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奶奶，就是这儿了。"楚唯给文靖指了指前面一处破败狭小的小屋，示意文靖那便是林子的住处。
文靖看过去，想，这不能称之为屋子了，墙体脱落，露出黄土砂石，屋顶的瓦也破碎，只能勉强遮住那阳光，也不知如何应对下雨。这处看起来早应废弃的房子，却是一个小孩的家。
“这就是你们的好好安置吗？”文靖蹙着眉询问楚唯，对他们的办事能力投以怀疑的目光。
但是这不是楚唯他们失职，而是这小孩太犟了。听了文靖的话，楚唯面无表情的脸闪过一丝为难，他解释：“少奶奶我们给他换了住处的，这小孩不肯，一直闹着要回自己家，我们只能顺着他了，但是他虽在这儿住，我们弟兄也在周围暗中守护的。”
文靖想到林子那天死命拽自己手的模样，也明白了这小孩的性子，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她回了楚唯一个歉意的笑，开口道：“是我误会了，这两天辛苦你们了，你在外面等我就行，我自己进去。”
说完，文靖朝着小屋的入门处走去，这门也类似个摆设，只是一块半高的木板虚虚地挡着，丝毫起不到保护作用。文靖轻敲了三下，没有动静，疑惑地回头用眼神询问楚唯，楚唯点了一下头。
林子在里面的话，怎么不开门？
文靖怕他有危险，便轻轻地把木板推开一条窄缝，可允许她一人通过，手上动作丝毫不敢使劲，怕一用力，这门就顺地而倒。
文靖侧身穿过门缝，走近小屋，屋里的环境看着并没有比外面好上多少，真正的家徒四壁，唯一的家具就是中间的一张颇为古旧的木床。
木床上面凸起了一块，林子正蒙盖着被子蜷缩在木床上。
文靖以为他是睡着了，也没喊他，想等他睡醒了再谈，在林子床边站了一会儿，刚要抬步离开，被子里传出一阵断断续续、极轻极弱的啜泣声，宛若小猫的呜咽，硬生生绊住了文靖离开的步子。
文靖这才反应，原来林子不是在睡觉，而是蒙着被子在哭。
她饶到床头边，半弯下腰，轻轻地拍了拍林子的被子，柔声唤道：“林子，你醒了吗，是我，阿静姐姐......"
林子没有回应，只是啜泣声弱了下来。
文靖继续道：“林子，我知道小满离开了，你很伤心，我也是一样，很心痛，但是我也答应过你，一定会把凶手找出来的，还小满一个公道......"
“所以不要哭了好不好，小满肯定也不希望你怎么难过的......”
“还有......我已经知道是谁害了小满了。”
文靖声音很沉，说得很慢，一句一句，想是在说给林子听，又或是说给那个离去的孩子听，亦或是说与自己听。
说完这翻话后，缩成一团的被子猛地有了动静，被子从里面被掀起了一角，露出了林子憋得红彤彤的小灰脸，林子一挺身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文靖，面露焦急，嘴里含糊还打着哭嗝：“啊——”
文靖盯着他的小脸，知道他想问什么，但依旧若无其事道：“肯出来了？饿了吗？”
说完，她走至门外，吩咐楚唯给林子端一吃食过来。
林子以为文靖要离开，匆匆忙忙连鞋都来不及穿就跟了过了，文靖好笑，回头说道：“我不走，你回床上坐着，我让人给你拿吃的。”
但是林子依旧黏着文靖，文靖无法，等吩咐完楚唯，这才把林子牵至床上坐下。
屋子没有多余的凳子，文靖就这么站着，静静看着林子红肿的脸，嗓音轻轻：“哭什么？”
文靖没有离开，林子也不复刚才那么激动，反而有些难言的沉默，他低垂着头，用力掰着自己的手指，直到把手指掰的通红。
