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明路了。”东方既白侧身靠在竹帘门上,头歪歪斜在门框边。
明月枝端着刚刚清理完的水盆,回头时未期会撞见人,惊讶中咂了一下唇。
待看清来人,弯唇笑起来。
“这话怎么说?”
她抱着木盆靠上另一边门框,隔一道半挽的竹帘与一臂距离,挑眉朝那人揶揄,“哪条明路还需劳动少主尊驾?”
“嗯,哪条‘明路’?”长睫垂下来,东方既白唇角微勾,声音里荡出几分懒意,“那应该也没多出一条来,不过是把你从前提的那条‘暗路’换成了方便你接受的‘明路’。”
“对你来说,如今应当也能算名正言顺了。”
“明路?暗路?”
明月枝愣了一下,才伸手指向自己,“我、名正言顺?”
嘴边呢喃两次,又顺着整件事情捋了一遍,末了挑挑眉,算是明白过来。
是说他已经在师父面前挑明了钟暝山少主身份这件事,于她而言也算过了明路。
指尖在木盆上轻点两下。
明月枝旋肩贴上墙壁,嘴角噙上些许笑意,故意拖长声调“啊”了一声,才道:“原来少主那时候说要一个名正言顺的方式,还有这层意思呀?”
下颌轻轻扬起,她眼尾带上几分促狭笑意。
“在你师父跟前过明路,难道还不够名正言顺?”袖角被夜风扫起,她听见簌簌响动,竹帘后传来东方既白淡淡的嗓音。
“的确,再名正言顺不过了。”明月枝牵起一侧嘴角,月光从竹帘缝隙里漏进来,将她的眉眼照得静谧,“我只是没想到少主这名正言顺里头还有我的一份。”
“所以,让我想想,少主现在…是来邀功的?”她故意歪了歪头,指尖敲在颌间,轻声笑道。
“功倒谈不上,不过是怕某位仙尊高徒为难罢了。也省得这位仙尊高徒一时疚心疾首,一时惄焉如捣,还要时不时为着我的身份抓耳挠腮、绞尽脑汁、费尽周章地,跟同门、同道或解释、或隐瞒了。”
他说着话,语气幽幽的,蕴润含光的骨扇被展开在指间把玩。
“疚心疾首,惄焉如捣?”明月枝揪着这两词重复了一遍,倏然间有些哭笑不得。
“仙尊高徒”这个词她还能勉强笑纳,但这两个评价…听起来怎么这么像诽谤啊?
于是她十分努力地回想了一番,越想便越觉得疑惑,她有理由怀疑东方少主是在企图抹黑她形象。
遂将木盆往怀里一收,下颌微微扬起,意欲同他讨个说法,两道秀致的春山眉也高高挑着,难得显出几分啼笑皆非的滑稽与无奈:“少主,我有愁到这种地步吗?”
孰料帘后那人笑了笑,骨扇在夜里带来几缕风。他将下颌轻抬,手支了上去,嘴角只斜斜勾起半分,狭长凤眸里的眸光一错不错全落在明月枝身上,绯色的唇张张合合:“面上看着好像是没有,可背地里谁知道呢?万一你只是人前有苦不愿言,背地里愁肠百结,到得来日他朝魔障缠身,那我此生此世岂非是罪孽深重,罪无可恕了?”
还是慵慵懒懒的样子,唇边挂着丝若有似无的笑,夜风掠动几缕垂散的长发,那点笑意就顺着低垂的眼睫温温吞吞漫出来。明明在笑,却让人觉得后颈仿佛被什么东西扫了一下,更添几分或鬼魅或仙祇的姿态。
明月枝沉默别过脸,难得因为对方胡说八道而尴尬到想要避开视线。
语塞片刻,似觉无可奈何,舌尖抵齿轻压了下,到底没忍住泄出一丝笑音,轻嗽一声才勉强正色道:“少主唱大戏呢,这是。”
“哪里会有这样严重?”
