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绯衣坊，日头已经高挂，风倒是不那么冷了，眼看到了午饭时间，衍无忧直接找了个酒楼歇下。
小草丫丫无聊地打哈欠，办事也没见他让自己出力，全程像个挂件一样跟着，没趣的很。一到位置，她便一屁股坐下，嘴里咕囔：“就走个路的事，不用我跟着你也能办成吧。”
衍无忧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一高一矮两人对视两秒，她才品出来对方的意思：主人都还没坐下，你个随从先坐下了？
“噢……”她满不情愿地站起来，给他拉开了椅子，脸上堆起假笑，“您老先坐。”
衍无忧对她的态度还算满意，悠悠然坐下后又伸手敲了敲桌面，示意她倒茶。
小草丫丫嘴角抽了抽，咬牙切齿给他沏茶：“您老喝。”
“还可以，”他抿了口茶，才算放过她，“坐吧。”
小草丫丫转身的时候翻了个白眼：给我等着！
小二先上了一碟花生米，问要些什么菜，她听衍无忧报了几个菜名，心思就被楼下的说书先生勾去了——
“话说这城中近日的‘吸血案’，死伤那叫一个惨，受害者各个不是被吸干血液，就是被吃空内脏……”
说书先生讲得津津有味，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传言凶手长的尖嘴猴腮，口生狼牙，一双赤红的眼睛，耳朵生得尖长，皮肤黝黑，上面还有鱼的鳞片，手脚都是禽类的爪子……”
小草丫丫根据这段话想象了一下，这长的也太……丑了。
“诶！百晓，这都讲了几回了？自案发以来你天天都在讲，还每次都在饭点讲，听得人吃不下饭！”底下有人道不满。
“……行行行，换换换。”说书先生百晓悻悻的，换了个故事唠，“那就讲杨才女倒追周公子被拒……”
没想到会在这听得熟人的名字，小草丫丫抓了一把花生米，靠到栏杆边。
“要说这杨才女杨雨晴啊，出生也不算差——长兄是大理寺少卿，乃朝中重臣，父亲是前代举人，家里也算书香世家，受此影响，她五岁吟诗，六岁作赋，在春日诗会上一首《春景》而出名。”他说着，便将此诗念了出来，“百花斗艳晴为盛，翠幕当衬风与舞。繁华春景醉颜色，沁香入心引梦来。”
“她因此得了个‘才女’的名号，虽日后才华有减，但若是安分，也可称得上一声‘贵女’。可惜啊，她自甘下贱，身为女子，放下身段脸面去追求周家公子，却遭对方拒绝，至此，这‘才女’的名号也就臭了……”
从前称她一声“才女”，是敬佩，如今却成了讽刺。
小草丫丫听得一股无名火，杨雨晴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何要被当成一个笑柄，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要我说，这闺中女子就应安分守己，成日抛头露面，成何体统？”百晓还在喋喋不休。
她看对方那张嘴开合不停，十分烦躁——雨晴是她的朋友，她怎么能容忍有人当着她的面说朋友的坏话！
于是，她抛起一粒花生米，“咻”地弹到百晓嘴皮上去。
“哎呦！”百晓痛叫一声，捂着嘴，四处张望，“谁？谁打我？”
小草丫丫咬着花生米偷笑，溜回位置上。
衍无忧目睹某人干坏事的全程，笑而不语。
“公子，您的菜好了。”小二端着菜跑上来。
被打了的百晓一脸莫名，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想了想，还是换了个新的故事讲：“咳咳，这个故事大伙应该也听腻了，今个我就讲个新鲜的……”
日头正旺，初春的阳光不算热烈，暖洋洋的正好。只可惜这会风有点大，这么点温暖，很快就被吹散了。
婢女娟儿端着午膳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儿了，吹了好一阵风，屋内的人迟迟没有回应，她便又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小姐，用膳吧？”
屋内还是没有动静。
娟儿有些纳闷，难道小姐不在里面？她正想再敲一次门，门就从里面“唰”地打开了，力道之大，甚至带起了一阵风。她眨眨眼抬眸，就对上一双冷若冰霜的眼。
“叶昊国呢？”
等到眼前的美人开了口，娟儿才反应过来自己逾矩了，她不应该直勾勾盯着小姐的脸，于是赶忙低下眼：“老爷、老爷在书房。”
叶羽灵扫了她一眼，绕过她就要走。
“小姐！”时刻不忘任务的娟儿把手中的膳食推过去拦住她，“请先用膳。”
叶羽灵垂眸盯着身前的膳食，又看了一眼娟儿清澈的双眼，一腔怒火咽了下去，语气生硬：“我不吃。”
见她又要走，娟儿一个绕身又拦到前面：“可是老爷说了，要奴婢看着小姐吃完。”
“……”她有些无语，又将视线放回娟儿脸上，心中了然，这是个单纯的，于是换了个说法，“这饭菜都凉了，我怎么吃得下？”
娟儿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是了，刚才吹了这么久冷风，饭菜肯定凉了，她怎么能拿冷膳食给小姐吃呢？
思及此，她脸上一热，连声应是，也不拦叶羽灵了，转身急匆匆往厨房去。
没了这个犟丫头阻拦，叶羽灵去书房的路也算畅通无阻了。
叶昊国早有预料，见她来也不意外，搁置下手中的笔：“来了？”
叶羽灵不说话，站在几米远的地方，与他隔开距离。
“午饭吃了吗？”他开了个话头。
“没胃口。”叶羽灵神情淡淡，“我要出去。”
早上圣旨刚送到府上，叶昊国便派了嬷嬷教她学规矩，在大婚前不准她外出。
“已经是有婚约的人，出去做什么？”
这句话直接戳到她的痛处，她眉眼压着一层郁色：“出去也没人认识我，我不会跑，你怕什么？”
“哼，”叶昊国冷笑一声，“闺阁女子，成日抛头露面，从前在外也就罢了，只当你是乡野丫头；可如今实在京城，你顶着丞相长女的身份，还想要为所欲为？”
他态度强硬：“二月廿五便是你的出嫁之日，在此之前，你就乖乖待在府中，将从前的规矩补回来，免得叫他人以为我们丞相府无规无矩。”
叶羽灵听着，只觉一口郁气堵在胸口，她自由惯了，如何接受这样的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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