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几十条信息还等不到对方回应,沈文婧顿时怒火中烧。
她起身对着沙发那头的男人破口大骂:“这就是你儿子!到底是贱人的种,贱骨头硬装清高!”
“陆志琛啊陆志琛,这么多年,我对你儿子也算是仁至义尽……”
“他倒好,家里的难处他是一点不体谅……”
她越说越激动,眼睛恨不得冒火:“可怜我们嘉嘉……她还那么小,就得跟个野种瓜分他爸的关心……”
她几乎气得发抖:“小时候分家长的爱,长大了不得分走家产!”
人到中年,在外受尽吹捧。
再懦弱的男人也听不了这句句戳心窝子的话:“别一口一个野种!越炀不是那样的孩子,倒是你的乖女儿……”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给她转了一笔钱,沈文婧,你要是还有良心,就不应该拿自家孩子做交易!”
手心的茶杯捏得咔咔响,他不甘示弱:“这么多年我费尽心思,还不是为了集团,现在资金链出现问题,你倒是推得一干二净!”
“那还不是你那受贿的好弟弟——”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
男人左侧脸颊瞬间起了红印子,高出其他地方一截。
沈文婧的翡翠耳坠在灯光下闪着幽光,她居高临下,咬着牙:“陆志琛,没有沈家的扶持,你现在什么都不是!”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就凭你赤手空拳真能打出一片天?别可笑了……”
“离了沈家你什么都不是!”
男人沉着脸,怒意无处宣泄。
歇斯底里的谩骂剖开他的自尊,年少的自卑拉扯着心脏。
他手一紧。
“够了——”
盛着热茶的青花瓷茶盏应声而碎,成了这场争吵唯一的牺牲品。
歇斯底里的争吵在此刻戛然而止。
整个空间再次陷入僵持的沉默。
裴凛的目光望着地上的玻璃碎片。
即便看不清,她也感受到自己脚边的湿意。
温水蔓延至她的脚尖,她退后几步,撞上了正要来收拾的护工。
“裴小姐!我来就好,你千万不要动——”
拿着毛巾的女人先是把她扶到床边,而后弯下腰,三下五除二就利索收完了玻璃碎片。
裴凛问:“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女人笑笑:“张怜曼。”
“新来的护理?”
“是的,以后我专门负责裴小姐在这里的生活。”
张怜曼刚从医科大学毕业,被几家医院拒绝后几经辗转,才从老母亲口中“你姑妈的二舅哥的妹妹”手里得到了这份差事。
孔乙己的长衫披身,哪能说脱就脱。
可当看见一个月一万五,同时附赠五险一金包吃住还不用天天和同级明争暗斗的美差后。
张怜曼承认,她心动了。
心动得差点被送进ICU。
“姑妈的二舅哥的妹妹”对她千叮咛万嘱咐,硬是连着培训了两个月,才放她进入这层的高级病房。
张怜曼至今还记得那本工作守则。
那本走在夜里遇到色狼,掏出来还能当板砖使的工作守则。
第一,禁止打探病人的任何信息。
言外之意,就是别对这里的病人抱有任何小心思。
第二,禁止因为任何原因对病人造成二次伤害。
言外之意,自己受点伤可以,医院会给补助。
但要是病人受了伤,自己就得立刻收拾包裹滚蛋。
说不定在此之前还得负上一笔天文数字的债。
第三,满足病人任何合理的诉求。
言外之意,这里的病人是上帝的化身。
张怜曼就算长了十个胆子也不能做出一点忤逆上帝的事情。
当然,张怜曼见钱眼开,但好在还有自己的底线。
站在VIP病房门口的第一天。
说实话,张怜曼后悔了。
万一里面是个糟老头子,对她动手动脚可怎么办。
如今就业环境下行,张怜曼没有自信能在一毕业就找到比这更高薪资的饭碗。
但不管怎么说,不能为了钱把自己搭进去。
张怜曼紧了紧神,决定先探探情况。
推开门,果调香薰扑面而来。
VIP病房的病人不是糟老头子,是个和张怜曼差不多年龄的姑娘。
眉清目秀,比那电视剧里演的小仙女不知好看多少倍。
张怜曼恭敬地喊她裴小姐。
几天下来,两人倒是相安无事。
起初,张怜曼还带着仇富的心态,心里对着病房抽屉里的名贵补品唏嘘不已。
她年迈的奶奶当初要是有这条件,估计还能再活个三年五载。
可这样的新奇和腹诽很快就被时间磨灭。
相处的第六天,她才听到“裴小姐”的声音。
她说,你叫什么名字。
张怜曼就细细地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点到为止的客套话,让张怜曼有点不好意思。
她绞着手指,在心里怒斥一万回自己的点头哈腰。
但一想能拿到那金光闪闪的一万五,张怜曼忍了。
“裴小姐,那个……”张怜曼欲言又止。
“怎么了?”
“医生说,您的眼睛好得差不多了,这段时间可以出门走走,您看……”
她顿了顿:“今天两位病人刚痊愈,这层少了许多人员,您看要不要去这层的休息区走走?”
