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诊疗记录
1.
冬月坐在椅子上接受审讯。
他抬起手铐，抬眼看了眼熟悉的天花板：“我以为我会在警局。”
而不是在自己家里醒来，家里还有两个非法入侵的黑警。
松田对冬月谴责的话感到匪夷所思：“你有资格说我们？”
冬月仰头看着松田：“可是你是警察，我做的事情你不可以做。”
“你该把我送到警局，或者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冬月叹了口气，“毕竟我是兜售违禁品的罪犯，也是把自杀当娱乐项目的不正常人。”
他语重心长：“瞧瞧你们，已经快被我传染了，一般人在十五年后遇见化身跟踪狂偷拍自己的小学同学，第一反应绝对不是实现愿望并且嘘寒问暖吧？”
2.
松田盯着冬月看了一会儿。
他扭头：“我敢打赌真把这家伙上交警方第二天我能收获一具尸体，运气好点能收获他越狱的消息。”
萩原竖起大拇指：“完全赞同。”
“……”冬月绷不住笑脸，他握紧拳头，觉得松田不听自己说话都是萩原这家伙在旁边插科打诨。
3.
“你那些胡言乱语有什么好听的。”
松田评价，他表示没有给冬月的嘴巴贴上胶布都是他大发慈悲。
如果可以他真想把冬月丢进医院，叮嘱医生眼前这位病人的病史漫长到覆盖他的年龄。
松田难以理解自己究竟在冬月眼里差到什么地步，才会让冬月坚信自己会疏远一个救了他父亲的朋友、一个被生父毁了的受害者？
当年得知真相的愤怒、懊恼以及困惑，让松田时隔十五年仍对冬月记忆犹新。
松田在冬月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想要踩油门直接冲到冬月面前质问了，但萩原说冬月的精神状态不大好，松田勉为其难忍下来了。
他告诉自己要理解，毕竟冬月小时候脑回路就不大正常，现在不知道出于目的跟踪自己，他不能刺激到冬月。
然后之后的结果就是——
萩原终于在冬月坠毁之前，发现了冬月不止监视松田还监视警视厅，变着法给警视厅送功绩，最后还打算把自己给送了，给松田一个重大贡献的机会。
4.
“一个觉得活着都没意思的人，能说出什么有意思的话？”松田冷笑。
5.
“活着当然有意思，我这不是没有死吗。”
冬月的神情忧郁。
他说萩原和松田都查出他也在监视警视厅了，不可能查不到冬月也借此提纯了自己的下属，成为最近里世界有名的黑白通吃选手。
“就不能想着是一个智慧型罪犯偶然发现童年玩伴当上了警察，故意伪装成脆弱的病人模样拉你们同流合污？”
6.
“那太好了。”萩原笑眯眯托起了腮帮子，“请你遵循自轻自贱的人设，接受我们单方面邀请你成为警方线人的委托。”
7.
冬月猛地抬头。
“小弥生的犯罪天赋简直和小阵平的恶人颜一样闪闪发光。”
萩原感叹：“你是最适合诱捕坏蛋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卧底选手。”
“不过没什么工资，吃力不讨好。”松田换了一个嚣张的坐姿，“我可以补贴我的照片给你做奖赏。”
松田嘟囔：“虽然我至今也不懂为什么你会对这个感兴趣……丑照还好理解……”
冬月凝视他的脸，又缓缓扭头将视线落在一直对他微笑的萩原脸上。
冬月的眼中倒映出松田和萩原的影子。
“没关系，我看不上警视厅那些薪水。”冬月弯着眼睛笑起来，“我一日的薪酬足够买下一个垃圾回收站和汽修厂分别赠送给你们。”
8.
圆月高悬。
冬月站在空无一人的阳台上，收拢五指，月光依然是抓不住的，但他卷曲的手指碰到了掌心温热的肌肤。
“有些家伙真得庆幸我在三观尚未成熟前就遇到了他们两个。”
他垂眸：“所以犯下的最重罪名也不过是为父葬母、为母灭父。”
冬月的这一辈子可能永远离不开和黑夜打交道的命运，不过他找到了灯塔，并且被授予了一盏提灯。
提灯被点上了微弱的烛火，他徘徊于永夜，但消融的罪恶越多，灯火越亮，最终保证冬月再也不必恐惧自己扭曲堕落。
9.
