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雨潇潇,遇风喁喁。
“好久不见。”秦轻刚一下船,头顶就撑过来一把伞。
言损红一个月前就收到风云际会的请帖,还有门派中人亲自邀请带路,一路畅通无阻,自然要比秦轻他们快一些到达。
前两日陈咬青就给言损红报信,不日将抵达陈口,再听说他们的船到岸时,她就即刻赶了过去。
陈咬青见师傅,比秦轻还激动,像学了新知识朝母亲邀功的孩子:“这几个月,我与前辈遇水搭桥,逢山开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吃一堑长一智,忠肝义胆,铲除世间邪佞……”
“说人话。”
“就是会说人话了。”
言损红又气又好笑,拉长他的耳朵:“我看你是更会花言巧语了。”陈咬青嘿嘿一笑,气氛甚是活跃。
陈咬青左右瞧,问道:“文杏馆没让其他人来比武吗,师傅,您不会是让我上吧?”
对方白了他一眼:“想得美,我就带了你的几个师弟师妹,不上场,看看就行,和他们打不如和我打,我还知道手下留情,这种际会,打死个人都没人理,只说比武没轻没重。”
这是事实,秦轻也非常赞同,大门派不需要以此立威,算是个交际用的工具,小门派却要借此扬名,实属不易。
言损红转头对秦轻说道:“你怎么会想到来这里?总不能是来和人切磋吧,是不是想将离离宫收入囊下,本座定倾囊相助。”
秦轻:“你又开玩笑了,我来是看望一个孩子,路上才听说有个比试会,来都来了,顺道看看。”
“孩子?你生的?”
“什么?不是,之前受人所托带那个孩子去拜师,我当时走得匆忙,没照看好他,有些愧疚,话说你是不是和咬青呆久了,开玩笑的样子愈来愈像了,你以前还是个严肃姑娘呢。”
“是吗,我觉得没有,我以前哪里严肃了。”
雨很小,不一会就停了。秦轻来的时候很巧,不用等七天,不用等三天,只用等半天,也就是第二日,风云际会就开始。
陈咬青精力旺盛,即使坐了一天船也不见疲惫,屁颠屁颠跟着言损红到处逛。秦轻则在客栈闲闲呆着,于他而言,独处也是放松的好方法。
窗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如若不是轻功太差,就是故意发声。
元笃并没有推开窗,而是坐在屋檐上,用内力传声,声音不大,恰好使秦轻听见:“我的好儿子也来了,不打算见见他吗?”
“危声……他,我不知道想不想见,反正我是不想看见你。”秦轻没有表露太多情绪,冷冷道。
他听见元笃哼的一声:“既然恨我,为什么不杀了我,是打不过呢,还是,舍不得?”
秦轻嗤笑,前者必然是不可能的,后者更是想都不要想。
“我会的,但我要堂堂正正地,在世人面前。”杀了你。
元笃没有理会他的话,把话头转了回去:“危声偷窃离离宫秘籍,却仍被邀请,为什么呢,真好奇他明天会不会在场上被人千刀万剐。”他明明一副什么都知道的语气,非要卖个关子。
秦轻当然好奇,可他更不想再与对方说话,索性关闭听觉,两耳不闻窗外事。
不知为何,自从他到达陈口,胸口总会传来隐隐约约的疼,是旧伤复发吗……
“砰!”门一开,又立刻关上。
“前辈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下次一定记得敲门。”
“没事,你进来吧。”
陈咬青挠头,怪不好意思的,刚才太着急失了礼,打开门一看就是秦轻换衣服的场景,他自诩洁身自好,就是男人的身体也不能看,怎么能让一个黄花大男儿看这些东西呢。
陈咬青走了进来,一眼就注意到地上带血的上衣,连连询问:“前辈你是哪里受伤了,需不需要我去找摇芳主来,需不需要我去请医师,您快说话呀,嘴唇怎么这么白,不会是要死了吧。”他一惊一乍喊叫着。
好吵。
原本只是胸疼的秦轻此刻又是耳朵疼,又是脑子疼,摆手道:“无碍,只是旧伤复发,不小心扯开伤口,流了点血。”
陈咬青指着衣服,一本正经:“这叫一点血?路上没见您受过伤啊,是以前留下的吗,怎么过了这么久还不见好 。”
秦轻避重就轻,安慰他:“多谢关心,行走江湖哪有不留点伤的,你也不是时时刻刻跟着我,哪里知道我没有受伤是不是,好啦,不用担心。”
咬青是很好哄的:“好,前辈您要是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要不然摇芳主知道了,她就要把我吊在馆门口鞭打我了。”他还打了个寒颤。
秦轻点点头:“你刚才来是有什么事?”
