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在这一瞬间彻底僵住。
慌乱,无措,彷徨在此刻倾巢而出,涌入谭知乔的身体,他拿着手机的手不知道是不是该放下,也不知道自己的目光到底该落在哪里。
他另一只手放在桌上,手指来回地搓揉着。
思绪在空中飘忽不定。
“我……没有想瞒着你,也没说不告诉你……”他口吻慌措,像是陷入了思绪的洪流中。
而吃着东西的陆鸢却笑出了声,“我也没说要怪你啊,我就是想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Iris’是我的。”
她放下了手上的筷子,十指交叠地放在桌上,目光灼灼地盯着坐在对面的人。
她语气中的柔和让谭知乔怦怦乱跳的心不免空了一拍,望向陆鸢的目光逐渐变得清晰。
“从你说话的时候。”
他的声音中掺着小心试探。
“你听出来的?”
“对,我听出来的,并且肯定那就是你,一定是你。”他言语笃定。
那恳切的声音悠长遥远,萦绕在耳畔挥散不去。
她透过谭知乔的眼,瞧着独属于她的光怪陆离。
她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了,面上的表情被笑意吞噬,她起身转头朝着楼梯口的方向走去。
转身间留存了片刻的迟疑,她回过头看了看急忙跟着起身的谭知乔,笑容不减。
胸中怀揣着答案走上了阶梯,没再回头。
脚下的步伐没有拖沓,她眼底抹着欣喜,打开了画室灯。
光亮下是毛茸茸的地毯,门口处放着一双灰粉色的拖鞋,同样也是毛茸茸的。
陆鸢低头看了看刚被自己甩到一边的拖鞋,垂眸笑了笑。
看着整齐的画室,她竟有些不忍涉足。
以往她的画室总是乱糟糟的一片,各种颜料画笔丢了满地,从来没有人替她整理过,就连温苏也不敢进入她的画室。
她总是独自一人享受画画时候的短暂祥和。
余光中,她瞥见了墙上的一本册子。
她清楚地记得此前这里只是一面空空的墙,上面什么都没有,她取下册子,里面工工整整地记录着画室里所有东西的摆放位置。
也是这个时候她瞧见了画室多了个中古样式的柜子,里面规规矩矩地放着她曾乱丢在地上的东西。
册子是手写的,厚厚的一册子,可每个字都能看得出书写者认真得很,没有丝毫的马虎。
月光沉沉却被屋内的光亮遮去了不少。
画架还在床边,位置并没有变,那幅未完成画也放在上面。
陆鸢看着吐绿的枯枝,空落落的街道,歪头笑着。
她从柜子里将颜料画笔取了出来,习惯性地全部打开,摆在自己的旁边上,斑斓的颜料,有些刺毛的画笔。
一束光从头上打了来,穿过枝叶落在男生藏在身后的洋桔梗。
洋桔梗纯白,可却被树荫压暗。
男生的背影犹豫宠溺,女生肆意明媚。
它被作者称作为《遗憾》
她的手脏兮兮的,但是整幅画干干净净,她将笔丢进了洗笔桶里,溅起的水珠落在地毯上。
满意的目光打量着面前这幅画,最后看向窗外已然沉落的月光,她好像想清楚了什么。
阳光永远都是灿烂的,而爱意也永远都是热烈的。
手机的响动带来了温苏的消息,是她回国的消息。
熟悉的响动总是在忙碌着,好像是紧绷着的机器。
这一次,陆鸢没有赤着脚下楼,而是穿上了那双被人放在了画室门口的拖鞋。
“大厨,今天又做什么了?”
