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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夜河浮星,长桥横波。

七夕夜,小城河畔长棚铺成,灯火如昼。杂耍技人吞火走索,铜锣声、喝彩声与蝉鸣交融,卖巧果的年轻嫂子甜声吆喝,人流中穿梭着卖彩线的姑娘如翩翩彩蝶……河风拂面,送来阵阵荷香,空气中都是淡淡的香甜。

小心翼翼把写好心愿的粉彩莲花灯放入河面,巧儿用手轻轻拨了拨水,花灯里烛火微颤,晃晃悠悠汇向水中星河。

巧儿蹲在水边,望着自己的莲花灯默念了会儿心愿。

要是能像表姑一样有门好亲事,自己人生就完满咯。

“表姑,你不来放盏灯么?”

巧儿回头,与站在不远处的表姑说话,抬眸间神情不由呆了呆。

表姑长得实在美,站在河边台阶上浅笑盈盈,莺儿黄罗裙衣袂飘飘仙女似的,若不是表姑双手拿着两串糖葫芦,沾染了些俗世烟火气,巧儿就会以为七仙女今晚下凡人间了。

巧儿心中叹了一番,若是自己有表姑的美貌,确实不用放什么河灯许什么心愿,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懂这个道理的,这么美的表姑就该京城的士大夫谦谦君子才堪配。

“你表姑用不着像你一样放灯许愿,接亲的人已在路上了!”巧儿娘笑着,看向身旁云湄,和声问:“表妹想逛些什么,我们一起去看看?”

巧儿娘可不敢怠慢表妹云湄。

表妹虽是孤女,但她结了一门好亲,是她幼时在京城的熟人。未婚夫晏琅龙驹凤雏,年纪轻轻已为四品御史中丞,名头说出来就能让人抖三抖。而且京城已来了信,晏家看重她,婆婆亲自来接云湄回京完婚。

巧儿娘原以为云湄好亲事轮不到自家沾光,长辈们都已仙去几年,离得远一年也难见上一面。没想到云湄去京之际,专门来金溪县城探望,念叨表哥是唯一的母家亲戚,待婆母到越州,定要让婆母来金溪,嘱托自家到时遣人去接了她和婆母来小住。

一家人欢天喜地,只要云湄婆母到自家来,街坊邻居一传十十传百,就算日后云湄远在京城不帮衬什么,小城里的人都会给自家几分薄面,自家生意再不担心招惹什么。

云湄明日就回越州,巧儿全家出门陪她逛热闹。巧儿娘以为,七夕节里姑娘家都爱放河灯许心愿应个景儿,云湄成婚在即,肯定想玩这个,不料姑娘的心思难于揣摩,云湄大概良人佳婿在手,根本不屑这些。

巧儿娘笑吟吟看着云湄。

云湄目光追随着数不清的河灯。

缓缓游弋的银河光火闪烁,晚风拂水,千万点银鳞碎散,像她宝贝多年的痴梦。

自母亲带她回了越州老家,亲戚们见面,都会或嫉妒或逗乐拿她京城的娃娃亲打趣儿。小小年纪云湄便知道,她的未婚夫学富五车,仕途得意,是世间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夫婿。

听着母亲含笑描述那样一个俊美少年,云湄也曾生出旖思,憧憬和情郎心意相通的美梦,可出了母孝,京城一封封来信述说各种变故婚期难定。

那美梦五彩斑斓颜色逐渐暗淡褪色。

转眼过了十八岁,这年给云湄的信中直白表示,婆母要来越州收她做契女,面叙旧情。

云湄看到信时,一瞬间心都冻成了冰。

拿着信的手不可抑制地发颤,却不忘抻出笑脸装作害羞,一把将信揉进衣袖,小女儿情态给婶娘解释:“是他的信。”

母亲身前隐忧到底成了现实,失去父母怙恃,昔年在京城时长辈们结下的浓情厚意终归散去。

未婚夫晏琅自高中探花后,仕途顺风顺水,即便二年前天子易位朝臣更迭,也丝毫未影响他步步高升。高高在上的朝廷重臣鼻孔朝天,看不上一介布衣孤女,似乎理所当然。

云湄没空自怜,没心思怨愤晏家,火烧眉毛得逃离叔叔的掌控。

自母亲病逝后,她在叔叔家几年过得尚可,她知道那是未婚夫晏琅步步高升带来的惠益。可叔叔当年与母亲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过继个儿吧,家里不能没了指望。”这桩婚约若没了,田契和家财不说,叔叔会把自己当作一桩生意,去谋换利益。

云湄日思夜想,趁着七夕找借口到金溪县城探望表哥一家,与表哥说好,待婆母来越州后,接她们二人到金溪小住几日,那时有了路引就是逃跑的良机。

表哥家一口应允,可云湄的心仍然沉甸甸,一想到以后孤身离开熟悉的故土,似浓雾迷了视线,心中惶惶。

云湄慰勉自己,人对未知总有种本能惶恐,母亲料想过最糟情形,她的话云湄记得分明。

“孤身亦可为光。”

“无论何时,光芒自照,必有前路。”

可以安心回越州了,只待婆母到来。

万千思绪在云湄脑海中转了一遍,她收回望向满河灯火的目光,对上巧儿娘的视线浅浅一笑,迎上走上台阶的巧儿,笑嘻嘻地将手中糖葫芦递给她一只。

“莲灯长耀,良缘早到!”

