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跳跃，与世间晚晴相互映衬，层层绯红薄纱，迷离晃眼的悸动，令人沉醉于意乱情迷。
不少看客已经惊声看去，人群泱泱的莲池，鲜血四溅，净水趋于浑浊。
高楼处的微风宜人，带着阵阵暖意，捂热怪异幽香。
骨节分明的五指随着呼吸的喷洒，故作暧昧自然地抚上许岚的脸颊，指腹点落右眼角，轻柔蹭过下唇，柔和抑同碎花散于半空，拥入容颜。
顾沐辰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眸，歉意又狡黠，他挨着许岚的肩膀，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音兰，面纱之下，盈盈笑声更显风情，另一只手揽着许岚的腰往里收紧。
许岚不太明白这位殿下身上的装扮同这套令人浮想联翩的说辞意义何在。
不过，下他也不好去戳穿什么，在顾沐辰没有抵达前，音兰的步步紧逼。周围的环境离奇诡异，同涂油彩的幻境，难以言喻的头脑昏胀无法在瞬息内解除。音兰好似不是音兰，她的瞳孔发生了变化，幽蓝冷冷，目光森然。
虽然他们以前没少这样子去恶心别人。
但是，面前这位“音兰”的神情难测，双腿宛如铁链桎梏，僵硬于原地，笑容逐渐收敛，像是初次在风月楼见到这般情形。
不解，鄙夷，隐忍···
耳边的热气紧紧贴着裸露的脖颈，慌乱嘈杂，鲜血的诡谲空间已经笼罩众人。
许岚无心去推断“音兰”的一颦一笑，即为亲昵地回应身后同他耳鬓厮磨，不清不白的顾沐辰。
对上清澈明亮的眸子，许岚的笑容略显怜爱，暗忖道：怎么，要我做出一副为你神魂颠倒的风流模样？
身子自然往后者怀中靠了靠，伸出手也拉扯住他，不可避免触到衣物下的温热——流动的液体？
许岚内心一惊，面色波澜不惊：“原来潼儿在此处，方才不见你，说好此夜逝去，共度良宵。”
身躯下流淌的液体逐渐渗透，浓浓幽香晕开几丝残血。
闻言，顾沐辰眉眼弯弯，对于这个回答很满意似。
“潼儿？”对面的“音兰”终于开口，幽蓝的光圈在末音褪去，恢复原本的瞳色，语调不疾不徐，目光落在栏杆下那忙得焦头烂额的群众：“新来的？契柯国的孩子？”
思忖纷飞，脑海中竟然多出一段模糊又陌生的记忆，这位徒然冒出的舞姬与风月楼有着千丝万缕的熟悉。
“是啊，音兰姐姐，我于今日便离开这里，公子已经为我赎身，多谢姐姐近期的关照！”顾沐辰说得眉飞色舞，头头是道，“方才我来寻公子，落下便热闹一片！往来想是恩怨之事并不少！”
许岚的笑容不变，将他的手腕攥的更加紧，抑同困住稀世珍宝的错觉：“若是如此，便早早离去是最好的选择。”
音兰也知道自己不能呆在楼上同他们“闲聊”太久，团扇掩面：“如此，就走吧。”
步伐如风同掠过二人，踏入鲜血四溢之地，楼下顿时噤声。
莲池依然变成血池，毛毯珠帘，雕花木柱，绽放着新鲜的赤红痕迹。
两具尸体被池水拥怀，手脚尽是曲折的恐怖，手中刀剑的光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飞快流逝，面孔是熟悉的——方才那两位异域国度的伤者，此刻毫无生气，怒目圆睁，死不瞑目。
怎么会···
音兰冷静注视着池中溢出的血水，穿肠破肚的场面她也没少见，处理类似事情的收尾可是游鱼得水。
这下却只觉阴风阵阵，和煦并未降临。
许岚反扣住顾沐辰的手，嗯，和他想的一模一样，顾沐辰体内的魔力在沸腾，似乎受到什么刺激。
顾沐辰扯了扯自己头顶上的红纱，自知理亏：“先走吧。”
许岚尽量控制住自己的神力，让它们引导着紊乱的魔力归于平静。
他们缓缓下楼，无人注意到两人的位置移动。
朝着窃窃私语之地望去，透过间隙，两位精灵尸体疾速萎缩，身在异度，“生命”并未召集引领他们归乡。
放弃了？
许岚的目光移开，手掌下一片湿润，伤口的愈合对比往昔，恢复的极其缓慢，搀扶着顾沐辰，几乎是梦呓般，贴着耳郭处：“你做的？”
明明知道这场刺杀就是他，许岚想要得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顾沐辰的目光柔和不散，反而添上几分唏嘘：“不愧是同“灾难”对抗过的战士。”说话间，身体上的伤口不断疼痛，像是蠕虫深入啃食，毒液缓慢的侵蚀。
一刻钟前，因人群而分散开来的顾沐辰正在漫无目的地往木楼台阶走去。
几声拨弦弄笛，其乐融融间，尖利的嘶吼贯穿顾沐辰思绪翩跹：“Alex!”
