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雨绝正在尝试在浴室里安装一面嵌入式的镜子，随用随显的样式。
他以前没发现这还是一项需要技术的活。本来是一大早趁着齐雾还在睡觉来到浴室的，想要一会儿给她一个惊喜，没想到等她来到浴室后自己还只安装了个大概。
他懊恼地想着早知道晚上将镜子安装好再睡觉了。
现在齐雾正站在一旁按照他的要求给他递工具，时不时好奇地摸一下墙面上的凹槽，或者戳一戳那些可以形成镜面的反射面。
大概看懂了祝雨绝的步骤，齐雾干脆和他一起将剩下的部分组装好了。
当镜子完全安装好了之后，齐雾拍拍手，一脸满足地挺直脊背，看向那面镜子。
镜子将她照得一清二楚。毛孔，肤色不均匀的地方，笑起来时右半边脸颊上浅浅的酒窝。
齐雾找到了镜子上的祝雨绝，发现他正在看自己。
看到齐雾的动作，他立刻移开了视线，拿起废弃的零件又放下，反复好几次。他又偷偷看向镜子，看到齐雾还在看自己。
“……”
齐雾点了一下镜面，看着镜子里的祝雨绝说：“它把你的眼睛照得好清楚。”
他低低应了一声，又补充说：“你也是。”
“你还记得蓝色的天空和大海吗？不，不是想去玩了。我只是觉得你们很像。”海水是一面镜子，你的眼睛也是镜子，我能够看见我自己。
后面那句话齐雾说不出口，光是想想她都觉得自己的脸上蒸腾的热气要已经超过祝雨绝了。她推着有些不明所以的祝雨绝走进客厅，说：“哎呀，我们赶紧出门吧！”
……
宽广的街道上数不清的人头攒动，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热络的笑容，即使面无表情的人也能从眼神中读出兴奋。
齐雾和祝雨绝牵着手，跟着人群狂欢，吃了自己喜欢吃的食物，也尝试了对方喜欢吃的食物。
天色暗了下来。
人声太吵闹了，即使两个人挨得极近，齐雾还是不得不大声讲话：“你上次来过这里吗？我怎么赶紧比去年的人还要多！”
“没有，那时我在家里打游戏。”祝雨绝笑着说。
“祝阿姨他们？”
“他们那时在实验室呢？”
齐雾倒抽了一口凉气，说：“你们这么压榨人呢？你现在是偷偷跑出来的吗？哦对，你跟我在一起待了一整天了。你旷工了？”
祝雨绝知道她在开玩笑，于是也神神秘秘地说：“今年是这样，明年就不一定了？”
她追问：“怎么说？”
他笑而不语。
齐雾掐他的手，说：“好啊，那就别告诉我。”
他这才握得更紧了些，说：“我的申请已经被批准了，王老师说明年就可以拿到以往数据了，就可以重启整个实验项目了。说实话，有点不真实，我还以为至少还得等两年呢。”
“是啊，忙人要晋升大忙人了！”
祝雨绝反驳说：“没有你忙，整天一大早就往外跑。”
“没有你忙，整天睡在实验室里。”
“什么时候，我可没有！”
“马上了！”
“好吧，”祝雨绝率先败下阵来，“我也觉得不远了。”
“看你的表情，好像那样的日子很绝望一样。不是吧，难道你入行之前就没想到过这种情况吗？”不对，在祝染他们身边长大，他怎么可能不了解这样的情况？
“知道确实是很早之前就知道了，但是吧，”他的目光温柔地划过齐雾的脸颊，“喜欢是喜欢，有时候也会想要见更重要的人。”
“……”齐雾假装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别开眼不看他，故作冷漠地说，“哦，那你加油见吧。”
“我正在见。”他更直白了。
这里离治安部门所在的那条街并不远。齐雾眨眨眼睛，目光越过他的肩膀落在高耸的雕像上，就好像它有什么蛊惑人心的魔力。
天平，麦穗，荷叶杆，箭矢。它们在零星的光源下极具厚重感，美得灼人。
魔力并不针对齐雾，而是在雕塑的两人之间流转。他们被蛊惑，视线只能落在对方身上。
星星点点的背景是数不清的运行中的飞行器。
齐雾转移话题：“嗯，让我猜猜看去年这个时候你在打什么游戏吧。当时爆火的一个游戏……叫什么来着？”
“《我在未来世界里拾荒》？”他无意逼迫齐雾做出什么反应，于是迅速接过话茬。
“是的！”
“不是。”
“啊？”她是真的震惊，“我上次看到你的账号里角色都快统治世界了，难道不是在元老时期就开始玩了吗？不要算此时此刻哦，我说的是一个大概的时间范围。”
祝雨绝的表情看起来也相当吃惊：“真的不是。我不太喜欢玩这款游戏，玩起来压力很大，所以经常性都是挂机让角色自己行动的。他这么厉害吗？”
齐雾不怀疑他说假话，干巴巴地回道：“哇——挂机的天才。”
“我就当这是夸赞了，尽管我什么也没有做。”
“这款游戏名字听起来就很让人疲累了。”
“赞同。一会儿我们回家要玩的和这个就不一样了。”
“你又挑了一个联机游戏？”齐雾兴奋起来，摩拳擦掌，“好极了，我一点也不怀疑你挑游戏的眼光！”
“那就期待吧。”
“这个算是邀请吗？如果我拒绝的话你会怎么办？”
她笑得狡黠，撞得祝雨绝的心脏狂跳不止。
“当然是。如果你拒绝的话，我只好继续请求了。拜托了，齐雾大人！”
“哼哼，那我只好勉为其难给你一个面子了。”
“说起这个，前面也有一款游戏在等着我。要去试试吗？”他的脸上也缀上了兴奋的红晕。
祝雨绝出门前专门在网上查了的，这条街这个时间段会有一个大型的互动游戏。
