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枝想着,随即转眸,看向倒地的二人。
两名壮汉已经不省人事的倒在一旁,身上还有不大不小的伤,见此,他思虑片刻,再逐步朝两人走了过去。
许安枝先是低下眸子,小心查看了一番两人情况,在发觉二人确实昏厥过去后,又将视线转移,看向旁头断绳。
半晌,他缓缓将断绳拿了起来。
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许安枝用断绳将两名壮汉严严实实的绑在了一块。
鉴于自身衣着似乎有些显眼,许安枝便将其中一名汉子的衣服褪下,与自己的交换下来。
眼见大功告成,他不免轻轻叹了口气。
抬头一瞧,天色早已转为了半明半暗的日暮。
思熟几番,许安枝提了提手中长剑,转身朝寨子的方向走去。
不至多久,夜幕来临,冷风夹杂着北狼的怒嚎席卷而来,伴着沙粒滚动着,一路吹至主寨之中。
主寨内,高高的烛火四处摆列,几个壮汉连着小厮们站在一旁,面色严肃。
就在主寨中央,正有一名黑衣少年被绳子绑束着,跪在前头。
他的面色尤为慌乱,眉毛拧成了一股绳,下意识的咬着牙。
首椅上坐着的女子早早的褪去喜服,换回了平常那套衣着,此刻的她笑唇微起,眉眼弯弯的看着椅下少年,自觉心情愉悦。
黑衣少年低着头,不敢朝女子看去,媚逢云见状,不由眯了眯眼。
半晌,女子轻缓笑道:“我倒是真没想到,你会落到我手里。”
贺念云一听,猛的抬头,看她这般,身上瑟瑟发抖,几乎快要吓哭了:“逢……逢云姐姐啊……饶了我吧……咱俩老熟人了不是……”
媚逢云笑意盈盈,左腿搭上右腿,装若一副惊叹的模样:“哟,你不说我还真记不得了,上回同你一块的那个小郎君呢?怎么今个没见着。”
贺念云心中惴惴不安,不敢答话,只得朝人紧张的笑着。
媚逢云将身子微微凑前,轻笑:“你说,你哥哥要是知晓你在我手里,会不会叫那小郎君过来救你呢?”
贺念云听此,不免咽了咽口水,视线下移,似乎有些不敢再去看她。
媚逢云似是有意打趣于他,轻声叹了口气:“罢了……倒不如二公子屈身留下,给我做个六房,也省事些,如何?”
贺念云睁大眼眸,面露惊慌:“不不……不……逢云姐姐……我……我生的不好看……”
媚逢云噗笑一声:“罢了,我且不逗你了。”
说罢,她默默抬手,挥了一挥。
“行了,把他押下去吧。”
旁头的几个小厮听了令,随即上前去,将贺念云的衣领拽起,将其押送了出去。
媚逢云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颇为无趣的移了移身子。
半刻,她略为疲惫的打了打哈欠,似乎想到了什么,便朝身旁的小厮问开口询问:
“阿苏呢,解决了么。”
旁头的小厮听此,赶忙凑上前去:“头,这小子太贼了,咱们没寻找人。”
媚逢云嘲讽的笑了一声:“啧,真是废物……算了,由他去吧。”
夜晚的星晨汇成耀眼的光,皎白的玄月藏匿在几缕白云间,若隐若现,映照着这片土地。
贺念云被押着,走出外头,心中忐忑不安,谁知下一秒,肩头却莫名一松。
“砰!”——
贺念云呆住了,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听得一道熟悉的嗓音从耳边传了过来。
“二公子。”
贺念云一听,先是一怔,半晌,他偷偷回眸一瞧,只见押送他的那几个小厮已经倒了一地,只剩一蒙面的持剑之人。
贺念云看着那双熟悉的眸子,不由惊喜,面上的神色终于有所缓解:“将……将军?”
