那小徒自从发髻被削去后，便失魂落魄，破布般挂在小青手中。
听见贾道士的叫喊，豁然抬起头，蓬头乱发间，双目猩红。
蛇妖蛇妖，他怎么没想到，袖口就放着师傅改良后的雄黄粉！
电光火石间，小青知道奇怪之处在哪，原来是野道士使的调虎离山计。
法海话音刚落，小青便将小道士抛飞出去，但为时已晚，黄烟扑面而来。
即便她屏气凝息再快，还是有少量黄粉吸入，体内本就吸入不少毒粉，两相汇聚，根本承受不住，又呛又咳。
吸入得更多了。
小青捂着嘴咳嗽，泪水从眼眶中呛出来。
她就不该来，反正现实中事情发生过，姐姐安然解决，甚至都不曾与她提起过，想来轻易解决。
哪像她，受这么大苦，还是在法海梦境中，吃力不讨好，出去外面，姐姐也不会知道。
如此想着，心境乱了，小青气得咳嗽不止。
“不能蹲下，调匀呼吸。”手臂被人一托，后背还被拍着，急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是法海。
泪水模糊了视野，小青看不清法海的表情，但此时谁靠近，她一肚子火就冲谁发，“我咳咳，谁许你咳咳碰我的。”
这一急，小青咳得更厉害，上气不接下气。
法海被推搡开，后退了两小步，一时手足无措，想帮她顺气，却知会惹小青不喜，加重她的咳嗽，两手无措地停在半空中。
“我来。”一道柔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法海转身，是白素贞。
法海看了看小青，颔首：“她吸入的是雄黄粉，此前也身负重伤。”
闻言，白素贞眉头蹙紧。
肩膀被一道力量拉住，扭着她往后转，小青心头火气，“说了叫你……”
是姐姐，小青顿住了，随即顺着力道趴在白素贞的肩膀，“难受，一直咳。”小青委屈巴巴，边咳边道。
后背被轻轻抚顺，“小青，你慢慢调匀呼吸，越急越止不住。”
小青抵着姐姐柔软的肩膀，点了点头，被扶着肩膀，挺直身。
抬起头，正面对着法海，小青想起自己方才哭过，有些丢脸，但要低下头又太明显，于是狠狠瞪眼法海，与白素贞调换位置，背对法海。
“我来迟了，没帮到小青姑娘。”法海神色黯然。
小青眼睛也进了黄粉，正好借着流泪洗出去，但法海还在，她放不开，扯了扯姐姐袖口。
白素贞知晓小青要面子，立即明白她的意思，帮忙想了法子支走他。
“劳烦法海小师傅将这两人带走，我相信金山寺不会偏帮犯人。”
“好。”法海道。
朝小青撒黄粉的假道士，趁没人留意他，一瘸一拐跑到贾道士身边，指头扣庝了，也没解开师傅身上的绳索。
阴影覆盖后背，小道士顿时冻结，竟不敢转身确认，浑身发起抖来。
·
一盏茶的功夫，小青不咳嗽了，姐姐也为她解了体内的毒气，只是浑身依旧燥热。
与毒气带来的热不同，前一个是灼烧，后一个则是燥热，又热有湿，浑身无力的酥软，靠在姐姐身上歇息。
白素贞也察觉小青的不适，肩膀的衣裳**的，扶着小青坐下。
才发现小青面颊酡红，衣裳被汗水浸透，脖颈面上满是汗水，白素贞从怀里抽出绢帕，为她擦汗。
刚擦完，肉眼可见又凝出一层水珠。
小青都要分不清是汗珠还是泪珠了，下颌滴答滴答落水不止。
很快，小青发现她要化蛇了，还浑身痒痒。
鳞片层层浮现，身形变大，衣裳紧紧绷着身体。
这下真欲哭无泪了，一晚上遭的罪比她五百年总计还要多。
“那混账给你用的雄黄粉与凡间不同，药力极强。”白素贞并指，输送法力给小青，帮她压下蛇形。
“你再撑一撑，我带你去金鱼池里泡一夜。”白素贞揽着她往白府走。