“黑暗终将笼罩你！”
冲过重重迷雾，怒风袭卷压制在过往红尘的痛恨，无论何时何地···他们都不会将预言和灾难遗忘！
精灵们侧目而视，足尖轻点，化作白虹闪身于顾沐辰身后，凌空斩落。
另一位男精灵持刀念咒，剑锋上的繁杂字符泛起银色亮光，扭曲浮动，蜿蜒若蛇。
“落寞在灰烬，风声萧萧于黑暗的尽头。
生命啊！伟大不可觊觎的母亲，请引导迷失沉沦于无艮虚幻的流亡者。”
语句未落，强悍的神力从字符上涌出，化作利刃朝着顾沐辰要害处劈去，空间的流动缓慢流逝，脚底下蓦然塌陷，黑暗的底洞旋涡似转动，没有尽头。
他们要在这里拼尽全力，杀死顾沐辰。
顾沐辰感受着每一攻击中被赋予的能量，那是“深渊”，熟悉厌弃。
招招致命，两双绿色的眼眸充斥着摒弃一切，决然赴死的热烈，鲜血绽开，长刀刺穿顾沐辰的后背。他脸上丝毫没有痛苦之色，食指轻点，刀身破碎，化为犀利的箭矢，反向刺伤二人。
死亡的威胁在黑洞敞开时，已经递出邀请函，带走任何一位，祂都乐意至极。
魔力似火焰闪烁，沸腾翻滚，窜流在顾沐辰掌心，贪婪吸食着鲜血，青色光华愈发明亮。
瞬息间，意念跳跃，洪流的魔力飞散四周，俯冲向摇摇晃晃的精灵二人。
顾沐辰看着他们的模样，情不自禁的噙着冷笑。
空间变得压抑，拥挤，抑同受到什么推力，一时间呼吸难耐。精神几乎要被疯狂的低嚎，风刃割下皮肉，阴冷而幽怨的目光烙印在脑海最深处。
那是污染！诅咒者的报复！
他们不能再做什么思考，身子不受控制的扭动，僵硬地浮在半空，满腔恨意，畏惧，仅剩的理智反抗挣扎。
“咔”
四肢翻折，头骨破碎，失控而爆发出灵光，都被顾沐辰抚平。
身形晃动间，自己身上的伤口不断溢出鲜血，没有愈合的趋势，早已平静的魔盒此时剧烈膨胀，抑同此刻的心情思绪，翻涌无尽的怒火，甚至，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抑同春芽破土。
很可惜，你们的母亲没有救你们。
顾沐辰凝视着两具冒着热血的身躯，悲凉的笑起，目光阴沉。
空间恢复正常，时间恢复流逝，众人丝毫没有发觉什么不对，却只觉红影如风，撞入莲池。
定眼一看，两具尸体倒在血泊中，现状惨不忍睹。
一片嘈杂中，顾沐辰趁机取走了闲置在一旁的纱裙，控制着伤口的恶化，登上高楼寻找许岚。
后面的事情，许岚都能理清楚，只不过能伤害到顾沐辰，甚至是愈合速度缓慢，大概只有那位“深渊”。
“接济未知，很符合他们的风格。”许岚点评着，低垂眼眸，头纱下的顾沐辰脸上愈发苍白，似乎忍耐着痛楚，尽管他脸色从未露出痛苦之色。
“不过···”许岚没有回首再看一眼风月楼，远处之时，模糊地听见一位侍从说着：“潼儿？那位舞姬吗？是啊，有登记啊，您瞧。”
顾沐辰忽然笑起，仿佛知道许岚的在疑惑什么：“一点魔法技术罢了。”
“······”
篡改记忆是不可取的。
珠帘掀起，热浪般的浮嚣扑入清净的客栈。
白泠支着下巴从柜台抬起头，眼眸微冷，似乎不满侵扰者的打断。
只见许岚搀扶着一袭红纱的顾沐辰，时快时慢地移动。
白泠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见后者脸色极致惨白，空中压抑着一股不安焦躁，白皙修长的手指稳稳托出一柄蛇形匕首，眉毛一挑：“贵客回归啊，可喜可贺。”她神采奕奕的站起，目光略带审视着落在两人身上身下：“这位两位贵客，有一份大礼在您的客房，您需尽快熟悉它，毕竟它离开您很久，肌肉记忆还在···嗯，是的不会错的。”