“拿好啦,我们去前面看杂耍吧。”

巧儿的脸红扑扑,她嘿嘿笑着低头,顺势咬了一大口糖葫芦,山楂酸得她呲牙裂嘴,但她没舍得吐出来:“走走走,我最想看!”

众人笑容满面地转身迈步向前。云湄眼角余光掠过一人,人流中那人身形异常高大难于忽视,她的目光落在那人身上。

青年站在丈余外往水埠头方向来的拐角空地,身形高出身后人流大半个头,戴着普通墨玉冠,着平平无奇玄青暗纹绸衫,可周身流动的气质彰示他并非一介布衣。

云湄想到一柄宝剑,一柄刚刚淬火不染纤尘、集水火天地精华的锋刃,笔直,坚硬,冷冽,尚未趟入人间俗世。

他的皮肤似雪擦过的白,鼻梁挺直,玉雕般线条干净流畅,尤为深邃的眼睛闪着黑曜石般光泽。

危险气息和空灵的美完美契合在一张脸上,令云湄过目难忘。

而这样一位美男子的眼眸正一眨不眨看着她。

云湄触碰上他的目光。

大多数时候,因着云湄美貌而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含蓄而隐蔽,云湄看过去时,对方出于礼节和羞赧几乎不会和云湄对视,而这柄宝剑锋芒锐利,自然不同常人。

他的目光坦然直截,像早春冰河突然崩裂的一道水光,纯净冷寂带着不易察觉的温度,清泠泠地探寻过来。

偏偏这样的清寒气质糅杂了神色中的一丝痴态,他又正好站在一株盛放的木槿花树边,从云湄视线看过去,一朵开得正艳的银朱红木槿花似乎簪在他的发顶。

河风微拂,花枝轻颤,在这样一个清冷凌厉的男子发间红彤彤木槿花在跳舞戏耍。

莫名好笑。

云湄嘴角漾起似有若无笑意,她的目光往上,停在那朵红花上几息,再继续向上。

树梢上一抹细细的月牙清寂,云湄微微轻叹了叹。

韶华胜极,色衰爱弛。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此时此刻,高翊脑子里萦绕的只有这一句。他整个人似被雷电击中,全身麻麻的僵僵的,有什么破开他的身体,劈进了他的脑海,让他的世界变了样。

淡淡月晖洒在她的身上,似激发了她蕴藏的神采,她熠熠发光,笑如月华散落,在高翊的世界里闪闪发亮,那光亮照得世间都添了色彩,一切都美好起来。

呱噪的蝉鸣变得热烈生动,喧嚣的人声宛若潮音浩大悦耳,不起眼的小城充满喜乐……月色正好,荷风温柔,花香浓郁,美人巧笑,高翊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心底涌出从未有过的柔软和安宁,无以名状的酩酊让他如坠梦幻。

原来可以如此轻松自在,世间可以如此令人惬意。

十年前握着糖葫芦的女娃娃再次出现,糖葫芦依旧,甜笑更胜往昔,仿佛逝去漫漫光阴只是眨眼间。高翊从未想过再见,却在不经意间邂逅,她长大了,高挑婀娜,美得动人心魄,笑得醉人神魂,他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该是命运的馈赠,在他天下在握时,佳人袅袅而来,不早不晚,时间正好。

高翊凝视着她,胸臆间满满欢喜。

意识到云湄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只停留了须臾,如坠云端恍恍惚惚的高翊顿时沮丧。

她没有认出自己。

她的眼眸像盛满秘密的湖水,水光流转,明澈晶莹,此刻却落在旁人身上。

高翊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相貌,更让他心塞抓心挠肝的,他突然想起来,自己特意擢升的御史中丞晏琅,她的未婚夫,很快会与她成婚。

云湄与身边众人低低的谈笑声要刺破高翊的耳膜,他刚刚柔软无比的心像被人拧成了麻绳,她在他的世界里如雷电般只闪现了刹那。

姗姗走来,离高翊越来越近,她神色柔和,嘴角噙笑,像天上仙女照拂凡间,可经过高翊身侧,对他却视若无睹。

咫尺之间,高翊不由自主屏住呼吸,仿佛自己呼出的浊气会污染了她。

裙裾轻曳而过,高翊的心揪着堵着闷着,他快要窒息,手掌似生出了神智,不堪痛苦伸出去想拽住她。

“筱筱,你怎么在这儿?”