齐雾探头往前面看了看，说：“我好像模模糊糊有印象，之前听说过。”
“要去试试吗？”
“你的邀请的话，当然乐意至极！”
两人在人群中穿梭，很快就到达了活动现场。那里立着很多台复合式的游戏机，各种各样的都有，但大部分都是两人及以上的联机游戏。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活动也已经向现场的人打开了权限。
齐雾和祝雨绝对视一眼，选择了一个双武器的合作式游戏。
齐雾松开手，拿起了其中的手柄。两只手柄紧紧地贴合在掌心中，各有三束光线从手柄中冲出来、纠缠到一起。
“哇——这光剑真酷！”她感叹道。
祝雨绝看过来，然后提起自己手中半个人高、比人还宽的圆台炮筒，炫耀说：“我这个也不赖啊！”
齐雾赞同地点点头。
很快，整个场地亮起了彩色的光团，从地底和四面八方涌过来，往天空中升腾，在黑布上晕染出色彩，与飞行器的光点交相辉映。
这预示着游戏开始了。
这款合作游戏需要齐雾用光剑斩断指定光团，就像动作角色扮演游戏里杀死小怪兽获取经验一样，以此来为连接着的炮筒充能。祝雨绝则提着由实际中颜色组成的炮筒，对准更高处的“袭击者”进行攻击，抵御“袭击者”的进攻。
两人刚开始还频频看向对方，到最后越玩越投入，齐雾都忘记了整个游戏中她只是一个环节，完全进入了忘我的境界。
等她开始感觉到胳膊酸的时候，后知后觉抬眼看向了刚刚不小心被她忽略掉的存在，并没有看到祝雨绝幽怨的眼神，而是看到了他的背影——以及背影更前方更高处自己的名字——他用炮筒中射出的颜色拼出了她的名字。
祝雨绝的任务并不简单，因为炮筒非常重，以及齐雾每次输送的颜色都是不固定的，而他要想击中“袭击者”也得用对颜色。
齐雾张了张嘴，想说他居然又抢先一步，她本来还想用玉东的叶子在家里的墙上拼成一个祝雨绝的名字的。
她没有说话，直到祝雨绝注意到她的视线，回过头来也看向她，用眼神骄傲地向她邀功一样。
齐雾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和自己身后升起的斑斓的光团。
“我……”她回过神来，说，“祝雨绝！”
祝雨绝没有听清楚她在说什么，只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什么？”他反问，靠近了她。
“没事。”齐雾心虚地抿唇。本来就不是说给他听的，是说给自己听的，所以她并没有重复。
祝雨绝没太在意，也在夜色下飞快地说了一句什么，但声音太小了，齐雾的耳边全是游戏音效和别人的喝彩，一点也没有听清楚。
“你刚刚说什么？”她也问了祝雨绝同样的问题。
“袭击者”发出一声怒吼，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也在朝他靠近，两人现在已经靠在一起了，完全忽略掉了游戏任务。
与此同时，发怒的“袭击者”也靠近了两人，游戏宣告失败。
祝雨绝懊恼地说：“我还没有画完。”
“游戏大失败哦，看来一会儿回家之后要更努力了。”齐雾揶揄道。
“当然！”他重新露出振奋的神情，“我是不会一天得到两次大失败的！”而且还是在齐雾面前。
齐雾笑了，故意高声说：“明年见！”
祝雨绝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也说：“明年见！”
他特意咬着字，将每个音节都说得很清楚。
齐雾明白他这是在学自己说话，因为自己刚刚为了让他听清楚特意这样做的。
她瞪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在了被光点环绕的雕像身上。
她的名字已经消失了。
隔着斑斓的光点，更远的地方，雕像被映衬得更漂亮了。
在这样的时候，这个雕像见证了他们的幸福，这算是已经许愿了吗？
她忍不住拍一张照片，犹豫了一下后给K发了过去，并附上了一句祝愿。
列表下滑，她发现有不少人也给她发来了祝愿语，连忙一个一个地回复了过去。
然后她就注意到K同样回复给了她一张图片，一张令齐雾瞬间变了脸色的图片——一模一样的雕像，只不过对方的拍摄角度看上去是在雕像的另一侧，大概率就在治安部门那个位置。
这……他为什么也在蒲逅分区？是冲着她来的吗？
天呐，他想做什么？这么近，他们居然离得这么近！
奇奇怪怪：K先生，你也在这里？
对面秒回。
K：什么？这是之前在网上看到的，刚刚看到你的图片很像，就发过来了。
奇奇怪怪：哦。
吓死她了。
犹豫了一下，她继续给他发信息。
奇奇怪怪：那你在什么位置？不用具体的位置！能拿到东西就行！我只是想给你送一份礼物，你帮了我很多。
这次对方犹豫了很久，直到齐雾准备先拉着祝雨绝回家再看信息才有了回复。
K：难道你忘记了我之前的警告？不要忘记警告。
看到这样冷漠的回复，齐雾气鼓鼓地关上了通讯器，心底又知道保持这样的距离对她来说也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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