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间岐刚一说完就后悔了。
脑子糊涂了，这等放肆的话都说出来了！
岐山君俊美无双的容颜长期占据高天原榜首，自己是被迷了心窍，竟然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
若是让主人知道……
草间岐浑身一哆嗦，想起初开神识，岐山君对自己的种种教导。
时光若是能倒流，他绝对不会说出那句话。
您才是我的主人！
可是，草间岐转念一想，岐山一直以来的欺瞒，他虽是风轻云淡还是想出一口恶气。
罢了！
姑且就占着一次便宜！
草间岐自我安慰想着。
岐山君醒来后并未觉得不妥，反而顺从道：“主人，若我是器灵，为何察觉不到我本体所在？”
草间岐慌忙唤出草薙剑本体，为了弄得真切，他还将当初草薙剑的伤痕完美复刻。
这样应该没事吧。
趁着岐山君低头查看草薙剑时，草间岐悄悄瞟了一眼。
岐山君看着草薙剑，心中虽没有与之一体的灵魂共鸣，却对这把剑莫名熟悉，铭记于心的那种，
他们似乎一起度过长久的时光。
岐山君脸上的疑信十分去了七分，草间岐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失去记忆的岐山内心依旧信任自己，否则叱咤高天原的岐山上神，怎么可能被他三言两语迷惑。
信任……
草间岐内心一震。
他竟然是信任自己的。
他还能相信吗？
“那敢问主人，为何我们会身在此处？”
岐山君的问题打断了草间岐的深思，模仿岐山君以往教导自己的模样，神情冷漠，寡言少语。
先应付成为自己本体“器灵”的主人岐山君要紧。
“因为一件宝物，进入了千年前的幻境，需等到幻境失去效力才可脱困。”
草间岐挑着解释，一怕岐山君想起什么，也怕泄露了昊天所掩藏的秘密。
这就是前世世界之主的自己所说的“大礼”？！
也太坑了！
竟然让岐山君记忆全失，他可不好糊弄。
别看岐山君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草间岐透过冰冷的面容觉察到岐山君深藏于心的怀疑。
若有不对，自己怕是要吃裤头了。
对岐山君的神通，草间岐从不置疑。
岐山君一开始神情恍惚，在完全清醒之后，他本该对草间岐提高警惕，可内心深处对他分外纵容，便将疑惑埋入心底。
双眼紧盯对方清秀中坚毅的面容，一眼万年。
虽说可能不是主仆的关系，也许是另一种亲密关系？！
岐山君心中揣测，毕竟他第一眼就对草间岐上心得很，不愿违背。
可见，他在自己心中的地位颇重，掩藏身份于岐山君而言的欺骗，无关紧要。
也罢，走一步看一步。
恰逢阿岐交给昊天的法子，让草间岐转身看向水镜，才想起还未隐藏。
当他正要施法时，岐山君茫然看向水镜处。
“主人你在看什么？”岐山君问道。
“你看不到？”草间岐诧异。
这水镜看来只能自己看到，草间岐眉头紧锁，并未放松警惕。
他有自知之明，主人虽说暂时失去记忆，日后若想起，难免在细枝末节的地方推敲，见微知著。
这可如何是好。
“没担心，主人一切有我。”
草间岐眼前一花，岐山君已靠得极近。
岐山轻轻抚平草间岐紧皱的眉间，不经意的温柔令他想起那残酷一切还未揭晓的时候。
最初，他也只是想找到主人，防着上神下手而已。
谁知竟然牵扯这么多？
世事无常，如今他也不知该怪谁。
船到桥头自然直。
左右最坏的打算不过是他舍了这条命，成全他便是。
只要大家能够安好，他愿意付出一切。
即使他的心中十分不舍。
草间岐从未将心中的思念对着镜子与玉玉诉说，不是不信任他们。
这种思念是他执着所在，驱动他流浪异世仍然咬牙坚持到底的根源。
“没事，就是碰到个为难的事情，不知如何解决。”草间岐道。
