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乐生死了。
但是没完全死。
林乐生坐在一把铁质的椅子上，茫然地看着周围的环境。他脑海中并没有关于生前的记忆，连自己是怎么死的也想不起来，只有自己已经死了这一认知。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视野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到周围来往的人影，以及正前方一块巨大的显示屏，上面不时地有红色字体闪动。
看着像是一个服务大厅。
大厅里坐着几个人，时不时抬头看着显示屏上滚动的屏幕，没轮到自己就接着低头玩手机，分不出心思关注别人。
林乐生没懂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就在他纠结是不是要起身离开的时候，一个清脆的机械女声响起：“请林乐生到A2号办公室，请林乐生到A2号办公室。”
林乐生刚刚抬起一寸的屁股顿住一瞬，随后坦然起身。
中国人骨子里的四字箴言生效。
来都来了。
人都死了。
看看又不会少块肉。
但是——
林乐生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人生地不熟的，哪里知道办公室在哪里。他看一个服务窗口空出来，几步走到窗口前，问道：“你好，请问A2办公室在哪里？”
窗口内的工作人员对着电脑屏幕，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把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听到声音头也没抬，手往右边一指：“走到底左转，在走到底第二间就是了。”
林乐生点头：“好的，谢谢。”
根据工作人员指引的方向，林乐生找到了A2办公室，犹豫了一下，随后抬手敲门。
里面传来一个男声：“请进。”
林乐生将门把手下压，推开一条缝，露出一个脑袋：“你好。”
“你好。”门内环境看着是一个很普通的办公室，一个占据了整面墙的书柜，一张办公桌，桌上一台电脑一台打印机，还有一些其他办公用具。
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男人，坐得很端正，显得身形挺拔，正抬头朝这边看过来。
但是因为视力受限，林乐生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只能隐约看出他穿着白色的衬衫，除了一头黑发，几乎全身都是浅色的。从他的位置看去，对方整个人显得有些朦胧。
林乐生走进去，反手关上门，又一次打招呼：“你好。”
“你好。”男人伸手示意，“请坐。”
林乐生坐在办公桌对面，距离拉近，对面男人的轮廓似乎变得清晰一些，即便看不清五官，他还是能够感受那股温润的气质。
对面男人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好像在等他开口，气氛有一瞬间的尴尬。
林乐生觉得自己生前应该没什么社会经验，不知道这种场合要说什么，搜肠刮肚了半天，说道：“请问你准备怎么为我服务？”
对面的男人闻言一愣，随后轻笑：“我准备为你提供一份工作。”
“……”林乐生无语，“工作？你为什么觉得我会需要这种东西？”
“因为人人都想要一份工作啊。”对面男人似乎觉得理所当然，似乎是领导当习惯了，一边操作鼠标点点点，一边PUA话术跟洒水车似的收不住，“现在大环境不好，就业形势严峻，找份像样的工作不容易。这个岗位也是刚空出来，来面试的人很多，只可惜跟我时间都约不上，刚好我今天出差回来，就看到你的简历了，说实话很一般。但是这个岗位着急用人，我后面也没时间面试，也就不折腾了。”
林乐生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的男人视线落自己的屏幕上，一点也没分给他。这个人看起来温柔和煦，声音是同样的温润。
不由得有些走神。
他想：“怎么能有人把，‘其实我们公司根本不缺人，也没看上你什么，能混进来是你的运气，好好干吧’这种无耻言论，说得如此春风化雨。”
脸皮之厚，令人赞叹。
“……”林乐生咧嘴笑笑，“那真是荣幸。”
“应该的。”男人对这句回答很满意，抬手把屏幕转过来，朝着林乐生，“那就签合同吧。”
林乐生抬手婉拒：“不用了没必要算了吧。”
“为什么？”对面的男人表示不解，居然有人能对他刚刚精彩的演讲无动于衷，说好的采用率最高的面试话术呢？
“因为我已经死了啊，死了之后给自己找份工作，跟下地狱有什么区别。”