许是昨夜忙得有些晚,今天陆鸢睡到了晌午才起。
而谭知乔身上的衣服还没有来得及换,白色的衬衫,笔直的西装裤,袖口挽到小臂,露出一段带着线条的好看肌肉。
身上穿着的围裙与他这一身矜贵的气质格格不入,显得有些滑稽。
在杂乱的响动中,谭知乔精准地听到陆鸢的声音,他回过头观望,陆鸢已经走到了近前,正新奇地盯着他。
“你上午去上班了?”她扫了眼谭知乔的着装。
“对,律所这两天有些事要处理,就回去了一趟,你呢,昨天睡得怎么样?”他眼睛一边都盯着锅里的东西,一边忍不住瞟向站在门口的陆鸢。
“睡得很好。”陆鸢好像故意将这几个字说得很重,眼尾还不禁带着笑意上挑,不等谭知乔说什么她就转身离去,“那谭大厨你好好做饭,我先去洗漱了。”
她转身带起的一阵风,好像都掺杂沁人的香味儿。
一顿饭吃下来,两人一言不发。
直到桌子上的菜都被清空放进了洗碗机,两人仍旧面对面坐着。
陆鸢有些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一味地给温苏发一串又一串的乱码。
“阿鸢……”
“嗯?”她猛地抬头看向谭知乔。
目光下移的一瞬瞧见了谭知乔递过来的盒子,那是一皮质盒子,黑漆漆,没有多余的装饰。
“这是什么?”她接过盒子问着。
“你那条项链不是不能带了吗?我就请朋友又做了一条。”谭知乔说着话的时候,看着陆鸢的眼中充满了期待和忐忑。
闻言,陆鸢打开盒子。
哒的一声,里面赫然放着一条精致的项链。
与陆鸢那条不同,虽说都是鸢尾花的样式,但却精致许多,磁吸搭扣,花朵可以按压。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项链放在手心观赏着。
“你还有……学设计的朋友?”她暗自问着。
谭知乔:“算是……朋友的朋友”
“那……谢谢。”陆鸢打开磁吸搭扣想要带上。
可是堆在后颈的头发却是烦人得很,就算是磁吸的扣子搭到了一块儿,可仍会有几根不识趣儿的头发夹在里面。
谭知乔瞧见后,快走了两步,到了她的身后将项链接了过去,“我帮你。”
听了谭知乔的话,陆鸢没有迟疑地将稍有些酸软的手收了回来,敲了敲。
“以前短发的时候就没这么麻烦。”她吐槽着此时长发的自己。
“你长发短发的时候都挺漂亮的。”谭知乔帮她戴好项链,不经意地道。
陆鸢回过身,仰头看着谭知乔,疑惑问道:“我短发的时候……在国外啊,你怎么看到的?”
谭知乔强装镇定,“我……我猜的。”
很明显陆鸢并没有完全相信,但是也并不打算追问,毕竟知道得太多也注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那你联想能力还挺强的。”哼笑着,陆鸢转过身去看了看时间,忽地想到了什么,“我有点儿事,晚上就不用做我的饭了!”
她的声音有些急躁,好像是什么要紧事。
脚下的匆乱越来越急,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谭知乔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只能看着陆鸢楼上楼下跑来跑去。
陆鸢在沙发边转了许久,谭知乔猜她是在找随手丢在沙发上的外套。
他提醒道:“你外套我洗了,在烘干室。”
“谢谢!”道了句谢,扭头就跑向了烘干室。
出来的时候陆鸢的已经穿戴整齐,脚上的拖鞋习惯性地消失,此时已经不知道哪儿去了。
她抬手拢了拢松散的头发,可下一秒却发现手上的皮筋也不知道去了哪儿,干脆松了手,垂头丧气的她一抬眼就瞧见谭知乔正站在原地盯着自己。
她有些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左右观望了一番,“要不你送我?”
