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永宁侯府。
裴老夫人正在院子里修剪花枝,现在正是三月,百花盛开,裴老夫人的院子里种了各式各样的花,她喜欢亲自侍弄这些花花草草,每天起床都要去看一眼她的花。
刚把那牡丹浇完水,才歇下没多久,身后来了一个中年妇人,看着打扮应该是她身边的仆妇。
那妇人凑到她耳边,不知说了什么。
裴老夫人放下手里的茶杯,转身就往房间走去。
进了书房,妇人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裴老夫人,又说道,
“小宋大人还派人送来了一筐相州特产给您,我看了都是些海味干货,挑了一部分送到大少爷院里,其余的已经让厨房收拾收拾,中午做些菜给您尝尝。”
“闻溪有心了,是个好孩子。”裴老夫人点点头,脸上多了一股笑意,一边去拆手里的信。
裴老夫人姓宋,叫宋濯玉。是本朝已逝辅国将军宋长云的小女儿。
宋长云二子一女,兄妹三人感情极好。当初先帝忌惮宋长云,为此将宋濯玉嫁给了当时才刚考取功名的进士裴辜。
婚后两人育有一子,名唤裴池。
裴池聪颖过人,年纪轻轻就中了探花,封为翰林院修篆。
他对一个叫舒见微的医女一见钟情,宋濯玉没有门第之分,她见过那个姑娘,觉得她很好。
婚后两人感情极好,没过多久舒见微生下一子,取名裴昀。
裴昀十岁时,裴池被奉命前往荡州赈灾,谁料有一批贼寇混进灾民中蓄意进城抢夺,危乱中,裴池被刺伤,不治而亡。
消息传到京城时,宋濯玉当场吐了血。
舒见微本来已经有三月身孕,听见消息后痛不欲生,直接小产。
而当时宋长云在边境作战,战况危急,宋长云被围,现在已经是先帝的皇帝心中不悦,对宋家存了几分质疑。
可谓风雨俱来。
裴辜见宋家大厦将倾,也露出了恶毒嘴脸,
将已经在外养二十多年的外室领进了门。
且那外室的孩子只比裴池小两岁,那人的儿子只比裴昀小一岁。
裴家族中人大惊,可又觉得眼下宋家已经不成气候,况裴池已死,裴昀还小,于是只象征性说了几句便同意外室入门,成了裴辜的妾,那一大家子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进了裴家。
宋濯玉当时根本来不及管这些,因为边境传来消息,她父亲宋长云战死,兄长失踪下落不明。流言四起,说她两个兄长和外族勾结,通敌叛国。
皇帝大怒,将宋家一族打入大牢。
看宋家式微,被裴辜带回来的那个妾室动了不该动的念头。
裴池已死,侯府的继承人该是裴昀,可那个妾还有一个正当壮年的儿子,和裴昀差不多大的孙子。
趁着宋濯玉和舒见微养病,她派人把裴昀骗去了小花园,蓄意淹死他,再伪造是裴昀不慎跌进湖里的证据。
只是没想到裴昀身边有一群忠心的仆从拼死护着他,未能得逞。
此后事情败露,裴辜居然轻易揭过此事。
妾室不敢在明面上动手脚,只是裴昀不再是这个侯府里最受宠的孩子,他身体逐渐虚弱,性情也不像从前那样开朗。
丧父之痛、失子之苦几乎在一瞬间毁掉了宋濯玉。她当时病的只剩下一口气,
裴辜和那个妾室却在暗中窃喜,派人断了宋濯玉的药,企图让她无声无息死在后院。
舒见微从是个孤儿,根本不能和永宁侯府抗衡,她也不敢再让宋濯玉知道这些,生怕让宋濯玉再被人刺激,只能竭尽全力保护着裴昀。
那个午后,阳光明媚。
宋濯玉突然从床上坐起,问起裴昀母子。
贴身的仆妇不敢瞒她,一五一十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给她听。
一直待在她身边的芙蕖姑姑眼含热泪,生怕她想不开,柔声劝导,
“小姐,你要坚强,只有活下来才能保全宋家。
“还有这个不堪的裴家,纵然它骨子里烂透了。”芙蕖说这话时眼泪已经止不住了,声音也在颤抖,却格外坚定,
“可也是你曾投注了心血的,这是少爷的东西,现在少爷不在了,那也是留给小少爷的,我们要替少爷护好他的妻儿。”
芙蕖知道这对她来说太残忍了,可她没办法,“姑娘,活下去才有希望。”
芙蕖的话触动了宋濯玉。纵然她恨裴辜无情,可这裴府是她一手捧出来的,是留给她儿子裴池的。现在她儿子不在了,那就是她孙儿的。
她重新振作起来,替她们守住。
宋濯玉强撑着自己挺起来,她以雷霆手段让那妾室不敢再伸手做什么。又拿出大笔的钱财去给身在监狱的宋家人打点。
舒见微自从裴池去世后,整个人浑浑噩噩,多亏有裴昀在,让她不至于崩溃。
舒见微像一棵树一样被抽干了养分,逐渐枯萎,宋濯玉不忍心看她这样。
两人深谈一场,婆媳两个抱头痛哭。
之后舒见微逐渐振作起来。