“主人可以说说，我尽所能为主人分忧。”言语诚恳，眼神中带着几分心疼。
草间岐顿了顿，“若是你视为最重要的存在，能够为之舍生忘死的他欺骗了你，算计你的性命，就为了他所认定的天命……”
声音轻了又轻道：“你会怎么做？”
岐山君从草间岐低声细语中感受到对方千疮百孔的平淡。
他莫名心头一痛，不禁双臂张开，一把抱住草间岐。
“别伤心，那位重要之人会获得什么？”
岐山君的话一语点醒了草间岐。
即使牺牲自己，重塑世界法则，彻底祛除被污染的极阴之力，之后的主人会获得什么？
他从未想过。
至尊的地位？
不，身为高天原三上神之首的岐山君，拥有与上神一般无二的地位，是高天原的无冕之主。
无上的力量？
不，多年的教导让草间岐对岐山君的本事深信不疑，若是一对一，他根本没把握打得过岐山君。
即使是上神，没有乾坤盘相助，想动岐山君也不过异想天开。
那究竟是为何？
草间岐注视着担忧看向自己的岐山君，犹豫再三，下定决心。
“若你是他，会为了什么？”语气轻的仿佛舌尖含着道出。
“或许正是为了这位能为他舍生忘死的。”
话语一落，草间岐微微张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目光带着几分通透与欣慰。
原来这才是真相。
所以主人他并不是故意欺骗我，他确实有难言之隐。
所以主人也并非想要我的性命，而是另有打算。
即使他是为了最后的救世阵法做准备。
可记忆中的一幕幕依旧做不了假。
离开高天原时，岐山君的细心叮嘱，不掩关心之情。
草间岐又转向水镜，阿岐正在教导昊天如何扼制极阴之力。
这场景仿佛昔日高天原岐山君中的一样。
岐山君的教导，潜移默化间让草间岐学会无情，无畏于一切困难，视万物为刍狗，才能维护天地运行秩序。
平等地对待每一个生灵，甚至时时刻刻牵挂在心上的他也一样。
为何一定要无情？
为何一定要祛除极阴之力？！阿岐已说极阴之力是世界基石所在，不可动摇。
只能净化。
若是力量失衡，倒是岐山君会如何？
草间岐想起昊天提及的本源之力。
莫非……
或许这就是昊天水镜中重溯时光的原因。
被蒙在鼓里，万事不知。
他就只能按着岐山君安排好的计划走。
即使他有其他的盘算，也于岐山君的计划无碍。
可如今，他知道了！
那他就要改变一切。
一定！
想通后的草间岐，精神振奋，双手回抱岐山君，头挨着岐山君的肩膀，冰凉又熟悉的气息令他感受到久违的安全感。
还好，一切都来得及。
“谢谢，我们就先等着，时机一到，就出去。”草间岐温柔道。
之前横亘在他们之间裂缝已悄然无声被填满，唯余一道毫不起眼的痕迹。
“恩，一切听从主人的。”岐山君似守护珍宝的骑士般将草间岐护在怀中，纹丝不动。
昊天的异动空间，此刻充斥温馨氛围。
草间岐内心忽而幻想，若是此刻永恒，可不虚此生了。
被岐山君禁锢在心之世界的八岐大蛇嗤笑一声，嘴角扬起嘲讽的弧度。
“呀，费尽心思隐藏的秘密被自己剖析得干干净净，真是精彩。”
八岐大蛇伸出手，虚空中抚摸草间岐的脸庞，“小家伙，这家伙不珍惜你，我可不会放弃。”
“等着，终有一天，我会将他取而代之，包括他在你心中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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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镜外，昊天殿。
阿岐将虚空之匣内的极阴之力结晶取出，被人间生灵七情六欲沉浸过的结晶里面光华流动。
他打入一道光，结晶里展现出曾吸收灵体的记忆。
那是普通人鱼族人的一生。
从荒川人鱼珊瑚丛诞生，小时与好友一起受人鱼长老的教导，青梅竹马的玩伴到相伴一生的伴侣。
一切是那么幸福安乐。