对方手忙脚乱地从口袋拿出一个面具,青面獠牙,还有两个红色的角,只是其中一个角断了一半,陈咬青咋舌:“刚才压到了,不小心断了。”
秦轻拿起端详:“这是做什么?”
“摇芳主说了,风云际会新说了个规定,说是不论是否比试者皆要佩戴面具,大家不知谁是谁,讲的一个知己不知彼,减少压力,也更有看头,刚才逛街的时候,摇芳主和我给您挑选,一开始是给你选了一个可爱的,不过以您的气势应该用凶猛的,所以这个可爱的就给我用吧。”
他抢过秦轻手中的面具,摸了摸裂口,说道:“我今晚就给您修好。”说完一溜烟跑了。
“皆要配戴面具……”秦轻喃喃重复刚才的话,若是这样,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元危声。
秦轻来此的目的是去看一个孩子,但这几日离离宫作为东道主必然忙得不可开交,他也不好意思再添麻烦,早几天晚几天都是一样,这个行程他就往后推了推。
第二天早上。
秦轻推开房门,门上“哒哒”两声,是那个被修复好的面具。秦轻将它取下来,这个面具乍一看没什么,但越仔细看越觉得吓人,秦轻不自觉想到,若是拿这个面具吓小时候的元危声,也许真能唬住他罢。
他戴好面具,与言损红和陈咬青汇合后一同走入会场。
人山人海,比之前在客栈见的人还要多。
言损红有特定的位置,进场后就不与之同行了,陈咬青爱看热闹,一会跑这一会跑那,一下就和秦轻走散了。
秦轻不爱呆在人堆里,觉得闷得慌,他觉得幸运的是自己找到一处风水宝地,没什么人,虽然离擂台有些远,但站高点的话也能勉强看清。
于是,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占据一方,无人敢靠近……
哦不,有人敢靠近了,居然也是个“青面獠牙”。他与秦轻一同跃到高台上眺望。
秦轻忽然发觉旁边这个人是不是悄悄靠近自己了一点,明明刚才还是七八步的距离,现在怎么变成了五六步的距离。
秦轻悄悄的,以不被人发觉的慢动作远离对方几步。不一会,那几步的距离又在不知不觉间被填补。
他挪,另一人也挪。两人就这么保持沉默又尴尬的氛围,谁也不吭声,秦轻也察觉自己是有些孩子气了,不再理会对方,专注看前方的情况。
签已经抽完,比试早已开始。由于刚才的行为,秦轻也错过了开幕,无事,这种场面见多了其实也都大差不差。
虽然人戴面具,但一招一式间总能找到门派的影子,比试是看招式而非脸,俗话说看菜下碟,看人家的脸哪里能知道对方会啥呢,纯粹是名声加持造成的恐吓。所以这个面具呀,好处上也确实减少了两方压力,坏处吧,是好处不大。
场上两人,一个戴白脸面具,一个戴黑脸面具,二人皆是用刀。
黑脸耍刀却耍出一股剑的味道,厚重中不失灵活,在前能杀得出一条路,在后能守得住,不至于腹背受敌落下风。
黑脸胜。
秦轻一眼就瞧出来了黑脸正是那日在客栈的赵大,除了他自己的招式,更有秦轻的剑法在里头,上次打了败仗不仅没有使他气馁,反而吸收他人所长,不过短短几日就能学得几分功夫,秦轻有些佩服,是个练武奇才。
是听到哼的一声吗?秦轻转过头,看向旁边的人,不料那人也看着他,两人隔着面具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对方先把头扭回去,手负于背后,下巴微扬,似乎很是不屑。
这个动作,秦轻不禁想起元危声。
他很喜欢这么做。小时候,元危声一骄傲就喜欢扬下巴。
旁边的人偶尔转头,虽然戴着面具,但能感觉他是想开口的,秦轻等对方主动搭话,结果没等来对方,却被另一声划破寂静。
“前辈前辈,您在这啊,可叫我好找,你快来,我给您寻了个好位置。”陈咬青跳上来直接拉着秦轻不管不顾地走了。
