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雾打着哈切走在街上，时不时往路遇的小商贩手里投上几分目光，脑后简单束起的长辫贴在胸前，又粗又重好似虎豹的长尾。
和才相处时只会的几个样式不同，现在的万古笙编、排、捋、扎都熟练的不得了，每天变着花样摆弄江雾着一头浓密的长卷发。
忙里偷闲的系统仔细打量落在江雾侧颊几缕蜷曲的绒毛，啧啧道：“还是昨天的鱼骨辫更好看。”
“这小孩也不算白养。”怎么说也是让他看到老搭档不一样的一面。
系统啧啧称奇，忽然注意到什么语气里多了些讶然：“你出门还带剑？”
长窄的剑鞘挂在腰间，随步调摇晃。
江雾手从嘴巴前拿下，困倦道：“习惯拿上了。”
回忆这位老搭档，似乎不是在砍人就是在去砍人的路上，血浸的长剑到最后都是斑驳的褐色。
又被新血层层覆盖。
这两年养着小孩逗留在小世界，也是为数不多的轻松时间。
这么一想，终于说到正题的系统留下最后一句话。
“最近加班季，有事留言。”
估计也没什么急事，系统很放心地进入专注模式。
他很江雾搭档快两百年，需要归理的方案很多，暂时还抽不出时间和江雾一起，每天睡醒就是养小孩。
识海里安静下来，江雾走出去一段路才想到自己忘了件事情。
“忘记问问统弟，六岁小孩生日礼物买什么——”
去年的生日礼物就是他和统弟一起商量出来的，一把缩小的木弓，还有若干箭矢。
平日江雾闲来无事拉弓射箭时，万古笙就爱托腮坐在一旁看着。
不管怎么看，都是喜欢射箭的小孩。
就是收到礼物的时候太冷静了，让江雾稍微有点小失落。
竟然没有激动到跳起来——他忽然意识到小孩身上不符合年龄的沉稳和安静。
官宦子弟大多如此，小小年纪就已饱读诗书，君子六艺也随着年岁增长样样精通，江雾见过许多那样的孩子，觉得官宦出身的孩子成熟地快些并不奇怪。
可万古笙才区区五六岁，竟也能有十几岁孩子的气度和心性。
相处以来从未吵架的和谐生活让江雾感到舒适的同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小孩一般养起来就是这么省心吗？
系紧发尾的深蓝色发带撞在腰间玉佩上，今年一定要送出让小孩惊喜的礼物——
“阿雾！”
“驾！”
马蹄抬起落下，一路向南。
浓密的水意和参天的古木将他们包裹，江雾确保万古笙在自己怀中稳坐，手起绳落，又是一次加速。
密林间的枝条树叶杂乱无章，只是几步功夫，侧颊就已多出两道血痕。
“7988！7988！”
识海得不到回应的呼唤逐渐消散。
脑后一道锐响，江雾弯腰压头，箭矢贴头而过，压着几缕黑发钉进树桩，只留棕褐色的羽尾轻轻颤抖。
是太尉的私人部曲。
认出来人身份的江雾猛拉缰绳，抱紧怀里孩子立起身子，高扬的马蹄在半空变道，踩着风声往森林深处继续。
太尉世代忠君，获私养家兵之恩，但必须以明示人。
几道黑色身影上的印徽正是太尉家兵的标志。
是世界意识的修正。
马鬃飞扬，江雾咬紧后槽牙，看向怀里的孩子。
他分明已经和系统向上提供屏蔽万古笙行踪的申请，申请也已经通过，这些私兵又是如何找到他们——
“咻！”
容不得多想，身后私兵步步紧逼，摆明冲着取他姓名而来。
江雾垂眸看向怀里的孩子，恰对上一双琉璃珠似的眼睛，正盯着他不知道看了多久。
不能把这孩子交回去。
“江雾！”
识海里传来电子音，时间紧迫，他在看清江雾处境后长话短说，“世界线修正后，太尉之子存活的消息已经人尽皆知，他们是来寻人的，只要你怀里的小孩回去，他一定会成为反派。”
“作为世界线辅助官，你触发的新任务是杀死太尉之子。”
“太尉之子一日不回去，你们面临的追捕就一日不歇。”
分明已经交过申请，江雾臂弯肌肉起伏，灵活使马匹穿梭在树木窄缝之间。
系统说的没错，从外面回去，江雾已经杀掉不下十人，追兵数量却没有明显减少。
