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账的问题不算圆满地实现了解决,重黎也用实际行动把调查处那点疑虑打消,当务之急还是嫌疑人的审讯和处置。
一个渊门就足够人间界应付,建木短暂现世后,怎么头顶上又多出一道“天门”?难道造物主们在设计这个世界的时候,也讲求什么对称美学么?
合作的军警单位按约定向调查处实时同步抓捕嫌疑人的情况,但在其中并未发现“赵哥”的痕迹。这一次他没有到现场推波助澜么,还是以更隐秘的方式参与其中?
楼连霄叹一口气,决心徐徐图之。
他将注意力挪回路面上,缓缓转动方向盘,操控车辆拐过一个弯,进入那条熟悉的单行道,刹那间如同进入一道与世隔绝的结界,城市车流的喧嚣都被隔绝在外。
调查处坐落的街道逐渐显现在三人眼前,平静而安谧。明明前不久才刚从这里出发,楼连霄此刻却无端生出些恍若隔世之感。
秋意渐浓,道路两侧行道树的叶片青黄参半,在微凉的风中打卷。调查处的建筑已经有些年头了,朝着路面的那面外墙上攀附着半墙爬山虎,现在也交杂着深浅各异的红色和黄色。
黎都迎来了最多彩的季节。
钟九倾来过调查处两三次,可惜都是短暂停留,全无观赏景色的兴致,这时才注意到树叶的变化,侧身靠着窗户向外看:“黎都入秋一向很早,可每次都要等到看见这些树叶的色彩变化,才会真正感觉秋天已经到了啊。”
楼连霄:“对比之下,妖域的物候似乎没有这边明显,我看不出是什么季节……”
钟九倾回想过往的见闻,答道:“妖域每族的习性不同,物候更多以空间划分,有些地方终年凛冬,有些地方又四季如春。九尾狐族大抵就是后者吧?”
重黎在他同侧后座轻敲车窗,调侃道:“在我面前说这种话,是不是有些失礼了?”
钟九倾笑着敲击回应:“说起来,你的眼睛也算是一种诅咒么?不过我的承诺不变,还是会帮你想办法解决的。”
重黎轻轻抚上蒙眼的白绸。这双眼睛看得见术法波动,也看得见天地运势,唯独看不见真实的世界,有时候她自己都分不清这是赐福还是惩罚。
重黎:“谁知道呢……反正我已经习惯了这种视觉,得过且过,你不如先想想如何填上自己识海上的窟窿。刚才动用书天地,是不是又撕扯到了?”
钟九倾猛地回头看她一眼,比出个噤声的口型:你心里知道就算了,突然提这个干什么!?
车辆恰在此时暂时停在调查处的门口,等待开门。
闻言,楼连霄果然警觉转头,微探身子仔细端详,小心地问:“钟所长,你的识海状况如何——我想听真话。”
他下意识放低了声音,好像生怕动静大点就能把钟九倾吵得当场昏迷。
钟九倾被一双认真而专注的眼神盯着,实在搪塞不得,只好认命地答道:“这是我的老毛病了,识海有缺,精神力总在缓慢向外流泻,一时用多了难免倦怠头疼,睡一觉就好了。傅瑾帮我看过之后,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
楼连霄这才半信半疑地将身体坐正。铁质大门也滋滋啦啦地向内敞开。
门卫大爷还没从怪异的经历中缓过劲来,但听见了声响,还是扶着脑袋迎接归来的车辆,与调查处的众人一一打招呼。
他总觉得自己方才做了个很真实的噩梦,身体不受自己控制,意识也浑浑噩噩。网文听书一时半会也不太敢听,现在看见手机屏幕就发昏。
祝长清听他絮叨了几句,安抚道:“可能就是不小心撞邪了,待会我让小霍给你画个符压一压就没事了,等小傅瑾回来,再做个检查。”
一番话疗当即起了效用,大爷连连应下,觉得自己好受了不少。
等他坐回门卫亭里,霍临渊才在后座幽幽开口:“祝老大,我不会画符……”
祝长清还没回答,燕以乐先“嗐”一声,说:“这只是起到一个心理上的作用,你从自己喜欢的阵法布局里随便找一个,画在黄纸上不就行了?啊对了,我还认识几个修符术的朋友,帮你问问他们吧!”
祝长清欣慰地点点头。
小燕同学谜一样的人脉广泛分布于各行各业、各个阶层,总能在某些时刻突然发挥作用。
霍临渊感激地望着她:“谢谢,我正好也想学习一下。”
燕以乐正编辑着消息,闻言一个猛抬头,噎住:这么好学的?!
祝长清将车停下,绕到副驾将犯人拎出来。
“祝老大,我们去研究一下这次遇见的阵法!”两个年轻人比他还快,转眼就跑进调查处去,齐齐往休息区的沙发里一瘫。
钟九倾看着他的动作,等楼连霄把车停稳,在有限的空间中活动发僵的身体,掰着胳膊叹:“这段漫长的车程总算要结束了,看看能从他口中撬出些什么吧。”
重黎:“他现在无法被常规手段杀死。如果需要处决,楼处长还有什么办法么?”