白泠斟酌着自己的措辞，传达并无错误，眉眼的欢愉更加明媚。
闻言，许岚倒觉得这份大礼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咦？”白泠像是发现什么稀奇罕见的鬼怪东西，红纱处滴落一行血渍。见状，她收敛起笑意，歉意往后退一步：“能让您受伤的绝非普通的威胁啊，药在书柜之中，倒入浴池，泡上一个时辰即可。”
本来想着一会用神力辅佐在丹药上，眼下看来两者结合兴许使伤口愈合的效果更加。
低沉迷雾，热气氤氲，药粉融于涓涓流水中，清香泌人。
鲜血干涸在衣物，身躯上的伤痕看上去毛骨悚然。
黑色的脉络正从伤口处疯狂的往外扩张，正因药浴的缘故，它的趋势和颜色得到抑制。
许岚从屏风后绕出，将干燥舒适的衣物放在白玉似的地板上，将水与药品备好，然后看向浸泡在药浴池中心的顾沐辰，嘴角不由朝上一提。
离那么远是怕自己抽死他吗？
顾沐辰的眼眸盯着他，确认没有任何下手动机才缓缓靠近。
水汽迷蒙，拂去面前的潮气，便坐于浴池旁，鎏金色的眸子此时蕴含着几分嘲弄，揶揄打趣：“不是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吗？”
“······”顾沐辰抬眸，无奈又头疼，想起什么往事，“我没说前半句。”
为了检测顾沐辰的状态和他是否服用药品，许岚已经把茶水茶具同几本书籍搬过来，他翻动着纸页，闻见水珠滴落：“是啊，当之无愧的希图殿下，红玫瑰。”
红玫瑰三个字被许岚那么一念出来，顾沐辰感到全身上下起了鸡皮疙瘩，那些在地下搏斗的往事恍惚间，似走马观花，展示在眼前。
轻笑后，许岚不再在这个问题上出发：“音兰被污染物寄存了。”
“是啊，他们相处得很愉快。但是污染物就是污染物，不论再怎么融洽，它中间吞灭宿主。”顾沐辰双手攀在冰凉的石壁上，平静的分析，“它能够操控空间，有着独立的意识，虽然说污染物拥有独立的意识已经是异变···”说罢，似乎是想到了污染物占领了音兰身体时，看见他和许岚“卿卿我我”的扭捏作态，那副见了鬼的神情，只觉好笑,“它似乎对我们的意见很大，没有做什么动作就把主权交回给音兰。”
噢？
许岚思忖一阵，确实，当时“音兰”的神情很怪异，似乎看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先排除它看穿了顾沐辰的性别这个可能性，像是受到什么刺激···
思来索去还是看穿顾沐辰身份···
许岚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下意识的扶额表示自己没有思考出什么线索。
显然它被恶心到了。
顾沐辰不由嗤笑一声，不知缘由。
“诅咒者释放的污染物从本质上说是祂的膨胀的力量，连同负面情绪，污染物是否继承这方面？”许岚蓦然想到这个可能性。
闻言，顾沐辰倒是好奇在另一点上：“灾难记载，祂从初世起，便没有任何情绪，即便精灵族点破祂懵懂的感官，没有经历过生命洗礼，情感方面也会格外麻木。”
“那祂真的是恨极了全部种族。”
语句中，许岚微不可查的颤抖着，举着茶杯的手指浮起青筋，幽怨，阴冷，不解，那道目光又来了。