可对方不依不饶,长睫垂得轻巧,像漫不经心落下的一点钩,声音倒是一贯的泠泠清越:“万一呢,你师姐那般担忧,我还以为我的份量很重呢。”
听起来似在调侃,轻描淡写的一句,却叫明月枝一时哑然。
疏落的梧桐晃影里,只听得见衣袖在夜风中掠动的声音。
视线自怀中木盆游移开,明月枝摸了摸鼻尖,说不上是要辩解还是如何,干笑了两声,才虚虚望向门后道:“少主的份量…自然是很重的,一力可降十会,怎么说都能堪当万钧之重了。”
东方既白不接话了,目光沉沉凝着。
此刻风势转急,竹帘晃动模糊视线,明月枝看不清他神情,少顷听见轻轻一声“哼”。极淡的一声,伴随骨扇缓缓收拢的细响。
他从倚着的门框边起身。
手指在木盆底部反复描了几圈。
不知他起身做什么去,等了片晌,明月枝没忍住挑起竹帘一角,顺着风吹来的方向看过去。
东方既白正立在阶前整理袖口,这阵突如其来的急风将他绛色外裳吹得掀起,雪色襕袍的衬里自被翻卷起来的袖口中露出一截。
见她挑帘望来,他垂下的长睫微动了动,忽又沉声道:
“你师父与长老明日便要启程回宗了…”
“那件事,你想好要怎么处理了吗?”
明月枝本还怔愣着,恍然间意识到他在问什么,突然不说话了。
片刻后道:“我再想想吧。”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明月枝深吸一口气调理好情绪,弯起唇:“总之多谢少主顾念我,让我在师父跟前也混得了个‘名正言顺’。”
她抱着木盆上前两步,十指在盆沿交搭,朝他虚虚一拱。
……
木质地板发出细微轻吟,明月枝抱着木盆回到二楼,本是径直朝前走向一处,却在距离还有十几步时停了下来。
江寻舟很早就看见了她,远远见她走来,原本吊在楼外的那条腿动了动。
他坐在窗台上,一条腿屈起抵着窗棂,半街灯火将他瘦削的轮廓镀了层毛边,勾勒出少年人嶙峋可见的肩骨。
明月枝站在烛火晃动的光晕里,脚尖向前挪了半步。
夜风忽来,撩起她的衣摆,那探出的半步又很快收了回来。
脚尖再度挪移几次后,她转而抬眸,定定看着窗边那道人影,看见他眉心那道曾因为他想借运而被她深刻出来的红痕,想起那串曾经在她腕间遗失过的红玉珠串,还有她那不知如何解答的上一世。
停驻的双脚像是生了根,无法再移动半分。
半晌,她缓缓转身,抱着木盆默然回头,走向了房间。
江寻舟看着她离去,沉默地注视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廊角。
旋即,他再次转头,将目光重新落回喧闹的街道,一如先前那般仿佛用上全部心神。
只是原本悬在楼外的那条腿,不知何时被他收了回来。
***
夜半已深,明月枝回头望过去,大半个牡丹镇都已陷入沉寂中,只剩灯火还辉煌着,偶尔传出几声断断续续的乐音。
月光从云罅中漏进来,在山道上投下一道苍白的痕,转眼又被林影吞没。
周遭很静,明月枝走得不算快,直到月落梢头方至水云观。
观里还亮着烛火,有两个守夜的弟子,见是她来,又见她似有话要说,见了礼后便退去了厢房。
供桌上的长明灯芯新剪过,亮得有些晃眼,明月枝上前点了三炷香,插进香炉里。
青烟袅袅升腾,她沉默地注视了片刻,才从怀中取出锦盒。
“大师…”她抿了抿唇,低声开口,声音在空荡的观里显得格外清晰,“晚辈是来归还这块璞玉的,大师嘱托之事晚辈怕是办不到了。”
“并非是晚辈有意推脱…”青烟缭绕间,供奉的拂尘泛着微光,映出她微蹙的眉心,“只是晚辈与他有前情旧事在先,如今虽非仇敌,但亦非友朋。倘求真心相交,犹恐两厢为难。
故而晚辈思量再三,自觉难承大师重托之事,亦不敢当大师‘堪配璞玉’之誉,唯将此玉奉还,聊表歉意。”
“还请大师见谅。”她躬下腰身,将锦盒高举放在供桌上。
香燃了一半,青烟弥散成雾,朦胧了视线。明月枝又站在原地静静看了一会儿,没再多说什么,直到香燃尽,烟也散去,方才转身走出观门。
外头下起了小雨,蒙蒙山雨来得突然,石阶湿滑,但明月枝走得迅速。很快便行至半山腰,前面不远便是那道长长的栈桥,她却忽地停下了脚步。
抬手抹开落在眼睫上的雨水,明月枝愣了愣。只见空濛雨雾里立着个人影,黑衣黑发,几乎融进夜色里,只有被雨水打湿的面颊泛着青白的光。
