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贝希摩斯各自割据世界一方的人类社会,在挣扎几十年后终于认清,人类唯一的武器就是科技。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万物废而科技兴,等到意识到时,人类社会的福祉已经下降回到公元前的水平。
在拥有一定自保能力之后,人们开始重新将关注点聚焦到人类自己身上,人怎样幸福、怎样获得更好的发展。
但科技发展的脚步断不能停下,“学者”应运而生。
“学者”是职位也是身份。
每一位人类新生儿都会接受基因检测,当基因中某些适合研究的“学者基因”高表达,新生儿就会被带往巴比伦城。
巴比伦城,是《圣经·创世纪》中建造起通天塔的示拿地。
他们彼此商量说:“来吧,我们要做砖,把砖烧透了。”他们就拿砖当石头,又拿石漆当灰泥。
他们说:“来吧,我们要建造一座城和一座塔,塔顶通天,为要传扬我们的名,免得我们分散在全地上。”
新生儿在那里成长生活、接受教育,每隔6年进行资格测验,确保未来具有成为“学者”的可能。
这里没有人种之分。
宋渠是被送往巴比伦城的第1114506位新生儿。
巴比伦城中没有孩子见过自己的父母,只是在长大些的血液溯源实验课上,孩子们有机会去探索自己的来处。
宋渠就是在那时,发现在自己具有蒙古人种和斯拉夫人种的基因。
“小曲,要去下节课了。”旁边人的声音惊醒还沉浸在思索中的他。
“好,来了。”遵从自己的直觉,宋渠在离开之间清除了自己的测试记录,把装有血液的试管攥进手掌带走。
付知翊并没有看出他的反常,只是沉默地和他一起赶往下一间教室。
有部分未知来源的血液。
宋渠下意识摸上自己的镜框。
他从出生起就被诊断为高度近视,矫正手术的风险几乎达到边线,让他这辈子都无法离开鼻梁上的辅助工具。
但就在前几天,他洗漱时摘掉自己的眼镜后,抬起脸来,发现世界清晰无比。
镜子里的他,海蓝的色瞳孔波光粼粼。
宋渠盯着那双眼睛,直到视野慢慢模糊,最终变回平常的黑色,他拿起镜子边的眼镜,心跳如雷。
没有人是这样的,没有人应该是这样的。
对于这次异常,他并没有采取上报的举措,而是下意识选择了隐瞒。
巴比伦城中的孩子从出生起就被教导学习,学习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东西供他们玩乐。
宋渠索性将休息时间都放到查询资料中,眼睛究竟为什么能变色,日夜浸泡在图书馆中的他翻阅一本又一本书,并没有任何发现。
惹得从小和他一起的付知翊意见很大,“今天我们该检查课业,你不可以再逃跑。”
穿着红色外套的付知翊伸长手臂,挡住他的前路。
宋渠沉默着点头,事实上,浩如烟海的书籍竟连一丝线索都找不到这件事也让他很挫败。
“小曲,你最近是不开心吗?”
付知翊试着关心自己唯一的好朋友。
“付知翊,如果你未来发现一个找不到答案的问题,你会怎么做?”
两个半大的孩子坐在阁楼伸出屋顶的飘窗上,月华莹莹,落在他们身上。
目之所及,皆是华光。
“说了要叫我小翊……我大概,会——一直一直找下去,不找到头怎么知道究竟找不找得到呢。”
付知翊扯开手里的作业本,觉得自己回答帅气的得瑟表情一秒垮下去,“天哪,怎么又错这么多——我看看小曲的!”
“哗啦啦”的课业本被付知翊翻开,全对的结果展示在他面前。
“小曲怎么能这么厉害……全对,这可是全对!”
他夸张地前后翻动课业本,惊讶地发现不止题目全对,连缩写和标点都仿佛印刷制品,没有任何差别。
“好羡慕你,小曲。我什么时候能像小曲一样厉害呢?”
“哗啦”
飘窗上的书本被他扫掉,嘴里说着要检查课业的人腰间一松,倒在另外一个的大腿上。
红色口袋里的包装糖果翻滚着掉了一地。
两双眼睛对在一起,笑意漫延。
手指厚的窗缝吹进晚风,轻拂在付知翊脸上。
“小曲,你说,外面是什么样子呢?”
宋渠看着付知翊,确定对方嘴里刚刚讲了“外面”这个词。
在巴比伦城,外面是禁词,是他们的思想禁地。
“也会像我们一样,每天有做不完的作业吗?”
