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玙早该想到的。
队里的训练模式，尤其是这种备赛阶段，往往会给参赛选手安排二对二的单独训练。
就是教练员是一男一女，运动员也是一男一女。
而在真正练习的时候，为了更好地掌握动作，往往又是两个教练员搭在一起示范、男教练搭女选手、女教练搭男选手，最后一对运动员再不断磨合以求达到最好的效果。
牧蕾的专职教练一直是石晴。即使赛前集训非必要也不会换教练。
石玙是半道儿拉进来的，由于种种客观原因不得不分配给更合适的教练员，所以他们被临时组队也正常。
“来吧，小鱼同学。”石晴看似轻松的招呼，让大二的在读生石小玙感受到了来自自家业界大佬的压力。
“先看看你的华尔兹。”郦指拿起手机亲自挑了段慢三的曲子。
石玙抬起手，一边接住石指的右手，一边托起石指的胳臂，随着节奏给出重心流动方向的指示……
然后是维也纳、探戈、狐步、快步……
五段舞下来，石玙额头上手心里都沁出了汗。分不出是累的还是紧张的。
郦指皱起了眉头，思索了半天才开口：“你……是左撇子？”郦指之前看视频就有疑惑，现在观察了全程就更确信了。
“是……是啊。”这一问石玙更紧张了。
他一直觉得左撇子应该不影响跳舞吧？他又不是左右不分。
郦指导点了点头，不予评价。过了一会儿又开了口：“你确定女生这个身高你能稳得住？”他看向石晴，石晴是比牧蕾还要再高一点点的。
“以前搭过，我觉得我能调整。”石玙刚刚几支舞已经在根据女伴的重心进行调整了，可能太久没跟这个高度的女孩搭配，不如从前熟练。
“我看就这样吧。”郦指发了话。
可石玙完全听不出这是被迫无奈只好接受现实、还是觉得刚才的表现能勉强过关。
石指倒是爽快：“那我叫小蕾待会儿直接上来了哈。”
*
牧蕾和石玙就这样临时搭档，在郦指和石指的双重高压下练了一个多月。
教练是临时的，搭档也是临时的。没有人会认为这对儿临时排档能掀起多大水花。
牧蕾和石玙在技术上存在明显的短板：重心不够固定、转圈速度不够、步幅统一性欠佳……加上牧蕾和石玙为了缩小身高差新做的更高的高跟鞋和更平的皮鞋还不够适应，两个人共同的短板——快步舞还没能突破……
石指导在赛前愁得都能多长出几百跟白发，信心全无：“要不再换个教练来看看吧……小蕾你这弹跳力本来不错了，可跟石玙搭起来就显得力量不够。”
牧蕾已经为此每天多加了一小时的体能了……
只有出了名严厉的郦高元表现得挺淡定：“叫谁来也没用。他俩要是不行，我就回老家养老去～”
初赛、半决赛、决赛。
在邻国举办的亚洲杯，在几乎没有几个中国评委的赛场上，这对临时组合力压日子国的舞坛常青树杉川夫妇，夺得了第一。
这次夺冠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非要分析：天时，地利，人和。
亚洲其它国家受到的疫情波及更严重，有好几对实力选手无法正常参赛。
邻国它虽然不喜中国，但是更嫌弃某国，虽然不是主场作战的中国选手们都受到了不错的待遇。
我们在全世界的移民留学人员都多，所以观众也多。赛场的加油呐喊也给运动员们带来了不少士气。
最重要的是，根本没人了解牧蕾和石玙这对组合。虽然体育舞蹈不像其它竞技体育一样要研究对手，但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套路底细，也就在难度系数上无法做到预估。
石玙的技术难度是领先于其它男选手的，而牧蕾在四年前就对他的新套路有所目睹了。
*
2017年底。
沉寂在牧蕾微信里的一个人突然发来信息。
是小鱼儿：牧小花，你最近在D城吗？
小花儿么：你怎么知道！你回来啦？
是小鱼儿：皮指导（石玙的启蒙教练）帮我打听到的。刚回国，有事儿找你帮忙。
小花儿么：说！
是小鱼儿：我打算考中北舞蹈学院，需要个舞伴。
小花儿么：时间，地点。我看看能不能请假。
当时牧蕾已经在国家队了，除了日常训练还要回体大上基础课，时间很是紧张。
好在跟石玙的考试时间没有冲突。至于考前练习嘛，石玙会跟着牧蕾的安排走。
为什么要帮他去考试？
因为舞伴是伴，两个人可以说是一体的。是一方有难，另一方必需去支援的存在。