文靖抓住他的手，把他这中自虐式的掰扯按停了，林子抬头看他，憋着哭腔：“啊——”
文靖疑惑，今天的林子有点奇怪。
正好楚唯端着吃的进屋了，文靖看了端盘的食物，是一碗青菜小米粥，把粥接过，执起勺子，想喂林子，却被林子自己接过了，粥不烫，文靖也就随他了。
林子吃得很急，不一会儿碗就见底了，看来确实是饿了。
文靖接过空碗，把碗放回端盘，柔声问：“还要不要再续一碗？”
林子缓慢地摇头。
文靖问：“林子，那天是你和小满一起跟着凶手的，那为何凶手只对小满动手？你又是怎么确定凶手没有发现你呢？”
这些尖锐的问题，文靖那天也问过，但是林子听到这些问题，仿佛魔怔了一般，安静下来低着脑袋看着地面，口中只是一味含糊地重复着小满的名字“嘛——”，他不回答文靖也着急，但是怕他产生应激，也不能拿他怎么办，只能先自己着手调查。当然，林子这种异常，文靖肯定是怀疑的，这也是为什么文靖让楚唯调查林子的身世。
可是现在林子必须回答，文靖眼神一暗，盯着林子沉默的脸。
“林子，让我们一起把凶手揪出来好吗？我必须弄清楚凶手的行凶的目的，不然到时候不只是小满，整个村子的村民都会陷入危险，你也不想的，是不是？“文靖眼神温柔，又隐隐带着严肃，她半蹲下来，直直望进林子的眸子里。
林子没有抬头，也没有出声，只是任由豆大的眼泪砸至文靖手背，滚烫，湿濡。
文靖唤：“林子——”
“啊！！！”林子突然抱头尖叫，声音凄厉，他眼睛直直盯着门口的方向，面露惊恐，一骨碌又缩回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睁的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门口。
听到尖叫的楚唯疾步走进屋内，护在文靖左右，眼神警觉。
文靖朝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又顺着林子的视线看向门口，问楚唯：“外面可有其他人？”
楚唯答：“没有，只有我一人，并无他人经过。”
文靖视线又落回了林子身上，思忖道，外面没人，林子为何如此惊恐？
她走近，拿起帕子给他擦眼泪，柔声安抚：“林子，楚唯说了外面只有他，没有其他人的，你不要怕，跟我说，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文靖轻拍他的后背，林子缓缓回过神来，他看向文靖，文靖也望着他，轻声道：“不要怕，我们都会保护你的不会让坏人伤害你......所以，你能不能告诉阿静姐姐，你看到了什么？”
林子把手从被子里抬出，流着泪，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声音之大，小脸迅速红肿充血，可见下手力道之重。
事发突然，文靖和楚唯都没有反应过来，等林子要继续抽自己的时候，文靖才立马楚唯擒住他的双手。
文靖沉下脸，冷冷道：“林子，你看着我，自虐无法解决问题，小满也不能回来，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告诉我，回答我的问题，尽快地抓住凶手！”
林子被楚唯擒着，又沉默了一阵，才冲文靖点了一下头。
文靖审视着他，见他没有继续自虐的倾向，才示意楚唯放开他，并吩咐楚唯把纸笔拿过来。
文靖把楚唯拿来的纸笔递给林子，示意他画。
林子吸吸鼻子，拿起笔，墨水在纸上渲染。
......