“我们有可能逃跑吗?”
付知翊的声音隐隐透露出迷茫。
顺着他的视线,宋渠转头看向窗外。
这是巴比伦城中心高塔上的阁楼,因为通往阁楼的空隙太窄,难以容纳成年人,一经发现,这里就成了他们俩的秘密基地。
窗外最远的地平线处,隐隐约约透露出另一个城市的上空边缘。
宋渠收回目光,老实回答道:“我没想过。”
“那你现在想,小曲,想想他们会不会有做不完的作业、打不完的叉号、上不完的课程……”
付知翊的声音不大,随风离去的同时带走了他内心的焦虑。
时间还很长,他还有很长时间可以寻求答案。
12岁的傍晚,通过资格测试的他们在高塔的阁楼里天马行空。
18岁的傍晚,宋渠点燃了手里的报告,幽蓝色的火光映出他稍显成熟的面部轮廓。
还有三天,是他们这一批人的最终“学者”测试,一旦通过测试,他们会被分配到世界各地去进行工作。
镜子中的蓝色眼睛慢慢变黑。
长到18岁的宋渠已经拥有掌控自己眼睛颜色的能力,他戴上眼镜,和走廊外正等着他的付知翊打招呼。
“小曲,以后要是成了学者,可要记得我——”付知翊贴过去,揽着宋渠的肩膀嘀嘀咕咕个不停。
“这颗糖果给你。”
付知翊身上似乎总是能变出不同样式不同口味的糖果。
不管谁来看,连年蝉联第一的宋渠一定会成为下一届学者。
“那可是学者——”付知翊说道,“这么多人羡慕的身份。”
“对了,话说回来,小曲,你考试奖励要血液分析仪是要做什么啊?还以为你会要些书本呢。”
“做小实验要用。”宋渠推开故意撞着自己肩膀走的人,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付知翊和宋渠从小长大,显然读懂对方的意思。
他努努嘴,就着窗外盛开的无花果树发表意见:“还有三天,我们才能离开这里,这里的一花一树我闭着眼睛就能背下来。”
巴比伦城并不大,居住在这里等待长成的学者生活学习有着严格规定。
付知翊从12岁起,不止一次在两人独处时提起过“出去”、“离开”的禁词。
宋渠习以为常,正要开口讲话,走廊里响起另一道明显不愉的声音。
“说禁词也这么大胆,不愧是未来‘大学者’身边的人。”
宋渠转过身,看到声音来源的方向。
独特的鹰钩鼻和浅色的发色,手里抱着一沓书页,是伊万。
“怎么,我们小曲这么招你们羡慕?就算再怎么羡慕,考不过就是考不过。”
付知翊扯着鬼脸,毫不相让。
明明是关于自己的事,宋渠却微微后退半步,把空间留给两人。
巴比伦城中的评价体系单一,依靠学年成绩作为一切奖励依据,有限的资源是竞争的前提条件。
在刻意引导的非良性竞争中,15、6岁左右,巴比伦城中的人际关系确实比较紧张。
伊万和付知翊就是那个时候结怨的。
某次看榜时,付知翊偷偷说了句“万年老二”,一转头看到满脸怒容的正主就在身后。
伊万,宋渠下一届大学者最有力也是最无力的竞争者。
从小考到大,宋渠稳压对方一头,同一批学生间早就流传起了“万年老二”的称呼,伊万并不是不清楚。
但听着第一身边的人这么说,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新生怒火。
“怎么,他考这么好也没见有什么好东西奖励啊——”
让本来准备道歉的付知翊秒收回自己的歉意,冲过去就和对方舌战起来。
以此为契机,两人见面就拌嘴,内容也相当没有深度,颇有种“我朋友能边上厕所边吃饭,你朋友能吗”的程度。
宋渠不知道伊万的朋友是谁,但作为付知翊的朋友,他总会在这种场合站得离两人远一点。
果不其然,听到两人的内容再次来到“我朋友可以手剥榴莲”,宋渠当机立断,在好奇飘过来的视线里抬腿翻过半米高的走廊围墙。
松软的土地承接住他的脚步,满园树影婆娑、花香沁人,随意挑了一处地方坐下,宋渠的视线落到了斜上方的天空。
白色的云仿佛柔软变化的棉花糖,在风里扯成不同的形状,上方的水洗过的蓝天时隐时现。这是成长中他们看了成千上万次的天空,十几年过去,这城里似乎逃过时间流逝,每一寸土地都没有任何变化。
“你们要成为尊贵的学者,你们是人类的未来。”
教授的话是牵起城门的厚重锁链,将他们困在这座城里。
嘈杂人声里,似乎还有涓涓流水的声音。听着来向,应该是幼发拉底河。
宋渠缩起膝盖,思绪随远处的水波荡漾。书里说,海是深蓝色,是深到见黑的蓝色。或许是和他眼睛差不多的颜色。
但被烧毁的一纸证明似乎还残留在视线边缘。
宋渠不可避免地感到几分惶恐,整整6年,他用所有奖励去兑换可能对自己血液溯源有帮助的东西。
甚至找到远古人类的DNA上,都仍旧又一长段无法比对成功的存在。
直到几日前,他忽然萌发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贝希摩斯是众所周知的,多色瞳孔拥有者。
在有一次测验拿到第一后,他要来了第一只人类发现的贝希摩斯的再生血液。
血液仪比对成功的瞬间,宋渠下意识去想,他的身体里为什么会有贝希摩斯的血液,人与贝希摩斯之间难道没有隔离吗?