“哦……”男人似乎才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忘了跟你说福利待遇，我们这里完成任务可以复活哦。”
林乐生嘴角一抽，没去吐槽什么做任务可以复活这种离谱的操作，毕竟他死了还能出现在这已经够离谱了。
他问道：“复活了然后呢？”
“然后就可以去现实世界再找一份工作。”
……我直接申请魂飞魄散。
林乐生起身：“不用了谢谢，现在看广告复活的活动挺多的，我决定再等等，对比一下。”
“咦？”男人见他起身，不急不忙地说，“你不想听听任务是什么吗？很有意思哦。”
“那倒是不用，我赶时间。”
男人闻言操作鼠标，扫了一眼电脑屏幕，趁着林乐生不注意，调出一张简历，扫了一眼又快速收起来，嘴上慢悠悠说道：“拒绝的话，你会被直接遣返原世界哦。”
原世界？
原世界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吗？
林乐生坐下：“合同哪里签？”
玩归玩闹归闹，别拿小命开玩笑。
男人不出意外地笑了笑，示意林乐生看屏幕，屏幕上是一份合同。他指着左下角的签字区：“这里按指纹就可以了。”
林乐生扫了一眼合同，没仔细看，只注意到了右下角的甲方名称，并不是他所想的某个公司的名字，而是一个人名：娄壹。
蝼蚁？好神经的名字。
忍了一下没忍住，林乐生问道：“你叫娄壹？”
“嗯。怎么了？”
“呵呵，没事，挺好的。”
林乐生大拇指按在屏幕左下角，在接触的一瞬间，屏幕上闪过一道蓝光，随后在签名区生成了一个指纹。
“这就好了？”
娄壹点头，把屏幕转了回去，随后起身道：“跟我来吧。”
说着转身推开藏在书柜中的暗门，走了进去。
林乐生跟在他后面，刚走进暗门，入目就是一面巨大的屏幕，占据了三面墙的位置，屏幕被分成数个窗口，上面迅速滚动着正常人看不懂的数据。房间中间是一个弧形的操作台，可以完全无障碍地观察到整个屏幕。
男人跟指着屏幕左下方的一个圆台，说道：“站上去，把头盔戴上。”
那黑色头盔上连着一根小指粗的黑色电线，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林乐生还是乖乖走上去，拿起头盔看了一眼，默默戴上了。
来都来了。
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
这头盔比寻常的头盔稍微大一些，刚好能遮住眼睛。戴上后却不是想象中的黑暗，而是仿佛身处一个独立的空间，脚底下是一片幽蓝色的会发光的物体，一眼看过去像是夜里海面上漂着的浮游生物，密密麻麻散发着幽幽蓝光，有几分繁星落入大海般的梦幻。
头顶是同样闪着蓝光的物体，闪烁着好像是夏夜的星空，星空当中贯穿着一道幽蓝色的银河，正在缓缓向前推进流动。
林乐生看着那条银河，被震撼得有一瞬间的失神。
忽然，银河中分出一道支流，朝着他的方向延伸过来，最终在眼前停住，原地开始旋转，把那一道支流团成了一颗蓝色的小球。
离得近了，林乐生就能看清蓝色的发光物体到底是什么，那是无数大大小小的数字。抛开数字的大小和排列方式，他只能看得懂这些是什么数字。
林乐生嘴角一抽。
果然，这个世界不是1就是0。
蓝色小球在眼前逐渐靠近逐渐缩小，直到消失。下一秒，又出现在他脑海中。
紧接着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你好呀～”
“你好。”林乐生盯着悬浮在重要的小球，刚想多问几句，就感觉到头盔被取下，娄壹那具有迷惑性的声音又传过来：“好了。”
林乐生睁开眼，看着娄壹，指着自己的脑袋。对方知道他想问什么，解释道：“这个就是你匹配的系统，是你工作的搭档。”
说到工作，刚刚一直忙着拒绝，林乐生还不知道具体的工作内容。
他问道：“那我现在要做什么？”
“我们这里算是时空□□部门，你这个岗位就是去各个世界帮助主角，以确保主角能够顺利走到终点。具体的工作内容，你的系统会告诉你的。”娄壹简单解释了几句，又说道，“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可以去服务中心报备，开始工作了。”
林乐生跟在他后面走出暗室，重新回到办公室，看着娄壹坐回椅子上，准备开始下一项工作。
林乐生手放在门把手上，犹豫片刻，开口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娄壹把电脑转回来：“你说。”
“我为什么对生前的事情一点记忆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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