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验证心中所想,她又朝上爬了爬,见肥遗一脸恼火地盯着她,却是动也不动。
这花树不知有何玄机,竟让这肥遗畏惧至此。不过眼下保命要紧,她也顾不得想太多,抱着树干脑中飞快思索脱身之法。
趁此时机,欧阳带着茵兰迅速跃至那男子身后空地。
“纵然这肥遗惧怕这棵海棠,你也不能一辈子就待在树上吧?”男子凉凉回头,对藏在自己身后的欧阳和茵兰说道:“还有你们,躲在我这儿干什么?不会天真的以为本座会帮你们杀了这孽畜吧?”
男子明白玄琉不是自己要找之人后,唯剩失望,意兴阑珊摆摆衣袖道:“躲着吧!左右杀不死这肥遗,与参学境也失了联系,眼下你们出不去,不过是早死晚死罢了。”
恐惧之意爬上茵兰面庞:“你方才你不是说过,只要找到生门就能出去吗?”
男子嗤笑道:“是能出去,方才你们不都进到生门里面了吗?可是进去了又如何?你们自己没本事让那生门放人,最后只得回到原地,活活困死!”
欧阳拉着茵兰退至角落:“你少诓骗我们,那生门之中皆是幻境,哪里有半条出去的路?”
男子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看傻子一般盯着那二人道:“一入此门,生死不论。你们自己选的试炼之路,现今技不如人却来怨我诓骗?当真愚蠢至极。”
“年轻人,告诉你一句话,任何时候都要学着独立行走,想不付出任何努力,依着别人的势坐收渔翁之利?那是你们异想天开。”
玄琉始终抱着树一言不发。她已发现,那条肥遗只对她一人感兴趣,纵是欧阳此刻聒噪异常,那巨蛇依旧是眼都不眨得盯着她,似是盯着自己到嘴的猎物,只等她从树下坠落,便要一口把她吞了。
就在这时,她身侧隐隐有光芒闪烁,玄琉微一侧目,便见沾上自己鲜血的那根树干忽而银光大盛,光晕自根部一路向上,连带着整个枝丫似被冲开了脉络,满枝葳蕤瞬间亮如白昼,华光璀璨!
耀光笼罩下,树底青潭上的“死门”二字再次显现而出,浮于水面,波纹涟漪悠悠,仿有无限乾坤。
她垂眸,先是看向生门之上的双蛇门环,接着目光游移至身下的海棠,再到树下的苍梧琴及碧绿潭水。
半晌,玄琉眼眸瞬间一亮:“我知道了!”
欧阳道:“你知道什么了?”
“这洞中布置,以五行八卦阵为依据。五行相生相克,便有踪迹可循。巽生离火。巽便是这棵海棠。离生坤土,坤土延绵至生门处,坤生乾金,乾便是那生门双蛇铁环,最终,乾化坎水,坎水对应得便是这汪碧潭!”
她拂开眼前花枝,坐地稍微端正了些,继续道:“我们进入洞内时,其上嵌有两个大字,左右读来为生死,是以大家便先入为主的去闯了生门。岂知又如何不能死在前而生在后,以置之死地而后生之意,曰死生之门!”
“若这生门幻境不过是个幌子,那么这里真正的的出口……”她手指着那潭水:“便是在这碧潭之下的死门!”
她声音带着一丝雀跃,对着二人高声喊:“快!从那里跳下去!”
看着那似是鲜血氤氲的“死门”二字,欧阳有些迟疑道:“你确定吗?”
“我先去试一试!”玄琉说完,便向那水面跃去,甫一落水,水面便嘟嘟冒出无数细小气泡。玄琉深入水底,好大一会儿,才浮出水面道:“内里有出口,定然可以出去!”
欧阳喜不自胜:“太好了!我们这便出去!”说罢又忽而想起什么似的,发愁道:“可肥遗尚在对岸,怎么把蘅清他们带过来呢?”
玄琉思索片刻,道:“我观这海棠树仙气灼灼,肥遗既如此惧怕它,我们便可引它之气,再行一次困妖阵!待阵起后,一人行分魂法守阵,另外两人便可趁此空档将一众师兄弟给带出去!”
茵兰不太认同道:“分魂法太过凶险,万一那蛇再次冲破阵法呢?”