几十秒之后,他才想到另一个问题——
拥有贝希摩斯血液的人,还能够成为学者吗?
如果被发现,他会被处死吗?
历史学中不止一次发生过“驱逐异端”的事件。
性格里就带着确定的宋渠不想去赌一件连他自己还没有理解成功的事。
“我们有可能逃跑吗?”
那句留在12岁月华里的话穿透回忆。
迟来的,18岁的宋渠给出不一样的回答。
“要逃,我们要逃。”
所以,当他看到付知翊那张脸出现在视线中时,宋渠深吸一口气,他说:“付知翊,我们走吧。”
付知翊微微歪头,他看起来没有理解这句话,“走?走去哪里?”
“离开这座城。”
“你在开什么玩笑?!”出乎意料的,付知翊似乎并不赞成这个想法,“你马上就要成为学者,还有很大可能是大学者,这种时候,你说你要离开这里——”
剩下的声音消失在风中。
付知翊在宋渠隐隐发白的脸色中说不出话。
“你不想成为学者,是吗?”他有了一个荒谬的猜测。
宋渠点头。
“那你要去做什么呢?”付知翊扯着嘴角,看起来努力想微笑,最终只是僵硬地拉出一条不伦不类的曲线。
“书里说,客观的世界很大,大到你就算顺着山坡滚下,也扑地满身花香。但主观的世界很小,小到我们固步自封。”
“我没有想好出去要做什么,但我觉得我们不该留在这里。”
宋渠越说,越觉得自己逃跑的心强烈。
贝希摩斯的血液只是导火索,原来他的心已经——已经随着自由走出了这座城。
“但,这里的生活并不差。”他们之间的身份发生了调转,把离开挂在嘴边的付知翊反而成了犹豫不决的那一个。
“这里很好,但这不是我要留下的理由。”
“三天之后,为了资格测试,巴比伦城会大开城门迎接到来的学者,那是唯一的机会,你要走吗?”
宋渠眼睛亮着,离开的时间地点几乎不用怎么思索,他就已经准备好。
付知翊盯着他,好长一阵,他点头:“我和你一起走。”
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人类未知的贝希摩斯物种。
在准备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宋渠重又翻看了图书馆里贝希摩斯相关的书籍。
他确信图鉴中没有和他眼瞳相似的物种。
披着月光走回宿舍的路上,宋渠再回头,看到他生活了18年的教学区,只觉得一身轻松。
借着滑落窗沿的银辉,宋渠收拾好自己的行李。
几套换洗的衣物、从食堂偷来的吃食以及灌满了水的水杯。
他要往东走,东面有河,顺着河,是人类聚居地的高发区。
“付知翊,明天早上八点,我们走。”
城门只在白天开放,他们又必须赶在资格测试发现他们不在前离开。
“明天见。”
宋渠挥手,从走廊重新回到房间。
“然后,你出来了?他没有?”