按理这人鱼的一生就是平淡幸福下去，与爱侣相伴到老。
可一场意外让这原本幸福戛然而止，荒川海域外的海怪进犯。
海底不详的黑色的漩涡裹挟着妖力强大的海怪，他们的铠甲坚韧不摧。
即使是一众人鱼族人拼尽全力也不能伤之分毫，力竭之后被肆意屠杀。
正当海怪沾染同族血液的利刃朝人鱼挥下之时，爱侣及时推开了他，挨了这致命一击，倒在他的怀中。
顷刻间，生机全无。
“这海怪十分古怪，我隐约感受到他们身上的力量与极阴之力同源，却又有些不同？”昊天全神贯注盯着结晶中的海怪，轻声道。
“有何不同？”阿岐问道。
“气息浑浊，充斥黑暗，还蕴含一定的法则之力。”昊天将自己感受到的一切如实说出，阿岐则是让他继续看下去。
原本被爱侣救了一命的人鱼依旧难逃厄运。
他被一群海怪团团围住，眼看着便要步了爱侣的后尘，人鱼却低垂着头，不再闪躲，直面海怪。
人鱼身上的气息从充斥海水的澄澈变得暴虐，妖力的颜色也从清澈的深蓝，变成几近黑色的幽蓝。
不仅如此，周围人鱼族人的尸体上也呈现一样的变化。
而这人鱼竟然吸收着这股力量，周身萦绕着雾状的极阴之力。
霎那间，一阵黑色光波激荡开来，所到之处，海怪灰飞烟灭。
唯一剩下的那人鱼也力尽而亡。
昊天这位人鱼与一地的人鱼族人灵体上都附着被污浊的极阴之力。
这是极阴之力在危急关头给予了人鱼力量，让他一击毙敌。
可人鱼受伤太重又力竭，终究没能活下来。
“溢散的极阴之力作为世界本源力量。只有感应到欲·望，才会激发，可代价是灵体的力量，将一切都交由极阴之力主宰。”
“欲·望？是痛苦与求生的本能？”
昊天不甚理解，阿岐的教导从未深入到欲·望。
对于他来说，人间的游历他大多在搜寻极阴之力，镇压溢散的他们。
与欢鸣的相交，聆听的大多是心怀天下，渴望幸福安宁的愿望。
这不正是他们神明的职责所在。
即使偶尔一些不对的愿望，他们采取另外的方式循循善诱或是小惩大诫。
阿岐一眼看穿昊天对欲·望的了解过于浅薄，再弱小的生灵，当他的欲·望过盛，机缘下可能成为毁天灭地灾祸的根源。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众生皆苦，源于他们自身的欲·望，贪、嗔、痴、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失荣乐。”
昊天明白阿岐所说，生老病死之苦，生灵皆要经历，或早或晚。
贪、嗔、痴是万恶之源，过度不容于法则的欲·望。
贪，对顺遂一切起贪爱，不择手段也要得到。
嗔，对艰难逆境的嗔恨，丧失理智，毁天灭地。
痴，耽于所有，不明是非，不分善恶，颠倒妄取，起诸邪行。
“可有神明的监督，法则运行之下，一切皆可控。”昊天反驳道。
阿岐直截了当将未被污染过的极阴之力放于他掌心，不言。
昊天明白，极阴之力赋予了生灵欲·望过盛实现的力量。
最终会带着自身与世界走向灭亡，阿岐的意思是趁早下手，以绝后患。
“所以我该怎么做？”昊天问。
“去除他们的欲·望。”
下一刻，阿岐一把将昊天推入结晶的幻境之中，神情冷漠，对虚空道。
“无情的神才能主宰一切，欲·望是永无止境的，你根本杜绝不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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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荒川轮回（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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