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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侯府家宴

晨光熹微,昨夜的暴雨将天空洗涤得澄澈如镜。金灿灿的阳光透过轻纱般的薄云洒落,在镇北侯府庭院中的枝叶间跳跃,将那些尚未蒸发的雨珠映照得晶莹剔透,宛如缀满一园的碎钻。空气里弥漫着泥土与草木混合的清新气息,沁人心脾。

因着靖王殿下昨夜借宿,镇北侯沈擎渊虽觉意外,但于情于理都需有所表示。他特意吩咐在临水的水榭中设下家宴。这水榭四面通透,轻纱曼舞,正值初夏,池中莲叶已亭亭如盖,偶见几支早荷探出粉嫩的花苞,锦鲤在碧波间悠然摆尾,搅碎一池天光云影。

巳时刚过,沈擎渊便已端坐主位。他虽年近五旬,鬓角早已染上岁月的风霜,但身姿依旧挺拔如北境不倒的青松,久经沙场淬炼的肃杀与威严沉淀在眉宇之间,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只需淡淡一扫,便足以令久经沙场的老将都心生凛然。此刻,他看似随意地品着茶,目光却如实质般,不动声色地、细细地剖析着坐在下首客位的靖王萧执。

萧执今日换下昨夜那身被雨濡湿的墨色斗篷,穿着一袭天青色云纹杭绸常服,玉带束腰,更显得身姿修长,风仪清雅。许是休息了一夜,他面色不似昨夜那般苍白,透出些许温润的血色,但眉宇间依旧萦绕着几分文士般的清减与倦意,与他“体弱”的传闻倒是颇为相符。他姿态从容闲适,举止合度优雅,既保持着亲王应有的尊贵气度,却又没有丝毫令人不悦的骄矜之气。

面对沈擎渊那带着审视与探究意味的目光,萧执坦然自若,唇边始终噙着一抹温和得体的浅笑。仆役奉上香茗,他执杯的动作优雅;侍女布菜,他微微颔首以示谢意。言谈间,沈擎渊有意将话题引向北境风物、边关防务乃至军阵韬略,萧执竟也能接上几句,虽不似专业将领那般深入精辟,但每每开口,总能点到关键之处,显是平日并非只沉溺于风花雪月,而是下过一番功夫研读兵书战策。

“哦?王爷也读过《六军镜》?”沈擎渊放下银箸,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但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那本前朝兵书,并非广为流传之物。

萧执谦和一笑,用公筷为沈擎渊布了一道他方才多动了一筷子的清蒸鲥鱼,动作自然流畅:“侯爷面前,不敢妄言读过。只是早年身子尚可时,随太傅读书,太傅认为既为宗室,便不可全然不知兵事,故而囫囵吞枣地翻阅过几本。诸如《六军镜》中‘以正合,以奇胜’之论,或是《卫公兵法》对地势粮草的看重,都令本王受益匪浅。只可惜本王这身子不争气,无法像侯爷与麾下诸位将军那般亲身驰骋沙场,执干戈以卫社稷,心中时常引以为憾。如今也只能在纸上揣摩一番,聊以自慰罢了,岂敢在侯爷这等真正的沙场宿将面前班门弄斧。”

他这番话说得极其漂亮,言辞恳切,姿态放得极低,不仅解释了涉猎兵法的缘由,更将自己置于一个有心无力、唯有仰慕的晚辈位置,极大地尊重并满足了沈擎渊作为军旅老将的自尊与权威。既展示了学识,又不露锋芒,恰到好处地消弭了对方可能因他谈论军事而产生的戒备。

席间气氛渐渐活络。侯府厨子精心准备了南北菜式,其中几道还是沈擎渊偏爱的北境风味。萧执对每一道菜都评赏得当,尤其对一道源自北境边城、用特殊香料烤制的羊腿赞不绝口,甚至能精准地说出其与宫中御膳房所做、以及京城其他酒楼风味上的细微差别。

“这道烤羊腿,外皮焦香酥脆,内里却鲜嫩多汁,香料的味道深入肌理,却又恰到好处地保留了羊肉本身的鲜美。比起宫中做法更显粗犷豪迈,颇有几分边关将士们围坐篝火,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畅快意味。”萧执细细品味后,由衷赞道。