“我也早就厌烦了被松田那家伙拉起来的道德标尺和自己倒霉境遇冲撞的左右脑互搏了。”
冬月自言自语：“现在我可以心安理得做一个理直气壮的□□了。”
就是有找死的前科，所以松田一直对他的精神状态不放心，看护了他好久。
这种情况下冬月就得站萩原了。
既然松田同意了萩原收编冬月作为线人的计划，就得相信计划提出的那一瞬间冬月就开始健康了。
“这不影响我再继续观察你一段时间。以及……”松田挑眉，“挺好，你们关系变好了。”
冬月目移。
当初他恼怒萩原抢走了松田的关注，更冤枉了萩原是间接害他远走他乡的推手，对萩原的观感能好得起来才怪。
但萩原却是比松田更知道要怎么把他拉回正轨的那一个。
明明萩原心思更敏感，认识的第一时间恐怕就察觉到了冬月对他的恶意，察觉到了冬月可能并不像表面那么良善。
“啊，因为小弥生长得太好看了嘛。”萩原笑起来，“和小阵平站在一起是双倍暴击！长开了是乘十的二十倍暴击！”
10.
颜控的世界。
冬月点点头，对这个说法深信不疑。
毕竟他扭曲的人格魅力得靠时间堆砌才能慢慢呈现，能在第一次见面便征服萩原的果然是那张漂亮脸蛋。
11.
“我才不是那么肤浅的家伙。”萩原振振有词地否认，“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小弥生看研二我一个人可怜兮兮等在雨里，塞了我一把零花钱让我能坐公交车回去！”
“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
“就是因为不记得随手帮个忙才可贵！”
萩原说那是他和松田认识前的事情了，所以他才在第一次被松田介绍和冬月认识的时候，坚定相信冬月就是人美心善的好幼崽。
萩原摸了摸冬月的头发：“喏，那时候你的头发也和现在一样留得很长，我刚开始还是按照女生的标准找人的，难怪一直找不到！”
冬月顿了顿。
松田从椅子上坐直了身体，他回忆了冬月童年时的形象。
小时候可不像是成年后理所当然拥有更多发型的选择权，尤其冬月还长着一张留长发会被误认成女生的脸。
为了合群冬月修剪了长度适中的发型，而他童年唯一的长发阶段，是没时间打理头发的阴郁小蘑菇阶段。
所以……
“你当时在给萩交保护费？”松田猛地扭头，致命一问。
“啊……”冬月陷入回忆，“想起来了。有个紫眼睛的在雨天还堵在我放学路口一直盯着我看，我把钱给他后他还激动地要抓我，吓得我连滚带爬淋雨跑回去，还生了一场重病。”
松田沉思。
冬月惊醒。
他们扭头看向笑容僵硬缓缓石化并且恰好拥有一双紫眼睛的萩原。
真相很清楚了。
12.
小萩原：好看的小弥生热心给钱帮我乘公交车回家！
小冬月：用眼神恐吓我交钱让我生病的邪恶坏蛋！
13.
冬月缓缓扶住额头：“呃，松田，你没告诉萩原我之前是见谁都点头哈腰交保护费的小垃圾？”
“别乱用词。”松田踢了踢冬月的椅子，看着一副天塌了样子模样的萩原，想想都为自己幼驯染尴尬，“呃……谁没事在你变好之后提起你那段伤心事。”
“确实，那是段黑历史。”冬月耸了耸肩，“但有人比我更蠢，我就舒服了。”
冬月抬手戳戳萩原：“这个理由比颜控正经，以及，你活该被小时候的我讨厌的。”
萩原：QAQ
14.
冬月很少再记起童年的事情了。
反正童年里占据浓厚色彩的两位都在身边了，回忆那段日子不如专心创造新的愉快。
以及，他最近真的很忙。
除了很多日常的琐事需要处理，还有一个什么酒厂组织想招聘他。
“没兴趣，我和贵方的关系止步于合作就够了，你们给出的最丰厚的条件，也不如我身价的万分之一。”
冬月的底气来源于他手中的高危违禁品，也来源于在松田萩原加入后越发夸张的火力。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15.
最初来谈判的代号成员对此恼羞成怒，威胁恐吓，冬月彬彬有礼地把他请出去，隔天就收到了另一位组织代表的赔礼。
“他已经为他的自作主张付出了代价。”
名为波本的金发青年带来了冒犯者的首级，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
组织杀了那家伙以表诚意，并且给出了比之前更加优越的资源和合作方式，希望维持和冬月的贸易关系。
“组织无法拒绝冬月先生在□□装置上掌握的那些精妙技术。”波本赞叹。
组织也眼馋冬月的火力。
“朋友的功劳。”冬月微笑，“以及，我确定不会和组织合作了，你可以把人头拿走了。”
为了冬月杀掉组织的代号成员是诚意？
笑话。
是冬月昨天放出了那刺头的不利情报，组织为了利益杀人灭口，然后把对他们无用的尸体拿到冬月这里二次利用罢了。
波本似乎还想要争取。
“把人头带走。”冬月拒绝了和波本继续谈论这件事，“你可以偶尔来坐坐。阻止其他人免谈……和你一样的可以考虑下。”
16.
