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柳絮如一场缠绵的雪,扑在醉仙居雕花窗棂上时,敖景安正捏着羊脂玉酒杯冷笑。
杯中琥珀色的酒液映着他眼底的猩红,怀中舞姬的腰肢软得像春日溪涧里的水蛇,绣着并蒂莲的月白抹胸擦过他心口狰狞的旧疤,却激不起半分涟漪。
他望着台上旋转的红衣女子,恍惚看见那时姜云禾在房中跳舞给他看的模样,她踮脚时露出的脚踝上,还系着他亲手编的银铃,碎响里尽是少女的狡黠,而如今台上的舞姬虽有七分相似,却再踏不出记忆里那惊鸿一瞥的风情。
“王爷可还满意?” 老鸨涂着丹蔻的手指划过他袖口金线绣的缠枝莲纹,满脸褶子堆成一朵衰败的牡丹:“这丫头的腰肢,比当年咱们楼里的阿禾姑娘还软呢。”
老鸨口中的阿禾正是当年流落青楼的姜云禾,而这段过去她也曾经讲述给敖景安过,将自己的伤疤血淋淋撕开的感觉一定很痛苦。
酒杯在掌心轰然碎裂,锋利的碎瓷片划破舞姬手背,鲜血滴在敖景安墨色靴面上,绽开的红梅恰似三年前姜云禾临走时摔碎的羊脂玉镯。
他扯下腰间双鱼玉佩砸向老鸨,红玛瑙珠子滚落满地,每一颗都映着他通红的眼眶:“她的名字,也是你配提的?”
醉仙居的喧嚣在这一刻突然安静,唯有琴弦断裂的声音刺耳地响起。
敖景安甩袖离去时,听见身后舞姬的抽噎和老鸨低声的咒骂,却恍若未闻。
他踩着满地狼藉走出青楼,夜风卷着柳絮扑在脸上,混着袖口残留的廉价胭脂味,让他想起姜云禾惯用的鹅梨帐中香——清甜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像极了他们纠缠不清的过往。
敖景安日日流连青楼,陛下震怒,处置敖景安的消息传回王府时,敖景安正对着铜镜往肩头画朱砂痣。
苏慧站在他身后,手中的朱砂笔抖得厉害,在他肌理分明的背上洇开一片暗红,像极了姜云禾左腰那三颗痣的位置。
“陛下震怒,说要削了您的爵位。”她的声音里带着忐忑,却在触及他后背狰狞的旧疤时,嫉妒在她眼底一闪而过,却在敖景安转头时迅速换上担忧的神色:“小王爷递了折子替您说话,现在正在书房等着。”
敖景安冷笑一声,随手扯过月白中衣披上,龙涎香混着青楼带回的胭脂味扑面而来,刺得他鼻尖发疼。
他想起昨夜在醉仙居撞见陈有意的情景,那男人握着姜云禾送的湘妃竹折扇,扇面上的字迹还是她亲手所书,而陈有意眼中的震惊,与当年他看见姜云禾腕间那道掐痕时如出一辙。
“替本王更衣。”他转身时,苏慧的指尖不小心蹭掉了刚画好的朱砂痣,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模糊的红印。
望着铜镜里自己凌乱的模样,敖景安突然想起姜云禾替他描眉的清晨—— 她总说“景安的眉峰像终南山,该配最浓的松烟墨”,如今那支她送的螺子黛早已干涸,而他的眉峰上,永远凝着化不开的霜雪。
*
书房里,陈有意正望着满池凋谢的莲花出神。
暮春的风卷着残花掠过水面,他手中的折扇捏得咯咯作响,扇骨上“云深不知处”的刻痕硌得掌心发疼。
听见脚步声,他转身时看见敖景安领口大开,露出半片苍白胸膛,肩头的朱砂痣晕染成模糊的红点,像极了被雨水打湿的红梅。
“好玩吗?”敖景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浓重的酒气。
“你在作践自己,也在作践她。” 陈有意勾起唇角,笑意里藏着锋芒:“她每天看着你醉生梦死,现在就连爵位都要被削,你猜猜她是心疼,还是觉得活该?”
敖景安挑眉,踉跄着走近,突然伸手扯住陈有意的领口。
昂贵的蜀锦在掌心发出撕裂声,露出对方锁骨处一枚淡色的痣——与姜云禾耳后的痣竟生得一模一样。
怒意如潮水般漫过心头,他闻到陈有意袖口淡淡的玫瑰香,那是姜云禾现在用的香粉,此刻却混着男人身上的檀香,刺得他眼眶发烫。
“你以为本王不知道?”敖景安的声音几乎从齿间挤出:“你每天往她房里送掺了‘醉心散’的补汤,想让她忘了本王,对不对?”
陈有意瞳孔骤缩,却在看见敖景安眼底的血丝时,突然笑了:“是又如何?她现在看见你就恶心,看见你送的莲花就呕吐,你以为她还会回到你身边?”