江寻舟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雨落的碎点打在面上,在沉默里格外清晰。
两相对峙许久,还是明月枝率先有了动作。她走上前,在距离江寻舟三尺处时停了下来。
略微斟酌一番,便组织好语言,她凝眸与江寻舟对视,目光沉静而平稳,语气不疾不徐道:“本打算天明后再去寻你,但既然在此遇上了,便现在说清楚罢。”
“我方从水云观下来,归还了大师所赠的璞玉,也与大师言明我担不起这托付。”
“你知道当时的情况,事情发生得突然,大师不知你我过往,未必考虑周全,才会将你托付给我。”
“我那时也是事急从权,不好拒绝。”
她声音很平静,或许是大师的缘故,当初发现他其实就是那只前世害她差点命殒寒窟,也是今世复生那一刻便重新遇上的幻水妖时所涌起的情绪,如今已经消失泰半,竟也能从容与他交谈了。
“此事之中,我有我的措手不及,料想你实则也未必愿意。我已将锦盒归还观内,那玉贵重,又是大师遗物,我担不起他的托付,你可自去观中取回保管,权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言罢她又默了默,继续道:“还有一事,寒叶长老有意指点你,她为人仁厚,又与大师有旧,必不会亏待你。你若不想一人独自留在水云观,可在天明后随她回玄微宗。”
江寻舟依然沉默,薄薄的雨幕在两人头上都笼了一层湿雾。
本以为他还是不会开口说话,但自觉已经交代无误,明月枝正要抬腿再次往下走时,忽然听见声音传来。
“跟你。”
很轻的一声,明月枝转过头。
“我要跟你。”
他重复说着,话未落便骤然大喘起来,鼻尖泛起潮红,半哑的嗓音裹着急促的呼吸。整个人就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长途奔袭,此刻终于可以卸力放松而得以片刻喘息。
而后便见他抬手,将掌中一物展开。
明月枝定睛看去。
山风骤紧,吹得道旁老松簌簌作响。几滴冷雨斜打在明月枝脸上,她下意识眯起眸。
这才注意到,他掌间还托着一样东西,在昏昧月光下流转着微光。
正是她方才留在水云观中,留在大师拂尘旁的锦盒。
“你…”
看清的那一刻,明月枝眸光一滞,略有几分愕然,又往前走了几步。
与此同时,也彻底看清了江寻舟的模样。他浑身湿透,水珠正不断从他身上滚落。可夜雨不过蒙蒙,如何能叫他身上水流如淌,以至于在脚边冲出来一个个小小的水洼来。
视线重新落回他掌间,而那锦盒干干净净,不见半点水痕。
明月枝目光掠过他尚未完全平复的气息,听见他身后传来的隐埋于幽暗山道之间的涧流声,还有不远处长长的栈桥之下,那奔腾不休的水流。
一个念头乍闪而过,她轻轻咂舌,忽地明白了什么。
***
东方既白翻窗而入时,长寂剑正悬立在半空中。
剑身轻轻颤动,发出的铮鸣声如同深山古寺的晨钟,起音庄肃;又似九霄天宫的玉磬,尾音空灵。
漆黑剑身上萦绕一圈薄薄的莹白光晕,亮不真切,让人恍如坠入一场柔软的梦中。
只是此情此景,又在此时此刻出现,无人的房间,无故自动,无疑有种不合时宜的诡异。
更何况,不过瞬息之间,那光晕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弥漫了一寸。
东方既白端凝片刻,最后在光晕渐近他跟前时,抬手按住铮鸣不止的剑身。
刹那间,恍惚有天雷与磅礴的龙吟声自渺远时空处传来,比几日前那次传来的回响更为震撼,直震得他心神微荡。
但剑身的颤动却也随他的触碰停了下来,剑鸣消歇,光芒也随之隐没。
他缓缓将手松开,剑身安静地落在桌上。
可这安静并没持续多久,片刻之后,剑身再一次悬立,并颤动起来。
这次比先前更为剧烈,剑身发出清越铮鸣,漫开的银芒更是亮得惊人,像月光凝作的水波,正一圈圈向外层层漾开。
恍若在与某种熟悉存在隔空呼应。
东方既白的神色也终于在此刻变得凝重起来。
来不及再做他想,在铮鸣声响起的那一刻,袖中骨扇倏然展开,扇了两下,一道清风结阵,先将窗牖合拢,将这间房与外界隔绝开来;另一道冷光如电,直向剑身罩去。
整把剑瞬时被他收入扇中,铮鸣顿止,微光尽敛。
骨扇一合,屋内再无半点声息。
可他神色仍旧沉重,动作未再迟疑,转身推门而出,朝远处的南明山疾行而去。
山风迎面,夜色如墨。