正因如此，他才放弃守家的想法，带着万古笙上马逃亡。
他本以为躲过这阵就能规避万古笙重回剧情的风险。
“申请已经通过了。”
识海里的声音难得带上几分怒火，系统微微一愣，意识到这位老搭档当真生了气。
可再怎么查阅，有关他们改变世界剧情、留在小世界相关的文件都已经无法查阅，系统意识到不对。
卸磨杀驴，世界意识做这种事情的并不少，江雾稳下心神，“重新提交万古笙自由成长申请，同时提起投诉。”
眼见着密林向上，拔高的山坡漫出飘渺如纱的云雾，前方无路可进。
7988的文书处理能力很强，江雾抱着怀里的小孩下马闪身躲在悬崖边时，已经收到申请结果，“江雾，申请被驳回了，主系统给出回复是当前所处小世界具有乱象，要求员工立刻退出。”
腰间寒光一闪，长剑攥在手心“噌”地一声挡住直奔胸前而来的箭矢。
“躲好，千万不要出来。”
留下才购置的生日礼物，江雾提剑，不再逃跑。
退出世界，只有一种方法，就是小世界机体死亡。
散开的血花绽放，江雾握紧剑柄，反手挡住身后偷袭之人。
纯白的衣袍被血染红，今早才扎的头发擦过脸颊，江雾做不到此刻选择登出。
他把那个孩子带出来，答应过他要养他长大。
若是现在就退出，万古笙要怎么办？
到底是**凡胎，猛地抽出手中长剑，手腕一软差点松掉手中的剑柄。
裹着黑衣的尸体躺一地，几乎是无处下脚的程度，补上的家兵却越来越多。
江雾感到几分棘手。
“我跟你们回去！”
还未变声的童音沁着湿意，比密林绵延不绝的水汽更甚。
抱着包裹，眼泪固执地不肯落下，万古笙又喊一遍：“我跟你们回去，不要再动手。”
家兵的目的既已达到，自然不会再赶着送死。
“不要出来。”
江雾蓦地出声。
他怎么能放任万古笙回到万劫不复的地狱中。
反派从来不会有好下场。
“咻——”
几乎是话音刚落，天空猛地一暗，铺天盖地的箭矢织罗成网，刺破空中的风，当头笼罩而来。
这道天罗地网落下的同时，是万古笙的声音，“江雾！”
这本不是一道必将他绞杀的网。
可万古笙在来。
几乎在万古笙踏进射程的瞬间，胸膛里的心跳声变了调。
他知道死在这里也只是退出而已，可万古笙却不知道。
掉落的包裹散开着，里面是有一小包头绳，碎成几块的土偶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展开的宣纸被箭头刺破，隐约可见上面俊隽的字。
“墨发随君，共醉人间。”
宽阔的胸膛护住他，一同而来的，是江雾低低的嗓音，他说话很轻
“阿笙，别怕，我不会死。”
“你是个好孩子，往后，要无忧无虑，无恶无念——”
不要走上反派的路。
7988姗姗来迟：“重新申请通过，条件是——”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看到江雾的跪着的躯体上冒出点点只有他能看到的亮点。
亮点上升，逐渐在空中显出人形。
正是才万箭穿身的人。
“条件是什么？”
江雾目光复杂盯着下方声泪俱下的小孩，忍不住轻叹一口气。
7988知道他心情不好，踌躇说道：“如果他成为反派——”
江雾已经了然，他视线中的小世界开始斗转星移、模糊扭曲，他应下这道条件：“不要再试图杀死他，作为条件，如果他成为反派，我会回来，亲手杀了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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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说话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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