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窗户——讲台后的屏幕、天花板的投影灯、甚至教室黑板上,都出现了那些眼睛,像密密麻麻的监视器,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教室内的每一个角落。
这里根本不是因为拉上了遮光帘而阻挡了光照,而是那像黑线一样的东西缠绕在窗框、门缝、排风口,整间教室都被包裹得密不透风。
“举报!举报!发言未经审核!举报!情绪表达强烈,违反课堂秩序……举报!”
吵闹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本来坐在四周的同学们同时站了起来。
他们的腿——
那根本不该被称为“腿”。
本该是正常人下肢的部位像是被拉长的黑色橡皮筋,一节节延伸、拔高、变细、变形。
腿被强行延展成了不自然的线条:黑色、细长、如同两根被锈蚀的金属丝,在地板上发出“咔哒、咔哒”的细碎响声。
他们的身体在不断上升、上升,头顶“咚”地撞上天花板,脖颈被压弯,脑袋无力地垂了下来,一张张面孔歪斜着,从高处俯视着众人。
它们的嘴不是嘴,而是尖锐凸出的锥形,过长的脖子吊着脑袋荡在半空中,圆睁的眼睛一眨不眨。
天花板传来不堪重负的呻吟,灰尘簌簌落下,呢喃声仍在继续,那先前发出尖叫的人再度忍不住抽噎了一声。
长腿怪的脑袋齐齐转了过去。
——它们注意到她了。
“你为什么不站起来?”
被包围住的女生几乎失去声音,她浑身狠狠颤抖了一下,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你为什么不站起来?”
长腿怪再次发出质疑,高低粗细的声音此起彼伏,却同一时间响了起来,像晨间的朗诵声,抑扬顿挫,却不禁透着一股寒意。
“你为什么不站起来?”
女生瘫软在座位上,身体剧烈发抖,泪水止不住地从脸颊滚落。
“你为什么不站起来?”
声音越发清晰,女生的意志终于崩溃,在压力下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周围的长腿怪们一眨不眨地瞧着站起的女生,喙尖一开一合,几乎贴到她变形的耳廓上,从喉咙深处挤出黏腻的声音:“说...教...室...编...号。”
女生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动,从齿缝间漏出机械般的回应:”B...B-203…”
话音一落,她的面孔开始变形。
眼睛变得黝黑,耳朵变小,嘴唇变薄,包裹着的牙齿开始向外凸起。
怪物们突然兴奋起来,细长的脖颈互相缠绕,发出类似笑声的“咯咯”声。
第二只凑过来,喙尖滴着黏液:“说...教师编号......”
“记忆编辑学...吴瑾...教授...”
接着是第三只,第四只,一只接着一只的脑袋凑到跟前,一开一合的鸟喙一点点逼迫着女生说出他们想要听到的词汇:
“举...报...”
“吴...老...师...”
“第...三...次...公...开...课...”
“未能尊重学生...未佩戴联邦教育局认证脑控环...未经同意责怪学生...”
女生的眼球在眼眶里疯狂转动,她的声音几乎破碎,而那破碎的话语之间却隐隐传来了机械的啸叫——
“举报......举报吴老师......记忆编辑课违规......”
所有长腿怪瞬间静止,接着齐刷刷地仰起脖子,喙尖对准天花板,开始有节奏地叩击着。
尖喙开合着发出啸鸣,鸟嘴怪们扑扇起黑线似的翅膀,过长的扭曲的腿一节节拧曲着,竹节虫似的扭动着,仿佛在欢呼雀跃。
“欢迎加入...”
“新同学......”
鸟嘴怪们话音落下,只听“刺啦——”一声,女生腿部的皮肤刹时崩裂。
血肉翻卷,一节节骨骼从撕裂的伤口中暴露出来,如疯长的金属荆棘,扭曲着变形着。
关节错位、肌肉抽搐、骨骼拉长,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声。
她想尖叫,下颚却不受控制地向前伸长,嘴唇干裂、收缩,变成了坚硬的角质状鸟喙。
喉咙里发出的不再是哀鸣,而是一声令人寒栗的嘶哑尖啸——
“咔……啊……!”
教室里没有站起来的还有三四名学生。
——不、不止三四名。
这里一共有五...不、八个人。
五男三女,当中有两男一女是辛来刚才在机电室的窗口看到的,另外几人辛来也都有些眼熟。
虽然基本叫不上名字,但那些人......刚才一路从校门口走去机电室的路上,她似乎都见到过。
有人眼泪直流,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声;还有有人瑟缩到桌下,屏着呼吸,全身控制不住地抽搐。
辛来不动声色地摸向右手手腕。
金属手表模样的指令器安静地躺在袖口里,上面一条通知也没有。
待机界面左上角的辐射指数显示在9%,时间闪烁着微光,缓缓地从11:59跳到了12:00。
时间还在走。
负相区还没彻底生成。
只要区域尚未完全落下,他们就有机会出去。但问题是,这里是哪?
这间阶梯教室和港城大学的普通教室一模一样——但辛来清楚地记得,就在二十五分钟前,她还在机电室传输文件。
时间线清晰地刻在她脑海里:
11:35,文件开始传输;
11:50,传输完成。
而现在她正坐在这间诡异的教室里。
从传输结束到现在,仅仅过了十分钟。
十分钟,足够把她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吗?还是说......
还是说这里根本就是幻觉、或者是伪态生物造出来的幻境?