唯有栈桥上两道身影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正是明月枝与跟在她身后的江寻舟。
那锦盒依旧在江寻舟手中。
两人一前一后,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栈桥在风中微微晃动,山风从隙间穿梭而过,踏上去时脚下发出细碎的吱呀声,听着恍惚好似有某种山中野兽或者虫蠹在暗处磨牙似的。
山影也幢幢,耳边传来夜风掠过树梢的沙沙声。
明月枝忽然停住脚步,回望南明山的方向。
雾气笼罩的山巅上,水云观的轮廓依稀可辨。
她静立片刻,缓缓吐出一口气,不过风声作祟罢了。
再说观里还有两个小弟子。
明月枝只当是自己太过疑神疑鬼,多心了。
她摇了摇头,便提步继续往前走。
但刚走出几步,又忍不住再次回头。
过了栈桥就是牡丹镇。“你先回去。”她对江寻舟道,飞快丢下这一句后,便准备跃下栈道,重新往水云观去。
江寻舟见她转身,当即也紧随其后。
明月枝想了想,回头从他手中将锦盒接过,再次叮嘱:“不要跟来。”
说罢便足尖点地,如雁般掠向山道。
回到水云观,见两名弟子安然无恙,明月枝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她抬手示意二人不必起身,只继续歇息便是。
在观内巡视一圈后,她走出观外。天色尚沉,东方只透出一线微青。蒙蒙山雨方歇,檐角滴下不成串的水珠,远处的山廓全都隐在墨色里。
明月枝望着氤氲的雾气,暗想自己还是多虑了。
只是转身时,身后忽然传来衣袂的轻响。
明月枝快速回首,目光有一瞬间怔愣,只见东方既白正立在门外,绛裳长袖轻叩在门扉,面上还有几分显而易见的紧张。
明月枝心中陡然一惊,不明白东方少主怎么会突然过来。
莫非水云观里没事,牡丹镇上反倒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但上前几步后,明月枝便发现他面上的紧张神色已然淡去许多。
“镇上无碍,只是有样东西需要你看看。”东方既白在她身侧站定,面色恢复淡然,言罢才将骨扇半展。
旋即只见他指尖轻抬,灵力如丝缠绕,将明月枝手腕托起,再轻搭两指扣于她腕间,扇中景象便展现在了明月枝眼前。
扇里乾坤中,长寂剑正凌空悬立,周身散发极其盛大的光芒。
剑身震颤如同心跳,顺着骨扇与东方既白的指尖,清晰传达至她腕间。
一圈圈光晕从剑身扩散,仿佛有人于虚空轻轻掷下一枚石子。
于是,连光也泛起涟漪。
明月枝感受着通过骨扇传来的震颤,看着骨扇中长寂剑的异象,不由脱口而出:“怎么会这样?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方才,至多不过一刻,在客栈中突然生光。”东方既白收回手指,慢慢敛入袖中。
待宽袖垂落时方才继续询问道,“你觉得这光晕像什么?”
明月枝凝神细思片刻,才蹙眉迟疑道:“像一种信号。听说南明山从前夜里常有异光闪烁,江上船家以此为引,见光便知前方是牡丹镇,可以暂作停泊补给。”
说到这里,她话音忽顿,眸光微动:“少主是觉得…”
东方既白颔首,将话头接上:“所以我猜,今夜应当是有‘东西’来了。”
“什么东西?”
明月枝不自觉地绷紧嘴角,还有什么东西能让长寂剑作出反应?
这可是长寂剑,除了叶前辈…可叶前辈已经仙殒了。
东方既白摇了摇头。他方才在附近巡视了几圈,并未发现异常。至少水云观附近是没有异常的。
但南明山绵延百里,有东西南北四座主峰。
“少主为什么说那是‘东西’?”思忖中,明月枝忽然意识到。
叶前辈也跟她说过“东西”,在她询问沈修水后来所得到的须臾间流向何处时。
很显然,两个人的用词习惯不会这样无缘无故恰到好处的一致,除非有什么广泛性的、所被公认的共识能让他们不约而同选择用这个词形容。
东方既白不由轻轻咂舌,连呼吸都微滞,余光望了一眼眉头紧锁的某人后。
他缓缓收拢骨扇,故作轻松地在掌间敲了敲,唇角扬起个似是而非的笑,语调淡然,略带着他惯常调侃时的慵懒道:
“因为不知道、不清楚、也不明白,不知其形,不识其性,所以自然该称作‘东西’。”
摸不准他是玩笑还是认真。
明月枝静静看他,眉心却慢慢皱起来。
——当真如此吗?