“小哑巴，你说那个人在溪边干啥呀，这么大晚上的，阴森森的，他不怕么？”小满猫着身子躲在树后，借着月光观察前面那个奇怪的男人，望了下黑漆漆的四周，只觉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搓了搓手臂，想要把这阵阴凉搓掉，一边压低声音与旁边的林子讲话。
“啊——”林子摇摇头，面露疑惑，他也不知道男人在干嘛，因此无法回答小满的问题。
月光微弱，男人的脸隐在夜色中，无法看清，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男人回过头，似乎在警惕地张望着四周，小满和林子怕被发现赶紧缩回脑袋，只露出一双眼睛，继续观察。
男人没有发现异常，伸出手不知道从怀里掏出了什么，站在岸边捣鼓了好一会儿。
两个小孩藏身的位置离岸边有些距离，并不能看清男人在干什么，小满胜是好奇，他嘀咕道：“这男人怎么可疑，不知道在干什么坏事呢！”嘀咕的空儿，岸边的男人又有了动作，只见他把刚才捣鼓的东西倒入了溪水中，滴滴答答的声响在这安静的夜里尤为明显。
小满惊疑道：“小哑巴，你看到了是不是，那男人把东西倒入了塘溪！但那是什么东西呢......"小满皱着眉毛想了一会儿，突然想到，这溪水附近就是茶地，上次他和林子一起偷偷地去村口看贵人，远远听见村长和贵人在说什么茶黄了，最近那贵人留在村里不就在调查这件事吗？那如果真是这个男人搞得鬼，那自己把他干的坏事告诉那位夫人，不就帮了她的忙了吗？
小满越想越有可能，越想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抓住坏人时，别人赞叹的目光了。
他的脸上跃跃欲试，低声对林子说：“小哑巴，你在这等着，等我好消息。”
说完，不等林子回答，便摸着路，隐着身形朝岸边探去。
林子不知道小满要干嘛，但是小满让他等着，那他便等着，毕竟之前他们去偷东西时，也是如此，小满让自己等着，然后匆匆忙忙回来，拉着自己的手跑路。林子抬头看着小满前行的身影，面露微笑，他想，自己就在这里等着吧，小满应该过一会就回来了。
月光渐渐被云雾遮挡，小满渐渐看不清路，但是他一看到自己要有大发现了，也没顾上太多，就想赶紧去看看男人在干什么，因此也没注意他脚下的地面地面上有一块凸起的石头，他走过去被绊了一下，好险没摔倒，但是咯吱咯吱的踩踏声引起男人的注意。
“谁？！”男人警惕出声，直直朝小满的方向看过来。
小满被吓得屏住呼吸，没有出声。
前面只有一处半高的灌木丛勉强挡住身体，但是男人走过来的话肯定会被发现。
哒哒——
男人走过来了。
“不行，自己要先发制人。”小满恶狠狠想道，他捏着嗓子，怪声怪语，“我是这里的山神，溪水是我的血液，你刚才往水里倒的东西让我很生气，现在我要来惩罚你了，桀桀桀——”
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奇异嗓音吓到，停在了灌木丛不远处，没有搭话。
“还不跪下饶命！”小满厉声大喝。
男人应声跪下，惊恐：“山神大人饶命，我不是故意的，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小人一般见识，饶了我，我保证下次不敢了——”
干坏事胆子这么小，小满内心嘲笑。
还未等他继续开口，男人突然起身，一个箭步朝灌木丛冲来，一把擒住了小满的脖子，小满大骇，动弹不得。
“我呸，就怎么个小鬼，还装模作样吓我，还山神惩罚我，要不是我看到了你的鞋子，还真就被你吓住了，哼，现在我就让你看看谁惩罚谁！”男人咬着牙槽，恶声道，想到刚才跪下的屈辱，擒脖子的手臂又紧了些，但是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手上力道松了下来，他一松，小满立马挣扎起来，一时不慎，男人的手腕被抓几下，其中一道划痕较深，溢出血珠，又随着动作，血珠被甩到了一旁的石壁上。
男人用一直手控制着小满，另一只从怀里那出一张沾了药水的粗布，捂住了小满的口鼻。
昏迷之际，小满朝林子藏声的方向望来，用仅存的力气地跺了两下脚，之后便陷入了黑暗。
他知道，林子会懂的。
林子在小满被擒住便要冲出来帮忙，但是他的耳朵灵，一下子便听到了小满给自己的信号，哒哒——两下跺脚声，这是平时自己给小满放风时，小满让自己躲好的信号。
林子止住了脚本，躲在树后面，捂住嘴哭泣，眼睁睁看着前面那个小小的身影渐渐没了动静。
男人把昏迷的小满抱至岸边，静了一下，把小孩丢入了溪水中。
“砰”的落水声，结结实实地砸至林子心头，他怕了。
男人就怎么等着，直到小孩彻底沉没水底，这才匆匆离开。
男人离开后，林子拖着吓软的腿，走至溪边，溪水平静，哪里像吞了一个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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