教室陷入诡异的寂静,一时间几乎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老师僵硬地转过了头,身上的黑线像是故障的影像,时而像被看不见的手拉成细丝,时而又如沸腾的沥青臌胀起肿块。
她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用温和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继续说道:“那么...我们接着讲记忆编辑技术的应用...”
窗户外面的眼睛缓缓闭上,教室重归黑暗。
鸟嘴怪们被吸引了注意力,齐刷刷歪着脖子看向讲台,眼球凸出,一眨不眨,仿佛真的在“认真听讲”。
它们似乎也没有听到前排另一个男生的抽噎。
辛来悄悄攥紧右手,手势作用下,指令器的一端弹出了根微型的尖刺。
杜琛小声惊呼:“你在干什么!?”
辛来咬了咬牙,没理他,直接往左手背上一划——
“嘶!”
很疼。
但没有血。
没有血,没有伤痕,但疼痛的感觉跟正常状况下被划破的状态一样。
——这里绝对不是现实世界。
精神被带来了异空间,而□□仍留在现实世界。
这样的话……这样的话,要怎么出去?
难道也是有一个“母核”一样的存在,摧毁了就能离开?
调查组发放的指令器里只有为数不多的冷兵器和应急治疗剂,但辛来不知道这种东西能不能应对得了精神攻击。
即使能,辛来也没法确定在自己做出动作之前,会不会像刚才那个女生那样,毫无征兆地就变成了鸟嘴生物。
不知道攻击模式,不清楚攻击路径,尽管危险直觉没有任何反应,辛来也不敢轻举妄动。
怎么办?
要怎么做?
辛来的手悄悄摸向指令器。
坐以待毙不是办法,这里的所有人最终可能都会被同化为伪态生物。那......
要试试吗?
指令器的折叠空间里有一把微型光刃,比调查组执行任务时发放的要小上很多。
除此之外,口袋里还有一瓶拇指大小的低负荷脉冲瓶——
危险直觉乍然作响。
辛来:......
如果这些东西都不顶用的话......那系统里的那项“主动技能”呢?
系统光屏闪烁了下,右手开始发烫。辛来缓缓伸出手,往前座的黑线靠近......
〖哔——〗
〖夺取失败。〗
〖技能等级不足,无法作用于“活物”,请提升技能等级。〗
“靠。”
没用的东西!
辛来骂了一声,心里第12306次对自己竟然会信赖一个“脑子有病才会相信的破系统”而感到失望。
她攥紧了拳头,悄悄收回了手。
物理攻击不顶用,技能攻击用不了,现在还有什么办法?
难道真的要破罐子破摔了吗?
忽地终端机一震,杜琛戳了戳辛来,示意她看消息。
消息界面弹出了杜琛的名字,信息提示说:【我可能......有办法通关。】
辛来一愣,“唰”地转过头去。
——对哦,这人系统里不是还有异能来着,说不定真有料。
【但也可能没......】
杜琛噼里啪啦打了一串,又给删了掉,重新发了一条:【我是说......现在条件可能不太成熟。】
辛来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人讲话怎么跟老式打印机似的,吐半句卡张纸,丧尸啃脑花都比他利索。
还没等辛来敲下回复,杜琛的消息又飞了过来。
【我真的有办法!】
【就是现在还……呃……】
杜琛偷偷瞄了眼辛来,一抬眼就看到辛来杀人的目光。他缩起了脖子,快速看了圈四周的鸟嘴怪们,往辛来身边挪了挪,小声说:“就是现在还……像休眠火山那样。”
他在空气中比了个歪歪扭扭的波浪线:“你懂吧?”
辛来沉默三秒,选择放弃:“不懂。”
“我是说,我技能栏里写着:‘启用渗透视时可看到当前场景的辐射走向’。如果能用这个技能——说不定就能找到出口。”
他紧张地看向讲台——老师仍在讲课,黑色的马赛克一刻不停地闪烁。
“但我没材料。”杜琛咽了口口水,眼巴巴看着辛来,“得有副本素材,才能激活异能。”
辛来看着他渴望的目光,心里蹦出来了个很不妙的猜测:“你......不会是让我给你打一点出来吧?”
杜琛眨巴着眼睛狂点头。
并且一边点头还一边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你是任务引导型的NPC吧!你之前不是还带我通关了吗?我知道新手引导一定在你这儿!你一定有办法的!我信你!”
他说着在胸口锤了两下,随后伸出食指笔直地指向辛来:“I trust you!信じてるよ!鄙人信汝如信稷神——!”
辛来想给他一鼻兜。
哪怕摘掉眼镜的杜琛帅得能去拍义体广告,此刻她脑海里也只剩下一个念头:
大爷的,好想把他这根手指插进隔壁鸟怪的排泄口里。
……不对,正事。
如果杜琛说的是真的,“渗透视”能看到怪物辐射走向——那也许就能找到幻境核心。
只要毁掉核心,也许真的能逃出去。
但问题是——去哪搞材料?
只要她一动武器,脑子里的危险直觉就跟疯了似的叫。刚才她已经试过不下十次,每次都差点被逼疯。
那还有什么能用?
还有什么东西能给杜琛?
之前系统给她收揽的任务掉落都被转换成了点数,那点数也不一定能转回去......不对。
辛来调出了道具栏。
还有两样东西。
除了不可使用的负相核心之外,还有一把生锈的钥匙,和一颗被盘得包浆了的纽扣。
辛来掏出这两样,往杜琛手里一塞。
“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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