许安枝看着他不确定的神情,随即慢慢点下头来,验证他的猜想。
贺念云高兴的直直愣在了原地,连许安枝动手为他解绳子的时候也是傻着的,直至无意中瞟见了他身上佩戴的那把剑后,才逐步回神。
贺念云略有几分惊讶,疑惑的眨了眨眼:“将军,这把剑……”
他看着那把剑,越看越觉眼熟,许安枝倒是丝毫不慌,微微笑起,也随之看向身上所佩长剑:“嗯?你说这把吗。”
贺念云点了点头。
许安枝温和道:“顺手从别人那拿的。”
贺念云听闻,疑虑不减,却也没再多想,许安枝则是悄悄在心底叹了口气,无奈一笑。
公子啊……不是我不保你……
许安枝看着他,正要欲说些什么,岂料还未开口,身后便亮起了一片火光。
贺念云一惊,许安枝却似乎早有预料,果不其然,不过几刻,那片火光便越来越近。
随之而来的,是几个身形健壮的男子,以及,刚刚同着仆从出来不久的媚逢云。
媚逢云眼含笑意,缓慢的朝着前边二人走去,在见到许安枝后,不由微微仰头。
媚逢云笑了一笑:“你竟然还活着,这么看来,倒是我小瞧你了。”
许安枝左手悄悄摸上了腰旁长剑,笑意以待,不紧不慢道:“过奖了,媚小姐。”
贺念云看的心惊胆战,还未做出举动,一柄长刀便抵上了自己的喉间。
媚逢云见许安枝如此,目光也随之移向他身上所持长剑,发觉有些似乎似曾相识,仔细回忆片刻后,忽的轻笑出声。
许安枝察觉到她的行为,并未慌乱,媚逢云则是讽笑于他:“这把剑……也是你配拿的么。”
许安枝无所谓的笑笑:“媚小姐识得这把剑?”
媚逢云嗤笑道:“本寨主当然见识过这把剑的名堂,只差交手罢了。”
许安枝佯装惊讶之色:“哦,这样么……”
媚逢云不知他想耍什么花招,眉梢微皱,岂知尚未动作,便见得许安枝将身旁利剑迅速拔出,反手便朝要挟贺念云那人的胳膊刺去。
那人尚未预料他会如此,来不及挥刀反击,许安枝便以逐电追风之势将贺念云一把拉过,退至一旁。
许安枝眯眼笑笑:“只是小姐怎的就如此果断的认为,我不是昭阳呢?”
媚逢云“啧”了一声,眸中不屑,未曾想后头却忽的传来几阵马匹奔走之声。
军兵到时,不过半个时辰,浓浓的火药味迅速在沙地上弥漫开来,霎时间,厮杀声响彻天际,尘沙扬起。
媚逢云紧皱眉头,握紧了手中的赤红长枪,直朝许安枝刺去,尽管使出的招数毫无章法,却气势凶涌,出手之时,全然不给人思考的机会。
许安枝手持一柄长剑,穿行于沙地之中,面对眼前持枪的红衣女子,他出招不紧不慢,只慢慢同她消磨。
媚逢云一双眼眸在他身上不断观摩,妄想找到几丝突破点。
可他的剑术收敛有度,面上也没有慌乱之意,叫人完全看不出他的弱点。
两人斗了接近有半个时辰,媚逢云被他磨得几近要没了耐心,略有几分沉不住气。
随着旁人倒下沙地,沙尘沾染血迹,腥味顺势扩散开来。
媚逢云同他对招良久,耐心早已耗光,奈何又无法几招之内将人拿下。
许安枝面色严肃,平心静气的同她对招,有来有回,尤为缓慢,媚逢云实在忍无可忍,攻速也变得愈发急切。
她咬着牙,狠狠朝前刺去。
许安枝见此,以剑相阻,看她如此神情,心知时候已到,便也不再慢慢吞吞,攻势逐步变得强烈。
局势瞬然反转。
媚逢云方才同他对招废了不少力气,一时间,竟是始料未及。
逼不得已之下,只得硬着头皮回招,奈何终是不敌,不过几招,便被压制下来。
半晌,许安枝缓缓抬头,见旁头的众人将那群下属处理干净,便也放下心来。
媚逢云冷笑着,疲惫的瘫倒在地,赤红色的长枪掉落一旁,再也无力捡起。
许安枝看着她,以锋利的长剑抵在她的脖颈,见女子头发凌乱,大汗淋漓,眼眸中满是不甘心,并不多说。
只是不知为什么,见到她狼狈的模样,许安枝却隐隐约约觉得有几分眼熟,由此,他不免稍停了一停。
随着他的回忆,模糊的记忆也在脑海中愈发清晰。
慢慢的,女子的身形变得弱小下来,她身上的衣着也缓缓变为了淡棕色的襦裙,乌黑的发丝扎成双鬓,一那双眼眸含着泪,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瞧着可怜兮兮,怪叫人心疼的。
看着这副熟悉的场面,许安枝惊异一瞬,不由睁大眼目,心中动然,仔细一瞧,才发觉是自己看错了。
媚逢云讽刺的笑着,仍旧是之前那副姿态,红衣翩然。
见许安枝微微发愣,她慢慢伸手,正欲摸上旁头掉落的枪支,谁料还未触碰,便被人抢先夺走。
媚逢云愤愤的看着他,眉心不展,满眼皆是不甘心,却还是被来人架起。
许安枝这边还在思虑方才一闪而过的画面,却怎么也想不起是在哪里见到过。
直至一道声音传来,才打破了他的沉寂。
“许将军。”