小青抽走自己的手臂，靠在树上，无意识地蹭了蹭解痒。
蛇形能靠法力压住，但自内里起的燥热和痒意却无济于事。
小青不想再呆着了，她要脱离梦境，彻底摆脱这棘手的处境。
白府不能去，姐姐必然会设个屏障，守着她，那她还怎么脱离。
“金鱼池太小，腾挪不开，我知道个地方，自己过去。”小青扯了扯领口散热，尽管是徒劳，她还是热得想发狂。
“不行，我不能离开你身边，你撑不来多久。”白素贞坚持，拉过小青靠在自己身上，“在哪，指路。”
小青抱住树不松开，“我能行。”
“你不行，离了我，你马上会化蛇。”白素贞竟然扯不动小青。
白府正门忽然跑出三只妖，看见远处树旁纠缠的白青姐妹，神情茫然道：“白娘子，你们在做什么，大家受伤严重，到底发生了什么。”
毒烟散去，宴客厅的众妖清醒过来，发现自己遍体鳞伤，体内还灼痛不止，来不及困惑自己怎么受伤了，又发现走不出宴客厅。
众妖便以为遭到埋伏，立即集群之力破除困术。
越来越多妖涌出白府正门，身边是危急的小青，远处是往日好友，等着她给一个交代，但三言两语哪解释得清楚。
白素贞咬了咬牙，对小青道，“你要去哪，我们走。”说着，去搀扶小青，却被推开了。
“姐姐，安抚她们要紧。”乱得很及时，小青推开白素贞，强打十二分精神，溜之大吉，“不必担心我。”
白素贞要去追，却被妖群群围住，透过缝隙，她看着小青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中，只得先处理眼下的情况。
法海来的时候，只见白素贞被团团围住，依稀听见她说：“……事情就是如此，小青是为了保护大家，还请诸位见谅。”
法海从妖中间开出条道进去，挥开挡在白素贞前方的妖，“小青施主在哪？”
“有没有妖德啊！”被扒开的妖心头火气，厉声：“我排前，是我先接受白娘子的施救。”
发现是名小和尚，眉宇间压着戾气，不像僧人倒像是杀神，惹不起，讪讪走到和尚身后，“你有急事，我让你先。”
白素贞不放心小青，便告知了她的去向。
法海急忙道谢，快步离开了。
出了郊外，法海竟不知道该去哪能找到小青。
很快他发现远处密林上方有青色妖气盘旋，法海眼前一亮，奔疾而去。
沿途发现草地有件眼熟的东西，一条蜿蜒的披帛。
法海顿住脚步，心中有了裁量，犹豫片刻，弯身拾起来。
此后，每行片刻便要弯身捡拾。
最后，他收集完一整套小青的裙杉。
其中有件沉手的圆盘物件，他曾见小青拿出它后，便消失不见。
几年过去，小青依旧随身携带着，对她来说应当很重要。
法海捡起，放在衣衫之上，走了几步，缓缓停下。
月色疏淡，照不亮漆黑的郊外。
法海拿起圆盘，举起，一点点吞食天上的月亮。
圆盘斜落下的阴影也将法海的面容尽数遮掩。
半晌，法海放下圆盘，却没有将它放回原位，而是塞进自己的衣襟里。
他面色如常往密林赶。
·
小青本打算出郊外，再取回溯法盘离开。
哪知刚到郊外，双足忽然化作蛇尾，腰身一软，手中的回溯宝器跌落在地。
小青知道自己已经失控，无可扭转地开始化蛇。
“倒霉！”体内法力紊乱，根本无法催发回溯法器。
小青化作一条巨大青蛇，什么也顾不上，迅速往湖泊游走。
期间压倒无数灌木草丛，就连石头也被她掀起来，终于湖泊近在咫尺。
没入冰凉湖水之中，小青长长喟叹一声，体内燥热终于得到纾解。
湖泊宽敞而幽深，足够小青折腾，她潜入湖地深处。
热意在水中得以溶解，但身体还是奇痒无比。
小青潜入水下，在湖地翻滚摩擦，却无济于事。