莫德尔把头放在宋渠肩膀上,努力去看对方眼窝里的深蓝眼睛。
怪不得他觉得漂亮,原来是因为是来自贝希摩斯。
“嗯。”宋渠垂眸,他在途中遇到了一位大学教授,在对方的帮助下通过高考进入大学,又在那里认识梁傅声。
“为什么他不出来?”莫德尔随口一问。
原来有人待在宋渠身边的时间比他还长,莫德尔不开心地磨磨嘴里的牙齿。
“你个子变大,牙齿会变平吗?”宋渠先把自己感兴趣的部分问出口。
“没有——”莫德尔猛地想到自己掰平的牙齿,“是这样没错。”
下意识隐瞒了自己举动的莫德尔心里疑惑一秒,为什么自己要改掉说辞,但看见宋渠脸上认真的表情,他又觉得自己该这么做。
“付知翊他后悔了,往外跑的时候,他回头了。”
宋渠身上又漫延开那股莫德尔不喜欢的苦味。
不会因为苦味不喜欢宋渠,但他不想宋渠有这股苦味,尤其在看到对方脸上表情的时候。
他微微站起身子,舔到宋渠脸颊上。
“很痒,吱吱。”宋渠缩着头躲开,知道对方在安慰自己又没有狠下心推开。
他们一人一物正混在一起,连着走廊的尽头又传来脚步声。
越发靠近他们此刻的地方。
“小曲。”
熟悉的声音一同到来的,是站在门前的学者大人。
“不给我打声招呼吗?”
付知翊站在门外笑着。
“你以前爱喝绿茶,现在还喜欢吗?”
瓶装饮料被推到面前,宋渠摸着靠在自己腿边的贝希摩斯,点头。
还能读懂旧友的心,付知翊心口微微松下来些。
“抱歉当时没有告诉你我是付明的孩子。”
付明是他们当时还在学校时的大学者。
宋渠摇头,他不觉得付知翊有任何需要告知自己的必要。
这么多年,付知翊随手拿给他的糖果也有了解释。
巴比伦城中的学生需要控糖,为了维持大脑的健康发育。
他曾经也想过付知翊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糖果,后来又不了了之。
他只是遗憾,推演无数次的双人逃跑计划最后只飞出他一只孤雁。
他以为他们的感情链接足以支持他们共同逃离。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在感情这一门课上,都不是优秀学生。
“谢谢你,不让他们来找我。”
躲在边陲小城,之所以能过这么多年安慰日子,背后肯定是有对方在帮忙。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随着付知翊这句话,宋渠身上的苦味又重了几分。
莫德尔盯着面前的陌生人,磨牙霍霍,这人怎么一出现就让宋渠变苦。
话说回来,最好的朋友,宋渠不喜欢这个吗?
莫德尔试着思索其中的缘由。
“你的腿还好吗?”
付知翊视线往下,试图透过桌面看到宋渠的小腿。
当年宋渠跑得出去也付出一条腿的代价。
“没有任何问题。”
“那就好。”
付知翊松口气。
“队伍里忽然传来消息要整治这片地区的帕里亚,一是因为贝希摩斯杀人事件,二是因为有学者在滥用职权。”
“不过不用担心,事情已经解决了。”
宋渠点头。
“还有,你要找的答案,我或许有些线索。”付知翊看向宋渠那双蓝色的眼睛,当年,逃跑路上,宋渠信誓旦旦说自己身体里有贝希摩斯的血液,他还疑惑为什么。
现在终于知道,原来是因为这双蓝色的瞳孔。
“负责照顾我们的保姆说,在我们作为新生儿送到巴比伦城后的不久,某一天晚上,有一只身形巨大的贝希摩斯曾经来过巴比伦城。”
“可惜他们只看到了一个背影,知道是黑色的皮毛,但并不能给出贝希摩斯再多的信息。”
“谢谢你。”宋渠收下对方的信息,他知道付知翊做这些是为了帮助他。
“和贝希摩斯生活起来方便吗?”
提到自己了,莫德尔停下蹭手的头,重新看向对面让他不爽的人。
“他很听话。”
除了爱舔人。
宋渠微微叹口气。
“你以前就对贝希摩斯很感兴趣。”
付知翊看向宋渠脚边的贝希摩斯。
这么想来,确实自己在知道血液秘密的之前,就已经会下意识寻找贝希摩斯的身影了。
“嗯。”
宋渠点头。
“小曲,你真是一点没变。”付知翊忽然有点庆幸,庆幸宋渠跑了出去,当年那个和自己一起躲在小阁楼的男生还是原来的样子。
“我出门的时间到了,我该走了。”
“下次我想找你,不要让别人隐瞒了,我不会伤害你,永远不会。”付知翊站起身子往外走,和那年他转身跑回城墙不同。
现在的他,每一步都轻缓有力。
捏着饮料瓶的手忽然被贝希摩斯压住。
“你喜欢这个?我给你——”
宋渠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该谈谈你的社会化问题了。”
“首先,人类世界的所有东西需要用钱换,不买就拿是偷,是违法行为会受到惩罚。”
“以后不许再做那样的事。”
莫德尔甩甩头,他又没被逮到。
但看着甜心紧锁的眉头,他还是不情不愿点点头。
“然后,我们谈一谈舔人的问题。”
“这里,”宋渠抬起自己的手腕,“可以舔。”
“除了这里之外,都不可以。”
贝希摩斯撑着后腿,一秒站起来。
“我们契约了,甜心不能反悔。”
“我没打算反悔。”
宋渠郑重道。
“那甜心的这里就是我的。”
手掌压在微微起伏的地方。
宋渠不解:“为什么?”