几秒的静默后,裴凛同意了:“可以。”
“好的,裴小姐,我替您找件外套。”
张怜曼从柜子里拿出一件柔软的针织衫,银灰条纹。
她帮裴凛穿上,扶着她一步一步往外走。
十二月的杭城温度骤降,高级病房的区域开启恒温系统。
裴凛走得很慢,每一步都牵扯着自己酸软的肌肉。
她太久没有走动了。
“陆医生。”
走廊那头传来熟悉的称呼。
裴凛回过头,朦胧的视线里走近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她依稀辨认出对方穿着白褂子,是上回来病房探望她的人。
“裴凛,这两天身体还好吗?”陆越炀的声音褪去工作时的严肃,添了几分关切的意味。
“陆医生……”
“嗯。”男人回应她。
裴凛眯起漂亮的眼睛,长睫下流露出不悦:“陆医生,你说我的眼睛一周就能好……”
“可距你离开已经六天了,我的眼睛依旧看不清事物。”
陆越炀走近,张怜曼识趣地让位。
她冲陆越炀笑笑:“那我就先走了啊。你们慢慢聊……”
男人身上带着消毒水的味道,裴凛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熏到你了?”他问。
“嗯。难闻。”
他低头看着面无表情的女人,轻声说:“那我们去个有风的地方,我散散味儿。”
裴凛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走到休息区,陆越炀替她接了一杯温水。
他轻轻说了句“冒犯”,牵起对方的右手。
温热的纸杯抵进了裴凛的手心。
“谢谢。”她说。
没想到对方却笑了一声,坐在了她对面的位置:“裴凛,你今天很漂亮。”
漂亮?
裴凛不觉得自己素颜朝天的样子有多漂亮:“看来上午你挺忙的。”
“为什么这样说?”
“忙得眼花缭乱,分不清人到底漂不漂亮。”
陆越炀看了她一眼,认真地说:“你很漂亮,什么时候都一样。”
金灿灿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连带着发丝都泛着金色的光晕。
一双浅色琥珀眼,此刻在阳光的折射下,如同未经雕琢的宝石,沉寂而明亮。
他沉默了许久,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裴凛,我要告诉你两个消息……你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我想,你有知情的权利。”
“你说。”
“……车祸是人为的,裴洄断了季家的路子,季铭心中生恨,撞了你的车。”
陆越炀避重就轻,观察着对方的神情。
裴凛垂着眼,只是安静地听着,并没有任何过激的苗头。
陆越炀继续讲:“当时,车上不只有你……还有司机和你的朋友。你的车祸,我应该负责的,对不起。”
“我的朋友是谁?”裴凛垂着眼帘,没有多余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她的神色。
他说:“安易。”
“她现在在哪?”
“有专业人士带着她出国治疗了,目前状况比较稳定。”
“嗯……”
“昨天我接到信息,她醒了……她受的伤比你重,车辆被袭击的时候,她护住了你的身体……”
裴凛思索了会儿,问:“季铭怎么知道我们会在什么时候出门?”
她的每个问题都抓住了他不愿面对的事实。
最后,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息,哑声说。
“那天是我们的订婚仪式。”
“安易和你说了些什么,最后,你选择了离开。”
“只是我们没想到,季铭一直盯着你……”
裴凛浅色的唇动了动。
陆越炀以为她是想问安易的事情,没想到对方却问了个和这事儿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陆医生,你……难道是真的喜欢我吗?”
她接着问:“或者说,我们以前见过吗?”
陆越炀说:“你,我,还有安易,都在这座城市上过学。还有一些其他的朋友,你以后会慢慢想起来的。”
“陆医生,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上一个问题?”
裴凛的笑容带着玩味。
她托腮望着他,渐渐地,男人的模样在光影间变幻。
世界从迷雾中醒来,抚平了朦胧的褶皱。
她的瞳孔里倒映着他的轮廓:“你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害怕。”
“是的。”陆越炀不打算掩饰。
裴凛比他更早知道这些事情,裴洄的电话将一切前因后果都捋顺。
一声冷静的“哥哥”,让电话那头的男人静了许久。
裴洄没想到,这个差点变成植物人的妹妹居然恢复得如此之快。
他问她想什么时候回家,她没有回答,只是说再等等。
裴凛没有回首都的唯一原因,是陆越炀。
她在等他。
至于等他做什么,她也说不清楚。
“原来是不喜欢……”她喃喃自语。
女人的双眼皮褶皱很深,抬眼的时候可以将整个瞳孔大方展示。
她笑盈盈地望着他,眸中的戏谑之色尽显。
陆越炀这才发现,她的眼睛彻底恢复了。
他看着那双眼睛,想起了朱天达的话。
那时朱天达刚认识裴凛,在放学路上对好兄弟说。
裴凛虽然漂亮,但估计难有朋友。
陆越炀问他缘由,朱天达只是笑笑不说话。
后来,陆越炀才知道,别人眼里的裴凛,总是带着疏离淡漠的神色。
裴凛的眼底总是带着寒霜,让人只敢遥遥观望。
可少年陆越炀却深深地为这双深邃的,透着坚韧的眼眸所吸引。
裴凛见他怔愣,歪了歪脑袋。
“陆医生,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和我订婚?”
五险一金包吃住还不用和人打交道并且月入过万的好工作,简直是香馍馍啊喂!
修文的时候突然觉得,全文上下最像本人的窝囊角色出现了……
张怜曼,你这丫头命真好(我蹭蹭蹭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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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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