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开柔弱女子的手,以高翊惯常力道轻而易举,可不知怎的,云湄掌心温度像烈焰灼痛着他,烙在他的心口,使他积聚的力气使出来便尽数消解。
而她的颤抖像涟漪般蔓延不歇,让他的手也随之颤个不停,只能僵直地硬拉着她的指尖。
后背衣裳更是被她泪水濡湿,紧贴着她滚烫的面颊起伏的胸口又热又凉,侵入他的肌肤,和他胸腔里的火烫交锋撕扯,让他每一息呼吸都是煎熬。
明明她那样纤弱,却执拗得倔强,声音都发着抖,手上的劲儿一丝也不松懈,仿若他是世间至珍至宝,一松手就会彻底失去。
高翊僵硬地伫立一动不动,似峭壁坚硬巨石所化石像,内心却似火山觉醒时亟待出口的岩浆翻腾蔓延,随时喷薄而出,山崩地裂。
他何其幸运,他何等幸福!云湄这般爱他,所有软弱和深情毫无保留压在他身上,高翊心中倏的涌出酸涩,继而又被甜蜜包裹,再化作隐隐疼痛,酸酸疼疼难以言说的滋味里,他心里欢喜和怜惜汹涌如潮,原来被一个人全心全意爱着,是如此又痛又快。
腰间力道忽然一松,云湄原本紧紧箍住高翊的手似失了力气,再也撑不住般滑落下来。
高翊下意识伸手,牢牢扣住她的手指,顺势转过身,对上云湄。
云湄泪水潮涌纵横,脸上水洗一般红润润湿漉漉,她微垂着头,眼皮耷拉着,细而密的眼睫上湿润润地挂着许多小小水珠,遮挡住她的眼神。
看着可怜极了。
她似乎讶异高翊的转身,紧贴着他的姿势让她下意识身体后仰,却被高翊伸出的另一只手紧紧环住纤腰立在原地。
两人面向而立,身影紧紧相贴。
高翊早就缴械投降,如果不是极力克制隐忍,他想把人紧紧搂进怀里好好疼爱一番。
云湄眉眼低垂,想到高翊就要斥责她,心像暴雨前的乌云暗淡低沉。
下垂的视线里突然闪过胸前那根丑丑的压襟金链子,云湄看着那个金镶玉戒指,伸手拿起它到高翊眼前,抬眸对上他的视线:“你答应过的,现在我想你带着我,在你身边。”
高翊抬手就包裹住云湄的手,包裹住这枚戒指,将它推回云湄胸前。
云湄一语不发,手上也未有半点抗拒之意。
她就知道,什么一言九鼎都是这些大人们逗趣的乐子,他们只会在无关痛痒的事情上丢根不名一文的骨头,以证他们守诺,其余的谁都别想肖想。
她抿紧了唇,随手挽起衣袖擦脸。
对一个铁石心肠的人眼泪像沙子一样不值钱,她再不想在他面前哭哭啼啼,她本不是爱哭的性情。
云湄在脸上一顿乱擦,本就哭出红晕的凝脂肌肤立时一擦一个红印子,娇柔而惹人疼惜,高翊看得又心疼又有些好笑。
刚刚给她擦过眼泪的帕子还带着润,他取出来,手指微微蜷缩着,小心翼翼给她擦泪。
“以后不要再这样哭哭啼啼。”
云湄猜到他这样说,她垂下手臂木然站着,随他摆弄。
她没有情绪表情木讷,高翊轻轻给她擦脸,心里却极其欢愉:“筱筱担心我想帮我,是不是?”
“离京出发之际,陛下与我一起做了周密部署。我带来的人马虽不多,但各个都是陛下亲自挑选,是能以一当百的猛将。”
“这边亦有官吏接应,我要做的,不是斩尽作恶之徒,而是撬开铁板上第一道裂缝,其余自有人在我身后收拾。”
“明白了吗?还担心吗?”高翊把云湄胸前金链上的戒指顺好,手指抹平她胸前衣襟,“这个戒指不能这么浪费,以后你再想别的,我定会答应。”
云湄心中阴霾散了些,但她还是担心。
寒门出身之人,为改变一生机运搏命涉险,累见不鲜,晏琅年轻敢赌敢干搏天子近身之臣,她想的却是万分之一的败机。
他青云直上,她沾不上他的光,可他死了,她实难独善其身。
她仅仅想活在乡野自由自在而已!