“契约一,喝奶。”
这中间有一个巨大的、令宋渠不敢相信的误会。
“男人是没有这项功能的。”
“男人这个部分在进化过程中退化了,是不——”
莫德尔忽然坐直,拍拍宋渠手掌,“我让六眼查过,人需要怀孕才能产奶。”
“怀孕很可怕所以你不想我理解,我帮你。”
宋渠盯着贝希摩斯,忽然脑海中冒出两个大大的字,文盲。
“是吗,你打算怎么让男人怀孕。”
他忽然对这个问题很好奇。
让他看看这个文盲有什么创意。
“我先让你怀孕,贝西摩斯没有生殖细胞,但我有魔力,可以造出来。”
“孕育生命,哪里是你想的这么简单的。”
“自古以来,孕育权就在女性手里。”
“算我食言,这条完不成。”
“考虑考虑其他的?”
莫德尔不开心。
“甜心,我们是签订契约的,你要努力完成任务。”
“嗯,那你说,你要怎么让我怀孕。”
“首先造出一颗生殖细胞,送进你的肚子里。”
“然后被消化掉,连渣都不剩。”
“那我直接造一个孩子。”
“没法供给养分,一样连渣都不剩。”
宋渠靠在墙边,听着文盲天马行空。
“女性怀孕,需要子宫、需要输卵管,需要很多其他条件,并不是想怀就怀的,这是一个精细复杂的事情。再说了,就算我能‘怀’,已经退化的器官是不会再起功能的。”
“知道了吗?”
宋渠耐心和贝希摩斯解释。
看穿贝希摩斯在人类社会文盲的属性,他讲话语速都慢了下来。
“那你完不成我的契约,我要和你一直在一起。”
求奶无门的贝希摩斯钻到宋渠怀里,勉强把自己上半身塞进去。
“会很无聊。”
宋渠提醒对方。
“没关系,你还要完成爱上我这件事。”
莫德尔小声道。
“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一只贝希摩斯口中说爱,宋渠唇线渐渐软化。
“我——”
“可以回家了。”
门外忽然传来队伍成员的声音。
要是和锁的碰撞声响在门口。
很快,宋渠面前的门就打开了。
“走吧,回家。”
晴空白云飘微风,宋渠一边处理着工作,一边回头:
“莫德尔,你可以帮我问一问吗,17年前,巴比伦城的贝希摩斯。”
莫德尔点点头,指尖在空中画出文字。
悦动的文字旋转着消失不见,不管看几次宋渠都觉得很神奇。
“你们的魔力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宋渠盯着空中还没有完全消散的紫色魔气。
“有一定限制,比如让你产奶我就做不到。”莫德尔念念不忘这件事,在回来几经失败后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想法破灭。
“不过大部分时间里还是很方便的。”
躺在沙发上的红眸男人挥一挥手,书架顶端的书就自动飞到宋渠面前。
“谢谢。”
正是宋渠想要的,他拿过书本继续埋头工作。
“所以,甜心,你到底什么时候能爱我?”
莫德尔斜躺在沙发上,小腿以外的躯干往外支着,摇着脚尖用目光描摹宋渠的背影。
在他眼里清瘦的身形像是冰柜里的白巧。
才吃过几次人类白巧的莫德尔满意地舔着嘴唇。
“甜心,我想舔你。”
这么想着,很快**膨胀的莫德尔毫不掩饰,同样的动作,还抱着书本的人就落到了他身上。
只是眨眼功夫,人就已经坐在莫德尔腰腹上。
宋渠叹口气,“人需要工作,不工作就没钱,别闹,听话。”
他抱着书弯腰亲在莫德尔额头,看着莫德尔嘴角扬起微笑,才放心地抱着书离开。
果然,和宠物狗差不了多少。
需要关注这点也很像。
莫德尔翘着腿回味着额头的触感,他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嘴唇贴住额头的瞬间,他觉得自己后背的肩胛舒展,藏起来的翅膀展翅欲飞。
悠哉游哉晃着腿,空中忽然出现和几十分钟前相差无几的漩涡。
是六眼的回信。
“头儿,你应该是忘了,但你好像去过巴比伦城。”
自己去过?