云湄和表哥一家听得一愣,众人脚步顿住,目光齐齐看向高翊。

高翊迅速收回悬在半空的手。

话一出口,心中瞬间畅快了许多,

见云湄看着自己,他竭力平缓呼吸,调整气息再次问道:“筱筱,你怎么没在越州?”

云湄一脸讶异,“筱筱”是她的闺名,怎么从一个陌生男子口中唤出,他还知道她应该在越州。

她定定地细瞧他。

两人不过几步距离,云湄看得更清楚,俊美公子有着厚重双眼皮,瞳仁深得吸进所有光亮,此时宝剑入鞘,他冷意敛去,通体尊贵。

如此俊美逸群的公子,她从未见过。

他的身后不知何时还杵着一人,也是位身量高大的俊朗公子,抱臂胸前悄无声息地靠着木槿树,目光鹰隼般打量着人,如蛰伏草丛中等待扑食的猎豹。

“公子,认识我?”云湄问得有些迟疑,这二人都不像她该认识的人。

“认识,在你小时候就认识,”高翊答得自然流畅。

云湄脸上一片茫然。

没有期待中的回应,空气些微凝滞,高翊确认,云湄对自己没有丁点儿印象。

心中涌出一股深深失落,他微抿了唇,思索如何介绍自己。

尴尬气氛里,面对云湄稍显警惕目光,高翊向她弯了弯唇角,让自己显得亲和:“我从京城来。”

他琢磨该给自己何种身份,毕竟这次出宫极为隐秘,不可轻易让人知晓。

高翊的话有点卡壳。

见他支支吾吾,一旁一直盯着他看的巧儿听到这里猛地拍手,哈哈一笑:“京城表姑父来了!”

她就猜到,一口好听官话的美男子可不是路边那些见色起意的俗物,定和表姑有着渊源。

巧儿兴奋地向爹娘叫嚷:“表姑父来接表姑了!”

她羡慕的心思满溢了出来,笑着拉住云湄的一只手左摇右晃,偏头对着她气音说话:“表姑,你和表姑父天造地设呀!”

1、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诗经陈风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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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名赫赫痞野糙汉山匪*娇美见人怂老实人贵女*高山雪天上月冷傲将军

谢令仪伤心离开京都,随父外放林州。

她本有桩人人艳羡的婚约,未婚夫沐愈丰神俊朗,大败北狄被封神武大将军。可他抵京前夕,谢令仪宫宴上落水成为笑柄,婚约就此作罢。

谢令仪暗自舔舐伤口,直到某日与沐愈不期而遇。

完美前未婚夫来到林州竭力挽回,谢令仪心旌摇曳,可福兮祸兮,林州山匪横行,谢令仪被匪首宁骁掳走,差点成为匪首夫人。

绝望之际沐愈神兵天降,一举捣毁匪窝。他依然求娶,谢令仪泪眼汪汪。

定是她几辈子行善积德,老天才将沐愈赐予她。

*

山匪宁骁震惊,谢知府竟枉顾女儿性命不愿交换人质。偏偏他的人质娇滴滴隔三差五寻死,宁骁烦不胜烦。

终于某日,宁骁耐心告罄:“行了!你爹弃你,以后你跟我!再寻死觅活直接喂狗!”

谢令仪觑他一眼,鹰隼在他肩头振翅,恶犬绕他身周狂吠,黑无常般眼神索人性命,谢令仪望而止哭,委委屈屈点了头。

后来,宁骁在湿糯细微水声中睁眼,视线正对床围上云石,影影绰绰现出男女交颈相缠身影。

谢令仪嘤嘤嘤微喘:“这个坏东西,我给他下药了,他不会醒来吧?”

沐愈密密亲她:“此药万无一失,娇娇别哭,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动弹不得的宁骁后槽牙快咬碎:这个狗东西我当定了!

谢令仪没想到宁骁有九条命。

纳吉宴中回房更衣,他疯狗般从房梁窜下,一口咬住她的脖颈。

谢令仪魂吓丢了一半,惊惧斥骂:“滚开!畜牲!狗东西!”

宁骁好笑:被吓得浑身发抖,车轱辘几句话,婉软发颤声调如撩似拨,他都听硬了。

咬上她的耳垂,他学着谢令仪语气嘻嘻嘻:“狗东西咬人啦,来人呀。”“快喊!让沐愈他们都听见。”

谢令仪呜一声捂紧自己的嘴。

变身一根狗骨头,任宁骁贪婪饕餮,涨得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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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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