陆鸢主动开口后谭知乔脸上的沉重顿时消散,大步走了过去,面上不禁洋溢起喜兴。
“去哪儿?”他调整着笑容说着。
“去机场,温苏回来了。”陆鸢语气平稳。
“温苏?”谭知乔下意识的疑问。
“对,三点落地,还有两个小时。”陆鸢伸出手指比了个数字。
崇临时间下午两点三十分
机场内静悄悄地,只有一个人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坐在角落,她戴着一定能挡住半张脸的帽子,双手则是紧紧地攥着行李箱的拉杆。
时不时地抬头向四处张望着。
她穿着单薄,是一件挡不住的外套,明显她并不了解崇临此时的气温,虽说已经开始回春,但风仍旧刺痛。
走进门的第一秒,陆鸢就瞧见了她,心中的自责让她不敢放慢脚步,她整个人几乎是扑向那个姑娘的。
“苏苏……”
她将手握在温苏的手上,仰头看着温苏,眼神中满是愧疚。
“鸢姐……”
这一声鸢姐叫得格外委屈,听得陆鸢心疼不已,她赶紧起身将人抱进了怀里。
“对不起啊,我忘记你说的是国外的时间了,对不起。”她连声道歉,手上还不断搓着温苏冰凉的身体。
就在陆鸢的注意全在温苏的身上时,身边突然多了一件男式大衣,陆鸢余光瞥到的时候愣了下神。
也是这时温苏才发现来接她的不止陆鸢一个人,在陆鸢的身后竟然还跟了一位儒雅沉稳的男士。
她环着陆鸢腰的手慢慢松开。
陆鸢看着谭知乔递过来的大衣迟疑了半晌接过,“谢谢啊,那你……”
她瞧着谭知乔只穿了一件高领毛衣站在那儿,莫名有些心疼。
“我……”谭知乔不自在地回头看了眼,“我可能不能送你们回去了,律所突然有些事儿,我得回去处理一下。”
“那你快去吧,工作重要。”陆鸢表示理解。
“放心,我已经打好车了,一会儿就到。”
谭知乔笑着,表示陆鸢排在工作前面。
在谭知乔走后,陆鸢准备将大衣披在温苏的身上,可温苏却下意识地向后仰去,躲着。
见状,陆鸢有些疑惑,“怎么了?”
“刚才那个帅哥喜欢你吧!”温苏好像全然忘记了独自一人等几个小时时的萧瑟处境,此时的她眼中闪烁的全是对八卦的渴望。
陆鸢垂眸无奈笑着,捏着大衣的两角将温苏整个人搂了过来,“八卦什么呢,先回家再说。”
温苏心有不甘地咽下了到嘴边的话,灰溜溜地跟在陆鸢的身后。
谭知乔约好的车就停在机场外,而她们却并没有回到谭知乔在长津附近的房子而是回到了离市区较远的那处房子。
两人盖着但是搬家余下的毯子,靠床坐着,陆鸢的手中摆弄着下午买回来的玩偶,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照你这么说你俩都住一块儿了?!”温苏带着疑惑咬唇转头,认真地问:“那你俩亲过吗?”
陆鸢捏着玩偶的手停住,缓缓转头看向温苏,留出一只手轻戳了一下温苏的额头。
温苏也假装吃痛地缩了缩脖子。
“没亲就没亲呗,你回来这么多天,你俩一点儿进展都没有啊?”温苏屈膝,双臂环抱着,歪头躺在膝盖上看着陆鸢。
陆鸢轻叹了口气,捏玩玩偶的动作也重了起来,她眼神变得飘忽,双眸半睁着看向某处。
“苏苏,我觉得……我配不上谭知乔。”
她言语颓然,头不禁低了下去。
听着陆鸢话,温苏轻皱了下眉,抬手抓住了陆鸢的胳膊,满脸严肃地看着她。
“你怎么就配不上他了!鸢姐,你无论和谁谈恋爱那都是对方配不上你!”
陆鸢扯着嘴角,僵笑了笑。
“苏苏你要知道,谭知乔他年轻有为,无论是以前还是未来像我这种人真的配不上他的。”
她转头看向温苏,“他现在是喜欢我不假,也知道我曾经追求过单初霖……但他要是知道我这段感情的细枝末节,他还会喜欢我吗?他喜欢的是十二年前那个干净,纯粹没有污点的陆鸢,不是我……”
好像那个长大后结婚一直做邻居的童稚承诺早已成了回不去的过往,而她眼中像是浮了零散的乌云。
温苏慢慢坐直了身子,冲破了萦绕在她周围的屏障,朝着她的方向挪近。
“鸢姐……谭教授若是真的爱你,喜欢你,就不会在乎你的过去,如果他介意的话,那么他就不配喜欢你。”
“更何况你的过去并不是不堪的,是你勇敢地摆脱了那些不堪的人,你是耀眼的,发着光的。”
她抱住陆鸢,头靠在陆鸢的肩头。
“外面的世界总是明媚的,迎接你的也不再会是阴雨连绵了。”
温苏仰头,笑着看陆鸢,“难道你让我把工作重心移回到国内就只是为了摆脱单初霖的纠缠吗?鸢姐,你已经开始尝试接受了,为什么不能给自己,也给对方一个机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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