这话果然勾起了沈擎渊的谈兴,他冷硬的眉眼柔和了些许,难得地多说了几句:“王爷好品味。这做法确是源自北疆,当年老夫与将士们驻守孤城,寒冬腊月里,便是靠着这般滋味的烤肉和烈酒驱寒暖身,提振士气。那时条件艰苦,香料难得,反倒逼得厨子们想出了这般原汁原味的做法。”言语间,已带上了几分追忆往昔峥嵘岁月的慨叹。

沈知遥静坐一旁,大部分时间只是沉默用膳,偶尔在父亲或萧执杯中酒尽时,执壶为其斟满,或在合适的时候,用公筷为二人布上他们多看了一眼的菜肴,扮演着一位沉静寡言、礼数周全的世子角色。他低垂着眼睫,看似专注于面前精致的瓷碟,实则所有的感官都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捕捉着席间每一丝细微的动静。

他冷眼旁观,见萧执与父亲相谈,言语间既不似某些官员那般刻意讨好、阿谀奉承,也不因亲王身份而显得过分疏远或高高在上,那份从容不迫的气度,与昨夜灯下略显脆弱、需要避雨借宿的病王形象,以及猎场扑救时那瞬间爆发出的、精准如猎豹般的锐利与决绝,简直判若两人。

这位靖王殿下,就像一本装帧朴素却内藏玄机的书,每一页翻开来,都可能呈现出截然不同的内容。他远比京城传闻中那个只知吟风弄月、寄情琴棋书画的闲散王爷,要复杂难测得多。

宴毕,侍女们悄无声息地撤去残席,换上清洌甘醇的明前龙井。沈擎渊毕竟身兼军职,事务繁忙,略坐了片刻,与萧执又寒暄了几句,便起身准备离去。

“王爷伤势未愈,还需好生静养。若在府中烦闷,可让知遥陪您在园中走走。老夫军务在身,就不多陪了。”沈擎渊临走前,对萧执的态度明显比初见时缓和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丝长辈般的关照,“王爷不必拘礼,便将侯府当做自己家一般自在便是。”

“侯爷军务要紧,本王省得。多谢侯爷盛情款待。”萧执起身,执礼甚恭。

待沈擎渊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水榭内便只剩下沈知遥与萧执二人。微风拂过水面,带来莲叶的清香,吹动水榭四周悬挂的轻纱,漾起柔和的波纹。侍女重新沏了热茶,白瓷盏中,茶芽亭亭玉立,汤色清碧,香气愈发清幽绵长。

“令尊真乃国之柱石,豪气干云,与之交谈,如饮醇酒,令人心折。”萧执望着沈擎渊离去的方向,由衷感叹道,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敬重,听不出半分虚情假意。他重新落座,姿态放松了些许,不似方才宴席间那般一丝不苟。

沈知遥执起光润如玉的白瓷茶壶,动作流畅而优雅地为萧执续上七分满的茶汤,声音清淡如常:“家父是行伍出身,性子直来直往,不喜那些弯弯绕绕。若有言语不周、怠慢之处,还望王爷海涵。”

“何来怠慢,何来不周。”萧执摇头,双手接过茶盏,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感受那恰到好处的暖意。他的目光转向水榭外那一片接天莲叶,神色间渐渐染上一丝若有若无的、难以驱散的倦意,那并非身体上的疲惫,更像是精神上的某种耗损。“比起朝堂上那些云山雾罩、机锋暗藏,每字每句都需反复掂量的话语,能与侯爷这般真性情之人畅谈一番,听些边关实景、沙场旧事,反倒觉得心胸开阔,轻松自在许多。”

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极轻,仿佛只是无意识的流露,却沉甸甸地压在了静谧的空气里:“有时候,本王是真羡慕侯爷,能远离京城这看似繁华、实则是非不断的漩涡中心,镇守北境,虽苦寒,却也清净。天地辽阔,人心似乎也跟着纯粹简单些。不像这四方城里,一步一局,一言一坑,终日周旋于各色人等之间,揣摩人心,权衡利弊,劳心劳力,实在是……无趣得紧,也疲惫得紧。”

