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秙出生的时候,正赶上了丰年,麦子结结实实的,时不时卷起阵阵麦浪。
这时的纪娘眉头总是舒展着,不爱在眉心堆山丘,莫父也还在努力考取功名,日日温书,不怎么出门,算是旧时代宅男。
又是一年盛夏,纪娘站在村口的树下,扇着蒲扇,燥热的天气搅得人心烦,汗珠子密密匝匝的,感觉都要下成了局部小雨。
这时,莫秙的马车才显了影,向着家摇摇晃晃地奔来。
驾车小厮习以为常地停下车,莫秙探出头,果然又见着纪娘等在村口。
纪娘一步迈上车,进了车厢,小厮又驾马前行。
“天气酷热,何必在村口苦等着。”
“不等着,心里总是不安,近日在学堂如何?”
“无甚大事。”
二人说着,到了家,驾车小厮约好上门时间,就往回城的路上赶,黎希关上门,吃了饭便睡下了。
一阵马蹄声扰了夜半清梦,各户人家提着裤腰带,趿着鞋子就出了门。
一队披甲戴胄的军队骑着马,在最前方的是一个少年人,少年身后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探出头,看着有些瘦弱。
“村长可在?”
一个白鬓布衣的老者上前,跪下身,这时其他村民才反应过来,赶忙跪下,老者答:“小民便是村长,请问大人为何来此?”
“带我去山上祠堂。”
村长赶忙带路,兵将纷纷下马,牵着马往山上去。
莫秙这才抬起头,看见队伍中间有一车板,盖着油布,布上还写着符文,也不知为何来村里。
隔天,村长回到村里,交代村民闭好嘴,不要乱说话,更不要跑去山上打扰军爷。
村民虽然感觉紧张,但倒也没什么不满,毕竟山上的军队也没要村民给粮给人的照顾,只是不给上山挖野菜了。
莫秙也听话地在家里蹲了一天多,第二天夜里,他正无聊地挑灯看书,紧接着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再睁开眼,莫秙发觉自己躺在地板上睡了一夜,从桌上摔下来居然也没醒,真是令莫秙本人都惊叹的睡眠质量。
接下来,整个村子像是被时间循环困住了一样,每个人都重复地过着同一天,身处其中的人丝毫不觉奇怪。
莫秙就这样休沐了许多年。
“许多年到底是多少年?这么模棱两可吗?”季春溪对含糊不清的表述发出不满。
“数不清,一样的日子,又不过年。”宿凛霜邹眉,努力地想了想,放弃计算。
“好吧好吧,继续。”
结果,不知怎么的,村里人在某一日解除了时间循环,时间开始流动了,但人物状态却还是静止的。
用莫秙来举例说明,莫秙结束了无限休沐的状态,但他每次离开实际上只是眼前一黑,丝毫没有新的关于私塾的记忆产生,而且还一直保持在七岁这个年龄,但是会过日子,会过年。
没人觉得这样奇怪,纪娘和莫父的关系却越发得紧张了,毕竟在纪娘眼里,莫父每次科举都失败了,家里的银钱也比较紧张。
莫父也越发喜欢喝酒了,虽然喝的应该是假酒,纪娘见望夫成龙实在有点无望,于是将目光转向了莫秙。
可惜莫秙的学堂表现也十分平平,不太积极,反倒挺喜欢跟村里的孩子玩,纪娘抓了莫秙的学业一段时间,可惜效果甚微。
刚开始禁止莫秙出门同村里人玩,后来禁止莫秙出门和发呆,要不是学堂不允许,纪娘甚至想进学堂看着莫秙背书。
眼见实在是无望,纪娘愈发烦躁,莫父也不甚在意,毕竟纪娘干的活并没有因心情的好坏产生变化,莫秙也时常偷偷溜出去玩耍。
直到纪娘怀孕,家里的气氛才从剑拔弩张变为平静,莫父依旧像个僵尸一样,迟缓而又不怎么着家,纪娘有了寄予希望的新地方,莫秙就跟得到了假释一般,时常跑出去玩。
“哥哥,最近纪姨好像不怎么管你了?”说话的俨然是之后失踪的小女孩,她扎着羊角辫,坐在村子靠山的小土丘上,手上拿着半个山楂糕。
“嗯,娘最近喜欢上山拜拜佛。”莫秙坐在女孩旁边,靠着树,望着远方秋收后的田地,光秃秃的。
“拜佛?奶奶说,拜佛是为了许愿,哥哥有愿望吗?”小女孩思维跳跃,好奇起了莫秙,又嗦了口糕点,没舍得吃。
莫秙摇头,反问起女孩的梦想。
小女孩豪气地大咬一口山楂糕,站起来,指着光秃秃的地,说:“地,全是我的,让别人种,我吃。”
“听着跟我娘差不多。”
“为什么没人看见过纪姨上山。”
“她晚上去的,再说,村里人挺避讳山的。”
说完,两人就不再聊天,只是看着天际与麦田。
这样安宁的日子也没过多久,在临近年关之际,纪娘的新孩子就拒绝了新的世界,离开了她的怀里,纪娘崩溃的方式就是跑上了山。
村里人上山寻了一夜,无果。
莫秙还是很担心,但这件事是大人的事情,他既没能力,也没被允许上山,莫父倒是敷衍地去山上逛了逛。
同时,因为莫父管理堪称放养,莫秙还是趁着夜深跑上了山,对于一个半大孩子来说,夜晚的山林影影绰绰,还伴着阵阵夜风,激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莫秙也不知道自己上山能干什么,但只是等待的话,心里就总是揣着一缸沸腾的水,让心脏底部烫烫的,左右心房不断被水蒸气蒸腾着,蒸得人坐立难安,只能向外冲去。
但是他能去哪里呢,全村人的搜索都没有找回妈妈,感觉他就像是一艘暴风雨中失去司南空有地图的帆船,空有目标,没有方向。
他转来转去,最后决定试着去纪娘之前常常去祭拜的小庙里找找,刚进到门口,就看见佛像前有一个深深的洞。
一只手从洞口伸了出来,灰扑扑的,手上还有一条条划痕,指甲也看着摔得很崎岖坎坷。
莫秙下意识躲到了树后,偷摸张望,待人完全爬出,站了起来,他才借着月光看清了样貌,竟是娘亲!