玄琉道:“所以一旦运送完毕,便要迅速回去救守阵那人!只要我们够快,待它冲破法阵之时,我们早已逃出生天!”
二人脸上隐有犹豫之色,茵兰道:“一人守阵须五感入定,若肥遗于中途冲出,三魂根本来不及归位,那便是必死无疑!”
玄琉急道:“难道此刻还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吗?”
欧阳双唇紧抿,犹豫了片刻,终是下定决心: “那便由我来守阵!你们两个来运送师兄弟们!”
茵兰立刻拉住欧阳衣袖,道:“可同门之中男子颇多,我又受了伤,单凭我们两个,只怕会不如预期。”
“这……”欧阳皱起了眉。
“还是由我来吧。”
玄琉轻声道。
欧阳嚷嚷道:“我一个男人在这儿!怎能让你一个女子守阵!”
玄琉蹙眉斥道:“磨磨唧唧,无怪被人说你无能!眼下已没有别的方法,是放手一搏还是都死在这儿!你们自己选!”
茵兰深深看了一眼玄琉,朝欧阳温声说道:“欧阳师兄,玄琉说的不无道理!还请你莫要意气用事,一切以大局为重!”
欧阳看了玄琉一眼,咬了下唇,须臾,垂下头去,语气颓丧:“那便快些开始结阵吧!”
玄琉掌心微旋,海棠之上灼灼仙气立时萦绕于她指尖,她又折下头顶一段光晕最为闪亮的花枝别于腰际之上,那肥遗见此,果然退后了几步。
三人互看一眼,微微颔首,掌心依次相对,再次结下困妖阵,阵起光盛,却是明显比方才浑厚了几分。
金光再次笼罩在肥遗身上,游走如狂风,越旋越快,不消片刻便将整个蛇身围得密不透风!
玄琉飞至岸上,盘腿坐在阵眼之上,闭上眼睛,道:“快走!”
欧阳咬了咬牙,道:“好!你放心!我将他们送出去便立刻回来救你!”
玄琉点了点头,口中默念咒文,身体由内而外,缓缓化出两个纤细倩影,于左右两处阵眼以同样姿势盘膝而坐,摊开掌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玄琉能陆续听到入水出水之声,她额间渐渐渗出一层汗,脸色煞白,颇有些狼狈之态。
结界之中,肥遗左击右窜,撞击声不绝于耳。又过了一会儿,玄琉额间汗水更盛,身子也微微颤抖起来,她深呼出口气,定了定神,咬紧牙关,掌中金光鱼贯落入结界之中。
一,二,三,加上蘅清他们,一共还剩九名弟子。玄琉听着落水之声,在心底缓缓数着人数。
再后来,她口中开始冒出血沫,但因被脸上半干的血迹掩饰着,倒也不太明显。
海棠花瓣纷纷洒落,终于,第九个人也被送入了水中。玄琉缓缓松了口气,感受到结界已是强弩之末,不由紧抿着双唇。
再坚持一下!九个人已全部出去了,他们很快便会来救自己了。玄琉在心中安慰着自己。
四下一片寂静,只有结界内沉闷的撞击声,一声接着一声,那声音似是撞在她的心头般,令她血气翻涌,心神不宁。
玄琉口中血沫越来越多,可水面却迟迟没有半点声响。她心中有些焦急,但依旧不敢睁眼。
“看来那两人是要把你扔在这儿不管了!”
男子声音缓缓传来:“以方才送人的时间来看,这会儿还不回来,着实可疑至极。”
他负手而立,道:“你这两位同伴真是人品堪忧呀!那肥遗马上便要冲出来了,如今他人得救试炼成功,你却要埋骨于此了!傻孩子,你这是为他人做了嫁衣了!”
玄琉没有开口,欧阳虽嘴碎人厌,但她想起方才他郑重承诺,心中笃定他必然不会不管自己,只是,确如长倾所说,肥遗马上就要冲出来了,而她,她确实坚持不了太久了!
结界之中,肥遗嘶鸣声越来越响,陆续有鲜血滴于玄琉衣衫之上。那血越来越多,越滴越急,玄琉面如金纸,最后,竟隐隐透出些灰白之气。
她身形晃了两晃,努力想要坐直,结界却忽而“嘭”得炸裂开来,玄琉整个人被巨大的气流撞飞出好远。下一秒,便觉一血盆大口咬上了自己心口!