楼连霄沉吟:“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也许万钧可以一试——下车吧,两位。”
钟九倾乐得看戏:“一上来就考虑怎么干掉他么?有意思。”
重黎笑说:“我喜欢先做最坏的打算。审讯的事我不太懂,反正现在它不人不鬼、不伤不死,我支持严刑拷打,不必留手。”
钟九倾煽风点火:“哎呦,这已经不能用旧怨来定义了。依黎姐高见,他心中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恐惧,或者不能提及的弱点?”
三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室内走,重黎不知想起了什么,顿了一下道:“……他最初或许只是想求长生不死,可这条路越往前走,就越是泥足深陷,直到对成仙的执念成了痴妄。不过,两次受阻足够让他心灰意冷,尽情往痛处戳就行。”
钟九倾:“咦,你认真起来好可怕。”
话题中心的犯人被祝长清径直拎去了审讯室,开启最高规格的防护系统以示尊重。
路过临时安置区时,代号“驿使”的送货小哥刚蹲了一天局子,自己顶头上司就也进来了,好奇地扒在门上张望,表情惊奇。
楼连霄路过时若有所感地瞧他一眼,把人吓得立刻退回门后。再往前走两步,就撞见刚“招待”完“贵客”的祝长清。
楼连霄下意识汇报自己的决定:“刚刚接到其他单位的信息:除了几个亲信之外,这场仪式的大部分参与者都是不知道术法存在的普通人,也不清楚监正的目的——和负责送货的‘驿使’一样。我认为,把他一起交给警方处理即可。”
祝长清谨慎地压低声音,再次确认:“在他身上没发现任何术法痕迹么?”
楼连霄:“没有,小霍在临时安置区布下的阵法可以检测极为微小的术法波动,他就是一个无法动用术法的普通人。”
听见自己擅长的领域,重黎补充说:“方才路过打了个照面,我也什么都没看出来。”
祝长清看一眼时间,拍拍楼连霄的肩膀:“那就先这么办。我去安排食堂准备一顿晚饭,连霄,你再检查一遍防护阵法,休息一会儿再审讯吧。”
楼连霄点头应一声“好”,开始琢磨审讯室的情况。
“老祝,我可等你这句话很久了,”钟九倾伸了个懒腰,脚步一旋,就朝着觊觎许久的沙发走,路过重黎时还用手肘轻轻戳她一下:“既然如此,咱们就一起品鉴品鉴调查处的食堂吧。”
重黎扬手精准地打回去,毫不客气道:“带路吧,钟大所长。”
燕以乐颇有眼力见地倒好了茶,请几人一起坐着等吃饭。
“茶话会”没开多久,门卫就响起一阵警笛声,听起来越来越近,到门口时又戛然而止,叫人下意识紧张起来。
紧接着门卫大爷喊道:“有警察找!”
按照之前协作的约定,警方路过时会接走由调查处临时关押的“驿使”。
楼连霄在门上轻敲几下,把人放出来交过去。祝长清和他一起目送警察离开,叹道:“幸好有人帮忙收容,否则处里的空间可就要不够了。”
他刚才抽空看了两眼,召魂铃已将被抽走的魂魄引回身躯,剩下的五个嫌疑人情况都有所好转,痴傻和失忆的症状似乎在逐渐消退,估摸着现在的智商大概是十岁吧。
祝长清可不想再当幼儿园园长了:“等他们完全恢复再放出去吧,被算计这么一遭,他们也算受到惩罚了……”
楼连霄:“姜望的记忆如果能找回来,我会再问问当时的细节。”
*
重要任务宣告完成,警笛随之关闭,只有车顶蓝红交替的警示灯还在亮着。车辆照常往清砚区公安局开。
走到半道,司机突然想起车上载着的犯人可能不是分局能处理的,开口询问:“队长,所有涉案者都已伏法。这个人是带回分局,还是送到总局?”
队长低头看着案件资料,头也不抬道:“调查处说他和了然茶的流传有关联,往中衢区走,送去总局吧。”
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插进来,礼貌地说:“不好意思,这两个地方我都不想去。”
队长立即意识到是谁在说话,眉头皱成川字,转头往后看时,果然对上一双幽深的眼睛。
坐在后排双手被拷住的犯人从容回望,全无刚才怯懦退缩的样子,仿佛上个车的功夫身体里就换了个灵魂。
队长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但还是鼓足气势呵斥道:“瞎说什么,老实点!”
“驿使”脸上的笑意加深,继续说:“抱歉,我要在这里下车,请停车吧。”
“什么……”
阴云遮盖阳光,车辆蓦地驶入了一小片下着雨的区域。
“驿使”单手凭空轻轻一捏,如同拨动一根看不见的细线,发出一声类似弦乐器的声响。
下一秒,许多细小的水珠自他身体中浮出,形成一团水雾,向四面八方窜去,转眼就把整辆车笼在其中。散去时,车上的所有人都已意识昏沉,短暂成为令行禁止的傀儡。
手铐被打开,司机靠边停车,挤在两侧的警员客客气气地把位置让出来。
赵静观已经撕下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一步从车上迈下来,站定后整了整微皱的衣服,再挥挥手示意他们离开,轻松的样子像是把警车当作了随手招来的顺风车。
他抬头对着刚刚“局部阵雨”的地方说:“好久不见了罂粟,救场依旧很及时啊。”
可惜雨已经停了,没人认真听他这句话。
赵静观并不在意,在一处监控死角调整了自己的着装,转头继续下一个任务。
喜欢秋天的树叶,不过如果再暖和点就好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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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局部降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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