不管石玙在国外这几年混到了什么地位，只要他需要舞伴，牧蕾都会站在那个位置。
每天国家队下训后，石玙会等在离牧蕾最近的舞蹈室（很多舞蹈室都是可以租的）里。
牧蕾把当年考体大的经验教训一五一十地告诉他，石玙会把自己如今擅长的舞蹈套路动作教给她。
两个人经常练习到很晚，牧蕾一定会尽早赶到舞蹈室，石玙也一定会把牧蕾送回总局门口（他想进也进不去啊……）。
给他们磨合的时间只有半个月。这半个月，他们讨论排练了很多种可能的套路，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地把它们记得滚瓜烂熟。
面试那天很冷。摩登舞的装束很轻薄。舞院那偌大的舞池，再大的暖气也暖不热彼此呼出的白气。
他们觉得肌肉都要冻僵了，头发丝都快结冰了，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随着背景音乐而传神了。
他们跳了十支舞。
（因为入学考试还要考拉丁。）
下场的时候，石瑾阿姨（石玙的母亲）拿了个巨厚的毯子一把包裹住了牧蕾，递在她手里的保温杯里的水热度刚刚好。
“小蕾辛苦啦，等下阿姨带你去吃好吃的！”
一旁也是穿着一层衣服的亲儿子冻得瑟瑟发抖。
“阿姨，我等会还要回队里。教练只给了我半天假。”那时候牧蕾的主管教练还不是石晴，能同意她请假出来已经是很幸运了。
“那我赶快陪你去换衣服，早点把你送回去。”石瑾阿姨连忙张罗。
“妈，你就不问问我考试考得好不好吗？”被晾在一边许久的石玙终于插上了话，他倒是不为了刷存在感，只是怕自己妈妈太热情了牧蕾反倒不好意思。
“你敢考不上？！人家小蕾不就白忙活了！回头告诉你爸，带着你死在国外就不用回来了。”
石玙爸妈离婚早，几年前石玙爸爸说国外的国标舞发展好，非要带石玙出国。刚好那时候牧蕾选上了季省省队，石玙发育晚个子不够、加上也不是季省人进不了她们省队，一下子没了舞伴，就答应他父亲出国了。
兜兜转转了四年还是选择回国继续跳舞。
石瑾对此一直忿忿，奈何不能总对着儿子诉苦。
还好石玙现在回来了，还好几年学到的技术不算太差，还好最后石玙如愿考进了舞院。
*
亚洲杯拿了第一，尤其是华尔兹和探戈单项都是最高分，算是十几年来的最好成绩。队里除了庆祝，教练组还专门开了会进行技术总结。
“我觉得首先是石玙这孩子底子好，”郦指导作为临时的主管教练，也是国家队里接触石玙最长时间的教练，在这方面很有发言权，“他在国外学到的技术都很扎实，所以回来亚洲比赛还是有一定优势的。”
“牧蕾也表现地很不错，”石晴指导给自己的队员站台，“她能够短时间内适应石玙个头儿那么高的男运动员，也付出了非常大的努力。”
“我觉得……”发言的是柳主席，“两个孩子都不错，这次成绩也是前所未有的。我们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保持这种势头，怎么努力下次把冠军也留在我们队里。”
阳指导谈自己的设想：“石玙这个好苗子要重视，队里会先安排专职教练带他。”
所谓的专职教练，一般也是一对教练同时带几对组合，毕竟国家给到的名额吃紧。
“舞伴也要考虑配个综合能力强的、个子高一点儿的。”
果真，牧蕾一米六零的身高是短板。
“他原本的舞伴叫唐柠，将近一米七。”石晴指导对唐柠也很有印象。
“小牧也跟宋河配挺久了，宋河术后恢复得怎么样？四月能恢复训练了吗？”
朴指导是王宋河的主管：“宋河已经在做复健了，估计月底就能跟上大部队了。”
阳指导点了点头，王宋河一直是队里的绝对主力，他定然不会想拆主力的组合。
“那个什么柠的，能力怎么样？”柳主席自己是个头高挑那一款，觉得个儿高跳舞好看，所以对高个子的寄予厚望也是常情。
“她跟石玙一个学校被选进来的，两个人搭了快两年了。”
阳指顺着接话：“那我们先看看唐柠的潜力怎么样。反正刚进队，新人嘛，磨合磨合也挺正常。”
这么说，就是恢复牧蕾王宋河，石玙唐柠的组合，以观后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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