秦轻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一回头,发现刚才那人已经不见。
陈咬青与他说悄悄话:“前辈你不知道,刚才你旁边那个人特别可疑,一直盯着你的胸看,真恶心,幸好我给您解围了。”
秦轻咋舌:“什么?应该不是吧。”顺便摸了摸自己的领口,怕是自己衣衫不整才引人注意,不过这一整理他才发现他的领口有一细细的血渍,不大容易看得清,许是昨天没有清理好伤口不小心沾上的。秦轻这么想。
这个位置确实好,离擂台近,他们二人独占,空间很是空旷。
秦轻:“这是损红找的位置吧。”
被发现了。
陈咬青:“嘿嘿,前辈我刚才发现第一场那个黑脸是我们前几日见到的赵大,才几天居然就进步这么大,还偷摸学了前辈的秘籍,莫非前辈的秘籍里藏了什么窍门?不行,从今晚起我就挑灯夜战,凿壁偷光,学它个九九八十一天,您说要是摇芳主见我突然厉害那么多会不会吓一跳。”
秦轻敲他的额头,被他的话逗乐了:“想什么呢,哪有捷径可走。”
“我开玩笑的,我看看下一场是谁。”
竟然还是赵大,他这号取的,不是很好啊,连续两场都有他,第一场人人都在场,功夫被人看得七七八八,破绽同样暴露人前,很是不利。
与赵大对战的人迟迟不上场,可规定时间未过,还得等。赵大是个急性子,一等人他就要抓耳挠腮,心里像被虫子啃啮,他喝道:“快点啊,懦夫都要给我堂堂正正地在擂台上输,当缩头乌龟是什么意思。”
话没说完,与之对战的人以轻功从远处那头踏过来,脸戴青面獠牙面具,手持一柄玄黑铁剑,稳稳落在擂台中央,没有一句来晚的解释:“开始吧。”
“心气这么高。”赵大抽刀。见识了对方的轻功,他心中谋算着,不可给对方避让的空间。
大刀浑然有抽刀断水水更流之势,如洪水猛兽向对方奔腾而去。
周遭空间被挤压着,那人丝毫不慌,拔剑出鞘,令周围人震惊的是,那剑竟浑身缠绕黑气,实属难见。既然没有退路,那就正面硬刚,激流勇进。
那人双手握剑,运起功力,直抵攻势。
在他人看来两人相持不下,深处其中的赵大却知他的内力不及对方,刚才自己能过那么多招不过是让自己罢了,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索性破罐破摔,用蛮力左右横扫,与此同时他也失去了防御。
对方也不再僵持,一剑甩开赵大的刀,剑抵脖颈。
好是熟悉。
赵大发现了,这人也是学秦轻的剑法,但他不是客栈那天所遇之人,没想到同一条河他跳了两次。他说:“秦轻的剑法。”
对方:“算你慧眼识珠。”
这一仗,赵大输了。
在场的人都听见了二人的对话,议论纷纷:“秦轻?十二年前那个第一剑道高手!不过后来不怎么听到他的踪迹了。”
“可不是,不过他剑法有这么厉害?怎么我不见有人学?”
“他无门无派,又不收弟子,没什么人了解,但他倒是写了本秘籍,不过写的过于苦涩难懂,你以为没人学吗,太难了,学不来。”
“那台上那个不是学会了吗?”
“确实不得了,难得一见。”
“难得一见的是那柄剑吧,玄乎玄乎的,看不出是什么来头。”
……
秦轻的名声与那人的玄黑铁剑将场面撑起一火热。
来迟的那人所持的剑,秦轻还未认出,心却先绞痛起来。
刚才站在他身边的人也是他,元危声。元危声用他的剑法在他面前赢得一场比赛,此刻的秦轻心底却没有一丝骄傲,疼痛感占据了他整个头脑,昨日包扎好的伤口再次裂开,秦轻感受到它在往外冒血。
秦轻脸色惨白,找借口离开场地,钻进一个没人的房间,脱去上衣……
看到零点击量,莫名觉得心安,真好,不用他人催促了,之前还害怕自己不能好好更新呢(? ??`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他看你的胸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