许安枝缓缓回神,抬眸一瞧,媚逢云早已被人押着走远了,而向他出声之人,乃是一身着官服的男子。
那人衣冠楚楚,面容和善,一副十分好相处的模样。
“钟大人。”许安枝慢慢朝男子道了一声。
那男子笑了笑,即后默默朝许安枝行了一礼:“多谢将军此次相助了,钟某感激不尽。”
许安枝淡淡笑起:“不必客气,处理不当,还望海涵。”
男子听闻,忙道不必,眼见到来的官兵已然开始收拾残局,便同许安枝寒暄了几句。
“时候不早了,钟某且先告辞,将军的恩情钟某不敢忘却,定会好好书写一番,告知朝廷。”
说罢,男子又恭恭敬敬的向许安枝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许安枝见人转身离去,松了口气,不免深深叹息。
良久,他缓缓转身,看向后头,望向不远处的小屋,无奈一笑,轻声细语道:“公子,没事了,可以出来了。”
躲在小屋后头的人先是怔住几瞬,随即悄悄探出半个身子,在确认确实无人了后,紧绷的弦这才松下。
贺念云慢慢腾腾的从屋子后头走出,在见到许安枝后,如释重负,眉宇间也舒展开来。
“多谢将军。”
许安枝看着他,将长剑收好,放入剑鞘,细细言道:“一会,我会护送公子回去,在此之前,还望公子莫要乱跑。”
贺念云点点头,示意不会,片刻后,他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急忙走上前去。
许安枝抬起眸来,贺念云看着他,不免有些激动:“能否求……”
谁知还未说完,他突觉一阵咳意,气血上涌,似乎有什么东西哽在喉间,心口处也变得极为难受。
许安枝见他眉目不舒,不由有些担心,眉目不舒:“二公子?”
贺念云本意忍忍,没曾想疼的太厉害,不过几刻,便挨不住了,右手紧紧捂住胸口,猛烈的咳嗽起来。
到最后,竟直接咳出鲜血。
许安枝惊诧,刚欲上前搀扶于他,贺念云却是硬撑着伸出手来,抹了抹唇边鲜血。
贺念云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许将军不知道……我这病就是这样,时好时坏,没关系的……”
许安枝深深的叹了口气,无奈道:“这也能叫没关系么?”
贺念云摇着头,听着他的咳嗽声断一阵续一阵,许安枝有些于心不忍,赶忙上前,将他扶住。
许安枝轻声道:“我且先送公子去往榕城医治罢。”
贺念云赶忙道:“我……我没关系的……也就是需要休息,劳烦将军……带我去那边的屋里头坐坐就好……”
许安枝见状,先是劝说了一番,见他执意如此后,也只能顺了他的意,带他前往旁边的屋子中。
屋子里原先还是昏暗的,点上灯火后,才明亮了不少。
贺念云先是咳嗽了几声,面上也不乏有难受之意,须叟,他悄声抬眸,看向许安枝:“不知道能否……求将军一件事?”
许安枝看着他,徐徐点头。
贺念云见此,便从衣襟中拿出一封染了污渍的白信来,杏眸中略带恳求。
“能否求将军……帮我把这封信,带给军营里头……一个名唤周安的士兵……”
周安?
似是未曾想到这两人竟然认识,许安枝略有几分诧异。
贺念云苦恼的念叨着:“原是想当面去见他的,但依我现今的模样……只怕是不能了……”
许安枝一语点醒,瞬然明白一切,思量一番后,也并未拒绝于他:“好。”
贺念云一听,高兴不已,连连道谢。
许安枝在见他情况好转后,叮嘱几句,便默默转去寻椿舟和子息。
子息倒是不难找,只是椿舟似乎被媚逢云藏的有些深了。
在连着找了几间黑屋后,终于在一间不怎么显眼的小屋里找着了被绑束着的,喜服着身的椿舟。
这孩子似乎有点被吓坏了,见到许安枝的时候也不敢说话,畏畏缩缩的。
“走吧。”许安枝为他解开了身上绳子,轻声安抚道。
椿舟傻愣着点头,举止如同木偶般,慢吞吞的站起,伴着许安枝走了出去。
待到一切都安定下来,几人都坐上马车,准备归家。
那边许安枝却不知是在思量些什么,站在原地。
刺骨的寒风冷的人身子发颤,许安枝却好像一点也不在意。
大漠的天空总是耀眼的,常常星光闪烁,迷人眼目,像是无边无际的河。
半晌,许安枝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一双眸子逐步暗沉下来。
不知不觉间,他的心底又忆起之前那句话来。
怎么会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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