这人真是敏锐得过分,东方既白在心底无声叹了口气,可不知为何又觉有几分欣喜,转了转掌中骨扇后道:“不过,你这剑不如就暂时先交由我保管?”
他垂眸低声相询,是商量的意思。
明月枝没有多言,直接点了头。
长寂剑是神器,却有“东西”可以隔空与其…方才那一幕,或许应该称之为响应?
她不免想起那个能够入无常境如无人之境的存在,从前能从无常境中取走须臾间,那么现在呢…
何况又刚好还是在南明山。
她不能不多想,但她终究不能冲出去大张旗鼓地寻找。
如今敌仍旧在暗,不过她总算已经摸到了一点明显线索的端倪。
迟早有一日她会顺藤摸瓜找出那个“东西”,届时来自青方格松一族的复仇便会正式拉开帷幕。
“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在意?” 见明月枝兀自沉思,竟没有提出丝毫疑议,东方既白不禁道。
明月枝回神:“在意什么?”
“这可是…”东方既白敲了敲骨扇,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好歹是神器,怎么就这么轻轻巧巧让他保管了?至少有商有量一下。
明月枝弯唇笑了笑,双手抱臂揽住流光:“我自有灵剑傍身,此器再怎么好,以我现在的实力也并不能驱使它。为稳妥起见,的确交由少主保管最为妥当。再说…”
“它是我与少主一起找到的。”她转回视线,唇角微扬,忽而挑了挑眉,故意促狭道,“现在既然有了风险,那自然也该由少主与我共担。”
“所以…既然少主都为我分担风险了,甚至还是主担。那我还有什么话好说的?自是恭敬不如从命了。”她屈肘撞了撞东方既白,笑得很是得意。
端的是一副“小”谋深算的模样。
只是玩笑完了后,神色又慢慢凝重起来,她长吸一口气再度看向东方既白,坦诚道:“且实不相瞒,我也的确需要少主帮我担这一份风险。”
今夜对方或许已经有所察觉,但不管对方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是想要得到长寂剑,还是需要通过长寂剑做什么。
只要骨扇可以暂时掩藏长寂剑的行迹,那就代表在对方找上来前,她都还有时间。
东方既白轻挑眉稍,这话听着像是没说完,但明月枝却不继续说了。
也罢,每个人都有秘密。就像他也有一样。
“既然如此,那我也提前跟你说一声,日后我兴许要借你这剑一用。”
“不是虚言,而是真的要用。”他缓缓补充一句。
明月枝轻笑了声,不明白东方少主为何忽然这般郑重,只爽快答他:“这当然可以,我方才说过了。虽然叶前辈有言在先,但这剑毕竟是我们一起找到的。”
“不过…”她又略作沉吟,“还要看少主说的日后是多久以后了,太久了的话,少主可能还得跟寂剑门说一声。”
“听你这意思,是打算日后把这剑留给寂剑门?”
“那也不完全是,只是觉得寂剑门所说的长寂剑需要修复一事想来不假,我想让他们为我掌目看一看。”
“既让他们看过,那此事便也瞒不了他们。”
“再者,我多半还欠了徐既望一个人情,而这把剑或许适合偿还这份人情。”
当然,这些都是很久以后的打算了,在她为族人报仇雪恨后。
无论成功与否,徐既望或者寂剑门都可以将这把剑带走。
东方既白牵唇笑了笑:“那正好,寂剑门还欠我钟暝山一个人情,到时可以一并还了。”
此时天光渐渐明朗,山那头的声音也渐渐响起来。两人在水云观内再次上了柱香,便与守夜弟子一同下了山。
晨光初透时分,南峰最偏远的山坳里,青杨与苍柏并立处,满谷山棠正绽得灼灼。
忽有一袭赭色衣袂,疏疏掠过棠枝上的凝露。
露珠随地滚落,依稀映出远处的水云观轮廓,还有天际孤鸿一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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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明路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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