莫德尔蓦地坐直身子,努力回忆。
他会主动到人类世界去?
往前扒扒他的印象,似乎,确实在不知多久以前有一个白面馒头似的小团子。
“不会吧……”
莫德尔瞄一眼还在工作的人。
心虚地去翻找自己的回忆。
似乎是正处贝希摩斯内战,他不小心划开了两界界限,过于窄小的场景让他下意识缩小了自己的体型。
他是被一股香味吸引的,和现在宋渠身上馥郁的香味不同,当时他闻到的香味像脚踩在棉花上,有点甜,但更多的是一种软和。
在晃来晃去的小婴儿床里,他找到了香味来源。
小小的,还没有他指甲粗的人类。
被蛊惑似的,莫德尔把自己的指甲递过去。
“呀呀——”
立马被软绵绵的人类抱住了。
小小软软的手臂和双腿缠在他的指甲上,人类就这么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
莫德尔下意识放轻呼吸。
他能感觉到,看着自己的人类很脆弱。
他们并没有相处太长的时间,尖叫声打破了难得的平静。
完全是一时兴起,莫德尔扣下自己身上的逆鳞,放到人类身上。
鳞片立马被好奇的人类拿起放进嘴里,微红的光芒闪过,那枚鳞片就这么融进人类的身体里。
“这是我们的约定,我会去找你。”
莫德尔匆匆留下凭证,拍着翅膀离开了人类世界。
回来的他立马投身战争,损耗大量心血的同时,他受到下属偷袭,不得不沉睡过去。
直到五年前再次醒来。
原来他们早就见过。
盯着和小时候如出一辙的皮肤,莫德尔胸口忽然传来异常的鼓动。
这鼓动生出暖流,使他移不开视线。
“甜心,”
“嗯?”
安静了几十分钟又开始作妖,宋渠并不感到意外。
“甜心,你身体里的陌生血液,是我的鳞片。”
“一生只生一片,是贝希摩斯的约定。”
宋渠听的云里雾里,对着正暗自情愫涌动的贝希摩斯视而不见,他试着理清问题:“所以,你的鳞片为什么在我体内?”
莫德尔一五一十将过去的事情讲出来。
“原来这样——”宋渠微微一愣,紧接着他抬起头,笑着说道:“那我要谢谢你。”
“谢我?为什么?”
“因为那点贝希摩斯血液,坚定了我离开巴比伦城的决心。”
“那甜心,你现在有点爱我了吗?”
莫德尔嘴唇开合,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脱口而出这句话,但不受控制的嘴唇让他没有撤回余地。
宋渠摇头,“莫德尔,我不相信无法证伪的东西,没有规律没有经验,研究他们让我觉得条条大路但都不通向终点。”
“你如果足够理智,应该选择离开。”
莫德尔看着对方,说着要让他离开的话,淡淡的苦味又开始漫延。
“我不要。六眼说,人类的爱情就是抱来抱去啃来啃去,我愿意这么对你,你也愿意这么对我。”
“证明我爱你,你爱我。”
强词夺理。
文盲说话就是没有由头,
宋渠默不作声,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反驳。
他只能先为自己辩解,“首先,我没有啃你,其次,抱你也是在你还是球球的时候,我那时候以为你是婴儿。”
“不管,总之你就是抱了!”
“还有我的额头!你用嘴贴在上面,就是爱我!”
“不管怎么说,我不走,我们就是相爱的。”
莫德尔坐回沙发,身侧魔气流转。
“随你。”
宋渠笑着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重新投入工作。
像他们的过去,像他们的未来。
————
前两天忙到手机屏幕时间使用不足两小时[化了]
终于把这篇写完了
用这里作为结局,因为我觉得在这里,爱不需要改变一个人的内核
也就是宋渠只相信能被验证的事物
但不相信爱不代表他不可以拥有爱
生理性喜欢牵头的贝希摩斯对他来说是一个好的另一半
因为贝希摩斯很多时候没有人类的情感丰富,在很多事件中并不具有敏感性
所以他们的故事是
不相信爱的硬脑壳子×不知道爱的软嘴皮子
不是定义的爱,但足够他们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不懂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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