一年后,宋濯玉替舒见微相中了一门婚事,是永嘉郡王。当初永嘉郡王妃难产去世,只留下一个孩子,名叫苏停云,比裴昀要大两岁。
宋濯玉将裴家的大半财产当做嫁妆赠予她,裴辜有怨却不敢多说。
舒见微成了永嘉郡王妃,裴昀的性格更加沉闷,只是自此以后,裴昀的身体逐渐比往常要好上不少,也没人再敢往他身上动不该有的心思。
永嘉郡王是个合格的继父,他把裴昀送到皇宫和苏停云一起读书写字,将他带回王府和舒见微居住,也派人关照还在狱中的宋家人。
有当了王妃的舒见微在,宋濯玉祖孙平平安安过了几年。
三年后的突然某一天,宋家人被放了出来,随之而来的册封的圣旨。
宋濯玉的两个兄长当初并未叛国,那只是缓兵之计。
宋家打了胜仗,宋濯昭和宋濯明平安回来,宋家人也一个不少的送了回去。
宋濯玉大哭一场。宋家人出狱后知道了裴家的事情,愤怒不已。
宋濯玉的两个兄长回京后知道后当即亲手揍了一顿裴辜,他们俩出生行伍,下手自然重,裴辜三个月没下来床。对此皇帝并无任何反应,只是谈问了原因。
论功行赏时,宋濯昭和宋濯明没有给自己索要什么,而用自己拼命换来的军功让裴昀坐稳了世子之位。
裴辜慌了神,那个妾室也慌张起来。
因为宋濯玉要开始报仇了。
她随便寻了一个错处把那个妾室送到了庄子上,妾室没过多久就熬不过去去世了。
老侯爷裴辜伤心欲绝,中风了,身边离不开人,宋濯玉把他那一家人赶在了一处小院。
宋濯玉终于有喘息的机会。她开始思索当年裴池出事的原因,也在派人寻找当初跟在裴池身边的人。
又是三年,裴昀已经十七岁了,他眉眼之间有些像裴池,但是远没有他父亲那般温和。
裴昀的浑身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他也不爱说话,更是让人不敢接近。除了苏瑶章。
这是舒见微前两年生下了的女儿,今年已经五岁了,正是喜欢缠着人的年纪。
她谁也不要,就喜欢裴昀和苏停云。
裴昀对旁人冷淡,对这个妹妹确是疼爱的很。
苏停云也很喜欢这个妹妹。
——
宋濯玉戴上她的叆叇,细细看了小宋大人寄来的信。
果然如她所料,有她想看的东西。宋濯玉满意的笑了笑。
“老太太看见什么了,这么开心?”旁边的仆妇难得看见她这么开心,有些好奇。
“闻溪做了一件好事在和我炫耀呢,他刚上任就碰上了一个大案子,阻止了一个好姑娘嫁给恶人。”
“那可是大好事啊!”听见这个那老婆子也不禁替信中素未谋面的姑娘高兴。
宋濯玉也点点头,掩不住的喜悦,“确实是大好事。”
两人正说着,外边突然传来侍女的传唤声。
“少爷带着小姐来了。”
宋濯玉一抬头就看见走进来的裴昀和他抱着的苏瑶章,又想到刚刚的好消息,喜不胜收,连忙招呼他们进来,
“祖母。”裴昀给宋濯玉问安。
“祖母,”苏瑶章看她兄长这样说,也学着裴昀喊起来,稚嫩的声音紧跟着传来,她也认识宋濯玉,一边说着一边在裴昀怀里挣扎要去宋濯玉那里。
宋濯玉顺手把她抱到自己怀里,一边哄着她一边和裴昀说话。
“最近怎么又瘦了?是不是在皇宫里吃不好睡不好?不然还是回家吧……”宋濯玉一说控制不住自己,她也不要裴昀回应,就自己自顾自的说起来。
裴昀就在旁边耐心的听着,有时点头回应,有时会把苏瑶章伸向花瓶的手给按回去。
“祖母,喝杯水再说。”
宋濯玉正说的口干舌燥,突然一杯水递了过来,她接过喝了一口,放下杯子,看着裴昀。
裴昀今年十八岁,他父亲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刚刚认识了舒见微,一见钟情,每天都要去医馆里转一圈,想着法子和舒见微说话。
可裴昀一点也没有情窦初开的样子,甚至连京城里的宴会也很少参加,唯一和他走的近的只有永嘉世子和瑶章了。
宋濯玉和舒见微担心的不得了。
可舒见微不好明说,她发现自从她改嫁后,就在无形中和裴昀隔了一层。
可当初真的是迫不得已,裴昀被那伙人害的大病小病连连,宋家还在狱中,她是孤女,无依无靠。
和裴池唯一有关系的两个人,她一定要保护好。
她对不起裴池,也对不住裴昀。
只好在其他方面弥补,但其余的事情是一律不敢多问,每每都是从宋濯玉那里打听。
一想到他们母子有了隔阂,无人之时宋濯玉就愧疚不已,也竭力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是总没有合适的机会,为此愁的整夜整夜睡不着。
可是现在她有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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