这话语中流露出的对朝堂纷争的深刻厌倦,以及那份仿佛身不由己的疲惫感,与他尊贵的亲王身份似乎格格不入,却又因他“体弱”且一贯表现出与世无争的形象,显得有几分出人意料的合理与真实。

沈知遥执杯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他抬眸,目光落在萧执的侧脸上。阳光透过纱窗,在他俊雅的轮廓上投下柔和的光影,那长而密的睫羽低垂着,在眼睑下方映出一小片淡淡的青影,神情间的不似作伪。他想起昨夜萧执提及“树大招风”时的意味深长,又联想到自己身为玄镜司主,所知晓的朝中那些不见刀光剑影却同样凶险的暗涌、倾轧与阴谋,心中某根紧绷的弦,似乎被这看似推心置腹的话语轻轻拨动了一下。

难道……这位王爷,当真志不在此?他那些看似温吞无害的行事作风,并非全然伪装,而是真的对权力角逐感到厌倦?猎场之事,真的只是一场针对镇北侯府的阴谋,而他,恰巧被卷入其中,甚至……也是受害者之一?

这个念头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心中漾开一圈微澜。但他并未立刻接话,也没有流露出任何被触动的神色。他只是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盏,指腹感受着白瓷温润的质感,轻轻吹开氤氲的热气,垂眸抿了一口。茶汤清冽,入口微苦,细品之下,却有甘甜自舌根缓缓蔓延开来,余韵悠长。

萧执见他不语,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却也并不急于求成。他极自然地转换了话题,不再谈论令人沉闷的朝局,转而说起了他年少时身体尚可,随那位博学幽默的太傅游历江南的趣事。他描绘着梅雨时节笼罩在朦胧烟雨中的白墙黛瓦、乌篷船,讲述着夜泊秦淮时听到的软糯吴歌,以及在某个偏僻小镇品尝到的、令人记忆深刻的古怪小吃。他的语调变得轻松而舒缓,带着几分追忆往昔的悠然,与方才谈及朝政时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沉闷与倦怠截然不同。

沈知遥依旧沉默居多,保持着那份固有的清冷。但当他提及某地奇特的民俗风情,或是某种罕见的地理景观时,沈知遥偶尔也会抬起眼睫,那双琉璃般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淡的兴味,继而简短地回应一两句,或是提出一个关键的问题。氛围不似昨夜暖阁中那般带着试探与警惕的紧张,也不似方才宴席间不可避免的客套与应酬,在这茶香与荷风交织的水榭里,倒真有了几分闲坐品茗、随意闲聊的舒缓与宁静。

阳光缓缓移动,在水榭光洁的地板上投下变幻的斑驳光影。茶香袅袅娜娜,萦绕在两人之间。沈知遥看着对面言笑晏晏、眉目舒展,仿佛浑身都散发着一种温和澄澈光晕的萧执,听着他娓娓道来的江南旧事,心中那块自猎场以来便一直紧绷着、覆盖着厚重冰雪的警惕之地,似乎被这暖融宁静的午后,被这看似毫无攻击性的闲谈,悄然融化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缝隙。

或许,此人并非全然虚伪,也并非每时每刻都戴着面具。

但理智很快回笼。沈知遥清晰地知道,生于皇家,长于宫廷,绝不可能有真正简单纯粹之人。萧执此刻展现的温和与坦诚,或许是他真实的一面,但绝不会是全部。他那深不见底的琥珀色眼眸深处,必然还隐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与谋划。

他垂下眼帘,浓密的长睫掩去眸中所有翻涌的思绪,将最后一点波动也收敛得干干净净。无论如何,在彻底查明猎场冷箭的真相,摸清这位靖王殿下所有底细之前,他都不会,也不能放松丝毫警惕。

萧执优雅地品着杯中渐凉的茶,眼角的余光却始终未曾离开过沈知遥。他将对方那瞬间的细微动容与旋即恢复的冷静尽收眼底,心中并无失望,反而升起一种狩猎般的、愈发浓厚的兴趣。他知道,有些种子,一旦借着合适的时机落入心田,便只需阳光雨露,自会慢慢地、悄无声息地生根发芽。他布下的网,正在一寸寸地收紧。

他不急。

他有的是耐心,和时间。

感谢作者的语文老师上课教授的“以正合,以奇胜” 这不就用上了吗(爱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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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侯府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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