云湄抬眸,目光凝重,她对高翊道:“你的武士虽厉害,可你不是武将,你带着我,万一遇事我可以救治你。”
云湄扬眉:“我擅医,我家世代行医。我还带了很多药。”
高翊笑了,嘴角翘起明显弧度:“陛下御赐了最好的药物,阎王来索命都得等上一等。”
云湄想起白日晏琅擦脸的药膏,她闻闻气味便知药材甚佳,效果亦好,晏琅脸上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可这些不过医治皮外伤而已,她有秘药可以生死人,只要不是人头即刻落地,那颗药丸都可以为其续命上一天半日。
云湄想提,却极为犹豫。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将秘药贡奉给晏琅,现在告诉他,似乎就决定了这颗药丸的命运,她舍不得。
云湄刚刚舒缓的眉头又蹙了起来,她神色暗淡:“六郎坚不带我?我在湖州府形影相吊,不如回越州等你。”
她开始考虑独自回越州,趁晏琅全须全尾的时机,回叔叔家想办法提前拿到路引。越州知府已受了晏琅嘱托,带了信给叔叔,叔叔知道晏琅到来,那她提前开口要路引或许也能拿到。
晏琅死不死的,就没太大关系,她已桃之夭夭。
云湄垂眸思量。
冷不防被晏琅敲了下脑门,云湄按着脑袋,眼神微怒。
晏琅笑道:“想什么这么入神?你离我太近让我分心,离我远些我才安心,但不能太远,我会挂心。”
这意思也不让回越州,云湄咬紧了唇。
“不要动不动哭鼻子,这次带你去平湖边镇上,下不为例,”高翊沉声,以示威严和慎重,“以后再哭也不管用。”
却未从云湄脸上瞧见一丝恭顺和惧意,她的眼眸瞬间明亮,眼底有火似的一下子窜得面容都亮堂几分,脸上冻住的神情像遇上春风微雨,细无声地化了去,变成春风里一朵颤微微的海棠花,娇媚潋滟。
对着明媚春色,高翊的心也在这刻舒展了,妥帖了。
仅此一次,绝无例外。
她的笑意未完全绽开,却在眉梢在眼尾在脸颊在嘴角,悄悄泄露出来,看得高翊神魂荡漾。
这几天竭力压抑克制自持在春风中似冰块消融轰然倒塌,高翊忽而伸手,双手轻柔而坚定捧住云湄的脸颊,拇指在她柔嫩肌肤上微微摩挲。
她的唇瓣像春日最艳最红最娇的玫瑰花瓣,因为惊诧微微张开,却意外形成完美弧线,饱满润泽,她微微喘着气,像静静等着被采撷。
“筱筱,”高翊轻轻唤了声,下意识舔了自己的嘴唇,干涸枯涩,急需花瓣雨露的滋润。
高翊身体微微倾斜,他闭上了眼,整个人倾覆下来,向他向往已久的柔软温热甜腻。
云湄不自知的微微喘着,她想过,底线不断突破后会是无尽深渊,永无底部,只是没想到如此之快。
怪谁呢,怪自己口没遮挡故意招惹,怪自己明知深渊还要冲动抱紧他。
也换来了她想要的,在她濒临绝望时刻。
两人身体贴合得如此紧密,她甚至能感觉出他腹部微妙异样。
她熟读医书,心里明白那是什么,所以他一定会……
云湄想退开一点点空间,可她被高翊牢牢禁锢着,她有一丝动作迹象,就被他瞬间制住。
他眼中尽是炽热和渴望,云湄想到林间奔逃的小白兔,她是猎豹眼中的饕餮珍馐。
他闭上了眼俯低再俯低,柔和眉眼红润唇瓣在云湄眼中变大再变大。
猎豹饕餮盛宴前在嗅探猎物的气息,一寸寸慢慢接近充满压迫感。
鼻尖似乎触碰,逃不掉了吧——
云湄伸手捂住了高翊的唇。
就见他意外非常地睁开了眼。
寸许之间,云湄呼吸都不会了,她微喘着气,手指轻轻抵着他的唇,颤着声音唤他:“六郎……”
别的再不知道该说什么。
高翊浅浅笑了起来,他的唇贴在云湄手指间,几乎没有犹豫直接吻上她的手指,吻她的指节,吻她的指尖,舔舐她的掌心,唇瓣在她掌心里轻轻柔柔地蹭来游去。
像猎豹轻舔猎物,没有掠夺撕咬,满溢虔诚珍惜。
云湄手指痒痒的,湿湿的,掌心软软的,暖暖的,任凭高翊贪婪吻噬,像在舔舐啃咬她的心,酥酥麻麻,柔柔黏黏。
她再不敢收回手,唯一抵挡在两人唇瓣间的屏障。
忽的,指节一瞬疼痛,他失控地咬了她一口。
云湄本能地想缩回手,却被高翊猛冲一息,手被死死抵在了两人唇瓣间,无法挪动分毫。
他的气息盈满了云湄鼻间,她听到他喃喃埋怨。
“不公允,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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