纪娘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这种轻松愉快,充满希望的神情,莫秙也只在娘亲怀孕时见过。
她怀着笑容关闭了洞口,还跪在地上朝佛像不断磕头,咚咚咚的,像是在用身体大力敲木鱼,听着骇人。
莫秙不由地后退,往山下跑去,连滚带爬地往家里奔去,冲得太猛,同时用手和头撞开了家门,咕噜噜地滚进了门。
莫父听见响动,举着束发的布条子冲出房门,被小石子绊了脚,咚的一声,两人实现了近年来最亲近的父子互动,父子对拜。
声响不大,算不上扰人清梦,动作却不小,刚刚好让人尴尬,莫秙直起身板扶起莫父,手发颤发软,差点让莫父栽回原地。
莫父自力更生地站稳后,听完莫秙奇遇记,眯着眼,对于莫秙夜班上山的行为怒从中来,揉了揉自个的太阳穴,怀疑自己还没睡醒。
半响后,莫父还是没骂莫秙随意上山的行为,边像放风筝一样不断拽拽悠悠地拉长气息,边去屋里取出灯笼,随便揣上了几个粗粮窝窝头,准备上山。
这时,莫秙也从自己的房间内冲出,披着冬天的大棉被壮胆。
“你不用...还是一起吧。”莫父刚想拒绝同行,但考虑到这孩子胆大妄为的“前科”,语塞一下,同意了下来,把窝窝头交给被子包小莫保管。
这次上山用时较短,毕竟目的地明确,莫父和莫秙到了庙中,却不见任何人影,两人想凑近看看石像和供桌,刚走到跟前,地板消失,两人摔到了地下。
被子包莫秙在空中抱头,成功以穿山甲的姿势落地,幸免于难,之前就已经崴了脚的莫父再次遭到命运的戏弄,嗷的一声给上方石板的关闭配了个音,手上的灯笼脱手掉在脚边,迅速点燃灯笼罩,然后熄灭。
莫秙的笑点和孝心同时发作,扔下被子,笑容扭曲地去扶父亲,很是尊重地给父亲的狼狈偷偷伴奏。
莫父权当没听见这小子此起彼伏的漏气笑声,看着黑乎乎的四周,有点发愁。
四周突然响起缓慢从容的脚步声,中间的通道隐约透露出黄色暖光,一个人影慢慢靠近。
莫父下意识想带着莫秙躲起来,可惜此地空旷,实在无处可藏,只能将莫秙护到身后。
纪娘端着蜡烛走出,对两人的到来并不意外,很是平静,“我带你们出去”。
莫父和莫秙也没得选,只能跟着纪娘,好在一路倒也没发生什么,只是从暗道里滑出了山,三人回到了家。
莫父和纪娘让莫秙回房睡下后,便回了房,点灯夜谈,莫秙也没睡,坐在房间里,清理书桌,想借此让自己安心一些,也能听见一些压制不住的嗓音。
“你能否少发些疯?”莫父努力压着声音,却不由得提高,显得尖利起来。
“我做什么信什么,家里有多少钱,你不是都不在乎?现在说这些是想骗谁。”
后面就听见莫父摔门而出,莫秙想追出去,纪娘也在院子里,显得很平静,把莫秙赶回房间后,就又出了门。
莫秙坐立不安地在屋里踱步,后面趴在书桌上睡着了,隔天,还没睁眼,就听见院子里的人声鼎沸,扭了扭咔嚓响的脖子,开门出去,就见一堆人围着纪娘,七嘴八舌地问她这几日的行踪。
“莫娘,你当家的让人给撞了,你赶紧去村长那看看。”一个壮实大汉抱着锄头,差点冲进女人堆里,赶紧倒退。
纪娘和莫秙赶紧往村长家赶,其他村民想围着大汉想细细打听一番。
大汉摆手,苦着脸抱着锄头,也赶往村长家帮忙,偷偷叹气,今天也不知何时才能伺候田地,今天不干,明天就要被太阳戳着脊梁骨干了。
一到村长家,村长便告诉纪娘要去城里治,他治不了,纪娘赶紧打发莫秙回家,壮汉帮忙把莫父放上村长借纪娘的车,纪娘就带莫父进了城。
晚上的时候,纪娘才带着莫父回来,村里人正是无事可做的时候,围上前来,帮忙把莫父带进屋里,莫秙听见动静,早就出来帮忙了,这时正端水进来。
“腿是好不了。”纪娘显得有些落寞,垂着头。
“知道是哪个撞得不?也太没良心了,就把人放在路中间就跑了。”
纪娘摇摇头,众人七嘴八舌地安慰,主要是感叹八卦,说完就走了,毕竟现在莫家也没心思招待。
莫秙把水放在桌上,凑上前来想看看莫父,纪娘摸了摸莫秙带来的水,凉的,没说什么,把水端去厨房,打算热一热,随便煎药。
季春溪&黎希&幻魅:听故事ing
宿凛霜:回忆ing
莫秙:跑来跑去,跑去跑来
莫禾:媳妇失踪了,去找一找,没找着,睡觉
纪古:拜天拜地,来财来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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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莫秙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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