拳头挥出的瞬间,敖景安闻到陈有意袖口淡淡的玫瑰香——那是姜云禾现在用的香粉。瓷瓶在两人扭打中滚落,暗紫色的粉末撒在青砖上,像极了姜云禾中“蚀心散”时吐出的血沫。
“这是……”陈有意的话被扼住咽喉的力道打断,敖景安的指尖掐住他命脉,却在看见他腰间晃动的双鱼玉佩时,骤然泄了力。那是他母亲的遗物,本该戴在姜云禾腰间的东西,如今却成了这男人炫耀的资本。
“滚。”敖景安松开手,踉跄着退了两步,后背撞上书架,古籍纷纷坠落。
陈有意整理着被扯乱的衣襟,目光落在他肩头的朱砂痣上,突然俯身低语:“再过半个月,我和她的婚书就要送去户部备案了,你猜她会不会在洞房花烛夜,喊我的名字?”
剧痛从丹田炸开时,敖景安正抓住对方手腕。
陈有意袖中滑落的银簪擦过他掌心,簪头莲花里渗出的毒液迅速蔓延,像极了姜云禾发间那支簪子——原来从始至终,他们都在共用同一把杀人的刀。
“你……”敖景安的声音被喉间腥甜堵住,陈有意却已转身离去,靴底碾过地上的毒粉,留下一串暗红的脚印。
窗外突然响起惊雷,暴雨倾盆而下,将满院莲花打得东倒西歪,像极了姜云禾离开那日的情景。
别院里,姜云禾正对着铜镜取下陈有意送的翡翠耳坠。
自那日从王府逃出,她每晚都会梦见敖景安跪在假山下的模样,他掌心的血滴在双鱼玉佩上,碎成千万片,每一片都映着她决绝的脸。
“姑娘,小王爷回来了。”侍女的通报声打断思绪,姜云禾迅速戴上耳坠,却在看见陈有意苍白的脸色时,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他的衣袖上沾着暗紫色粉末,那味道混着龙涎香,让她想起王府地牢里的毒草。
“怎么了?”她下意识伸手去扶,却被陈有意一把拽进怀里。男人的体温高得异常,掌心滚烫如烙铁,擦过她后颈时,竟让她想起敖景安发病时的模样。
“云禾,”陈有意的声音里带着病态的温柔,指尖扯断她的发带,墨色长发如瀑布般散落:“我等不及了,今晚就……”
姜云禾猛地推开他,后退时撞翻了妆台。翡翠簪子滚到陈有意脚边,他却弯腰捡起她遗落的月白色肚兜,上面绣着的并蒂莲图案被他指尖揉得变了形。
她看见他眼底翻涌的**,突然想起苏慧信里的话:“王爷说,陈有意看你的眼神,像饿狼看见羊羔。”
“别这样……”她的声音里带着颤抖,却在看见他眼中的**时,突然想起苏慧信里的话:“王爷说,陈有意看你的眼神,像饿狼看见羊羔。”
“为什么拒绝我?”陈有意逼近,身上的毒热让他瞳孔泛红:“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天对着双鱼玉佩发呆,你绣的婚服里衬是敖景安喜欢的月白色,你……”
“因为我怕。”姜云禾突然抬手按住他胸口,指尖触到他剧烈的心跳,“我怕洞房花烛夜时,你会把我当成他的替身。”她仰头望进他眼底,故意让泪意在眼眶里打转,“就像我怕自己会喊错名字一样。”
陈有意的动作骤然僵住,喉间溢出压抑的呻.吟。姜云禾趁机环住他脖颈,将头埋进他胸前,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怯弱:“再给我一个月,好不好?等我彻底忘了他,等我们的婚服绣完并蒂莲,等……”
“一个月。”陈有意攥紧她腰间软肉,几乎是从齿间挤出这句话。他低头咬住她唇角,却在尝到咸涩的泪水时,突然松开手。
姜云禾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指尖抚过他刚才掐住的地方,那里已经泛起淡红的指痕,像极了敖景安留在她腕间的印记。
深夜,姜云禾摸出藏在枕头下的双鱼玉佩,借着月光拼凑碎片。自那日摔碎后,她偷偷让人用金线缀起,裂痕处却留下永远无法愈合的痕迹,如同她与敖景安之间的感情——明明相爱,却被命运撕得粉碎。
窗外传来更夫打梆子的声音,三更天了,她知道,此刻的敖景安一定又在青楼买醉,用最堕落的方式惩罚自己。
“对不起,王爷。”她对着玉佩轻声呢喃,指尖抚过裂痕,“也许只有这样,我才能够真正的摆脱陈有意的控制,你一定要等我。”
与此同时,王府书房里,敖景安正用银针挑破肩头的毒疮。暗紫色的脓血混着朱砂颜料滴落,在青砖上开出妖冶的花。
他望着窗外暴雨,想起陈有意临走时说的“婚书半个月后备案”,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一个月吗?那就让我们看看,究竟是你的心先死,还是我的血先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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