那肥遗发了狠,全然再不顾忌!只一下便想让玄琉就此毙命!追月护主,剑身猛地一转,深深刺入蛇身,肥遗却是浑然不觉。似是万千恼恨于此刻一时迸发,只要将玄琉就此撕碎才肯罢休!
玄琉三魂犹未归体,行动甚是迟缓。一人一蛇扭成一团,整个地面都在微微颤动。
眼看那蛇口又是一口便要咬上玄琉脖颈,男子摇了摇头道:“可惜了……”
玄琉方想问他可惜什么,脖子却猛地一疼,接着脑子忽而一片空白,整个人仿若被撕裂一般,瞬间昏死过去。
在失去意识的前刻,她心中很是悲催的想:被巨蟒分尸,这死相诚然也是够难看的了!
话分两头,这厢玄琉方一昏死,男子掌中如电玄光便猝然劈向那条肥遗。那肥遗嘶吼一声,却是咬紧牙关,不肯放过玄琉一分一毫!玄琉脖颈处瞬间鲜血淋漓,周身生息之相尽灭。
男子面上寒光乍现,掌心再次祭出一道玄色寒光,以开山劈水之势,重重击上肥遗蛇身,肥遗被这一击打入背心,蛇身剧烈一颤,连带着口中的玄琉,齐齐滚入了潭水之中。
“噗通”一声,数丈水花骤然溅起,击起雨幕重重。
男子长袖一抬,挡去眼前的万千水珠。他走近水潭,便见碧绿幽潭之内,见那女子双臂伸开,如浮萍飞絮般轻薄缥缈。男子撇了撇嘴,本打算将玄琉给捞出来。视线微一下移,脸色却忽而猛地一变。
只见那女子胸口之处,鲜亮白光如花朵绽放,将整个潭底瞬间照亮。鲜血如丝线一般于水中缓缓化开,似有灵魂,缓缓向腰际别着得那一枝玉色海棠游去。二者甫一相触,便迸发出万千道刺目耀眼的金色光线,那金光疾风骤雨般打到肥遗身上。如凌迟一般,迅速将它割成万千破裂碎片!肥遗甚至连一声哀嚎都没来得及发出,顷刻间便已化作了一摊浓稠血水!
接着,便传来响彻云霄的琴声,男子瞳孔骤缩,回过头去,发现那琴声竟是从树下的苍梧琴处传来的!那琴虽无人弹奏,却是琴音嘹亮,激人心神!随着那乐声,海棠巨树光芒更甚,整个大地开始剧烈颤动,激起一阵地动山摇!无数粗硕树根自水面飞出,缓缓伸向那名女子,竟将她整个人小心又珍重地缓缓拖起。
女子浮于半空,眉眼紧闭,面色如画。海棠光晕自上而下,如汹涌水流一般迅速汇入根部,再源源不断送入那女子体内,金光流转间,漫天花瓣如雨飞落,尽数倾洒。就着那激越琴声,似有无限眷恋与珍视。
直到最后一点光亮消失于女子体内,花根才自她身下缓缓褪去。接着,那稠密茂盛的花树仿若顷刻失了灵魂一般,变得越来越矮小。万年神木,便这样,极速得枯萎了下去。
男子垂眸看向腕间,以海棠为印,他被封在此地已有数百年,腕间烙印早已深可见骨。可眼下,自己的手腕却变成了一片空荡荡的煞白。
男子不由得再次看向水中女子。眸中精光闪烁:“本想救你一命,不曾想却误打误撞救了我自己。果真是因缘际会,造化弄人!!”
他蹲下身子,平视着眼前女子,眸中亮光闪烁,隐带兴奋之意:“青鸾一族竟还有血脉在世!我且等着,等着你真正苏醒的那刻,看着你如何将这六界,搅一个天翻地覆!”
他说完,一甩衣袖,将那女子缓缓推入死门之中。待那门缓缓关上,他才站起身子,拂了拂衣衫上的零星浮尘,甚是愉悦道:“杀千刀的曦泽小子和白屿老头儿,竟敢关了本座这么长时间!外界的天地如今是何模样了,本座也该出去看看了!”
言罢,便化作一阵玄风,骤然冲穿石洞!一飞冲天,再也循不见他半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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