掬起一捧水，滑落在手臂，温热的潮气早已将长发沾湿，顾沐辰所幸将因为要沐浴而盘起的白发，抽取木簪，长发散落于池水。
迷雾好似又重了，笼罩着二人，却又看不清彼此，只能凭着烛火光芒认出模糊的身影。
灯影摇曳，如梦如幻。池水泛起涟漪，一圈又一圈，碎花在半空翩翩起舞，最终拥入池面。
暮色渐渐，市井更加繁华，到处是异域演奏出的古怪乐曲，颇有一番风味。
阿戈莱格特左顾右盼，根据牵引线的路径，他和陌昽来到一处宅邸，大门紧闭，不见任何人出入。
安府。
俩人站在不远处对方一眼，似乎想登门拜访这个可能性不太高。
迷人暮色，院中比墙高出半截的桃花树摆动枝桠，残红余晖下，愈发妖艳。
黑雾极其浓重，碎片钥匙在里面是无可辩驳的。
在一处宅邸，污染程度严重，又做出什么压迫百姓，或者伤天害理之事？
大门紧闭，他们决定从外场入手。
“你说安府？”出售古籍的大爷收拾着剩余不多的残枝烂叶，顿时停止手中的动作，抬首，寻找发问者。
只见一位书生气满满的异域文者，身边一位看似是道士装扮，只觉今日夕阳也未免太毒辣：“安少主？你们第一次前往安府？”
陌昽露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笑容温和：“听闻这位少主年少变掌握家中主权，颇有书墨，可谓举世无双，此番前来想一翻对决。”
“是啊，不知这位家主今日这是为何闭门不见客，千里迢迢远道而来，只觉遗憾。”阿戈莱格特附和着，神情似乎沾染上几分惆怅。
大爷看着阿戈莱格特的模样一会，语重心长地劝解：“安少主确实年少成名，他今夜会举办一场诗词对词，这位道爷能够自由进出，可您···”说罢，他只能无奈叹气。
陌昽：“······”
嗤。
阿戈莱格特面露惊讶之色，暗忖道：“歧视啊！！！”
大爷不出所料，给出下文：“他不喜异域人，与安少主对决，他是不会接受的。”
一路寻访下来，只见青雀归巢，微弱星光依次点亮昏暗的天穹。
对于这位不常出宅的安少主，麾下的居民给出的评价尽是客观向上，没有任何虚言。
兴许，在繁华的古籍交流的船坊处，能够与他制造一场“偶遇”。
“星沉，昽。”
熟悉的呼唤从远方传来，二者停住脚步，循声望去。
夜色隐隐，莫令宜同叶韵走来，脸色稍显疲惫。
他们团队在皇宫逗留一个下午了，同那位皇帝席地对坐，讨论着修仙问道，问天问地，就是不问市井万象。
莫令宜好几次差点没说出什么有信服力的话语，绞尽脑汁地夸“副本”设定中清莲有多么神圣。
“你们发现什么异常吗？”
陌昽摇头，眼眸扫过紧闭的宅门，又看向华灯初上，热闹非凡的市井：“夜晚，有一场盛大的夜市。或许，有什么惊喜可以发现？”
呃呃，这一章有点水····[害怕][害怕][害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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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细雨无声（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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