“怎么回事，还是好痒。”小青焦躁地探出湖面，地下的石块具已被她磨光滑，她要搜寻更粗糙的东西。
却发现远方有道身影走向这边。
小青这才反应过来，她所在的湖泊离金山寺不远。
陪法海下山砍柴太多回，即使周围还有不少湖泊，她下意识却来了此处。
三更半夜，谁会来此处？
压制下浑身蚂蚁撕咬的痒意，小青收纳妖气，渐渐潜入水中，只漏出一对眼睛，紧盯着走近的人影。
她心里盘算着，就算吓死对方应当不碍事，反正是在法海的梦境，都是假的。
想到都是假的，但此刻经受的无妄之灾，却都是实打实的，小青就恨得牙痒痒。
水面上冒出一连串小泡泡，波噗波噗地爆开。
岸上的人顿了顿，又继续靠近。
小青渐渐潜入水底，游远点，才放心冒头。
月色暗淡，小青眨了眨眼，才辨认出。
那身形，走姿，和那明显的头型，判断出是法海。
小青猛地冲出湖泊，带起高高的水花，溅洒四周，已走近湖边的法海也不例外。
小青就是故意的，庞大身躯飞至高高的上空，遮挡圆月，黑影笼罩法海，张开大嘴，蛇信子猩红，朝着法海的头顶俯冲。
带起的狂风吹动法海宽松的僧衣，从小青猛冲上空的时候，法海便维持半弯腰的姿势。
总不能真把法海吃了，小青在三尺的距离顿住，阖上蛇口。
“你来干什么？”小青没好气道，跃入湖水中，挨着湖边的石头蹭，“我现在心情不爽利，你可不要惹我。”
法海抬起湿了一半的袖子，抹去脸上的水。
水花拍在脸上，现在还有些刺痛。
“来的路上，我拾到了你的衣物。”法海抱着衣物站在湖边，水面不时翻滚出蛇身。
看了好一会，法海也没分清头尾在哪。
而且小青实在庞大，湖边的草地全都浸泡在水中，荡起的水花激荡地拍在石头上。
他原想将衣物放在石面上，但周围不再干燥。
他护得干干爽爽的衣裳，可不想还是落得个打湿结果，仍旧抱在怀里。
小青的脑袋从最远的水面冒出来，快速游近。
法海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湖面的两团莹绿，由眺望变成俯视，“小青施主，你还有哪里不适，可有我能帮助的？”
小青悠悠转了一圈，莹绿的眼睛明明暗暗。
在法海的梦境中遭可多罪了，现在还浑身发痒，小青没好气道：“我身上痒，你能给挠不痒？”
蛇身翻涌，露出水面的鳞片闪闪发亮，好似小青窃取了月光，才使穹顶的明月暗淡。
心中的想法若是被小青听见，这回恐怕不会是吓吓作罢，定然将他吞吃入腹。
寂夜的湖水冰凉沁骨，法海一身淋湿，却感觉身体奇异地发起烫。
“我不便碰小青施主。”眼底好似烫出雾气，法海看不清湖中景。
“所以啊！”小青听罢更是不耐烦：“说什么帮忙，帮不上忙还添乱！”
法海转身离开，走向林深处。
“滚！快滚！”一块怀抱大的石头笨拙地滚了过来，最终停在法海原先站定的位置，“才不要你的帮忙！”
忘设置定时了，不出意外，18点是18:05更，不写详细，就是害怕会有这种情况，希望大家别怕哈，我没有消失！！！
*存稿3800，明日18点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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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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