波本眨了眨眼。
他看了眼冬月书架上摆放的男性相册，脸上的笑容慢慢多了一些蜂蜜般的色彩。
“那么您的意思是……”
17.
“我要跟松田吐槽你色诱我。”
冬月说道：“还有，你这笑是不是跟萩原学的？有点恶心。我是说，原型的笑就恶心。”
波本深吸一口气。
他看到对面的冬月顺手把一个相册往他的方向一推：“我刚整理出第七十八号松田相册，可以送你。”
毕竟身为黑方卧底很难和警察好友正常见面，冬月对此深有感触。
他好心建议：“可以睹物思人。”
“……不，谢谢。”波本翻了一页就把相册放回去了，他觉得调色盘都难以形容自己现在表情的精彩。
波本按住太阳穴：“所以，你是……”
终于有了可以自我介绍机会的冬月对波本露出一个自己人的笑。
“冬月弥生。一个卧底。不过只对接松田和萩原。他们甚至没在警视厅里给我备案。”
18.
波本离开的时候几乎是飘着走的。
不过离开冬月的办公大楼后，他的灵魂慢慢归位，然后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拳头。
好歹现在公安有备案了。
——卷毛混蛋你之前怎么忍得住一个字儿不提冬月弥生的！！
19.
“呵呵，因为金发大老师和景老爷当年也是一个字儿都不提然后毕业即失踪啊。”
“……”金发大老师败退。
20.
“照片是怎么回事？”
“有多方面的理由啦。比如小弥生说他把小阵平当卡密SAMA，而据说痴汉是最能让喜欢的人讨厌的行为？”
“……完全不能理解。”
“那这个解释怎么样？小弥生正在借此好好调教小阵平使用他的漂亮脸蛋！最近的小阵平已经是走在路上能帅晕路人的程度了！”
“别给我乱造谣啊白痴！是冬月那蠢货寄来的西装太像黑｜手｜党了把那个逃犯吓晕了！”
“噫，西装就长那样吧，小阵平一照面就震慑那个心虚的路人认罪哭嚎然后撅过去完全是小阵平的脸——好痛。好的，是小阵平被小弥生腌入味了，是那个笨蛋逃犯太笨蛋了。”
萩原咳嗽一声，看向了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他们的同期。
“其实真正的理由是小弥生一直惦记着我和他撞人设了，所以他自顾自往人设加了这种斯托卡标签，不过怎么说呢，其实我一直觉得我和小弥生很有共同话题。”
萩原腼腆一笑：“我养成了拍小弥生的习惯，就是最新一版才到六十八号，比起小弥生的七十八号松田相册还差十本。”
松田难以置信地看着萩原研二。
意识到在场可能还要一个正常人，所以金发大老师在努力平缓呼吸：“松田，你……”
“为什么不叫上我一起拍？”松田发出了质疑，“那样相册至少有一百三十六本了！”
21.
“我单知道卧底有点心理毛病。”
金发大老师严肃地跟在同一个组织卧底的景老爷分享警校同期的变化。
“我不知道卧底的接头人心理毛病也不止一丁半点。”
22.
有关相册。
那可以看作不能互相交流的红方与伪黑方相互了解彼此的合理渠道。
冬月：看看我家两只在做什么。我可以不出面帮上什么忙。
冬月：发现了就说我是喜欢偷拍跟踪监视帅哥的怪癖男同，有卧底脱衣上桌的时候我还能轻易找到独处时间交换情报。
松田：以防万一，得实时关注冬月的心理健康，问就是警察搜集黑｜帮｜大｜佬情报。
松田：……为什么隔壁女警问我是不是深柜？深柜是什么？指那些烦人的情书终于不随机出现在我柜子里了？
萩原：小弥生真好看，prprpr。
萩原：小阵平真好看，prprpr。
23.
相册里都是单人照。
不过冬月、松田和萩原的手机里都保留着一张三人的合照。
那是某次行动结束，松田开车带萩原和冬月回家、松田在车里拍下的照片。
“为什么就我闭着眼睛，萩原你是不是故意拍我丑照？”
“我冤枉啊小弥生！你当时在睡觉啊！而且照片是小阵平偷拍的！他拍照技术就这么丑！”
“你找打是吧！就我们当时那花猫脸我能拍出是我们就不错了好吗！我还没跟冬月这家伙算账呢！我都说要炸了要炸了还往里面冲！要不是我算准了爆破瞬间往外扔了海绵炸药做缓冲，明天的今天我就得给他上坟！”
“不怪我，是萩原先逞英雄的，我只是踩他车油门去捡尸，没想到他挺命大的……好痛。”
“好痛x2……为什么我脑门上的包总是比小弥生要大……嗷！不要第二拳！小阵平！不是说不翻旧账了嘛！看在我和小弥生第一次合作就打出完美配合的份上，看在小阵平你手搓的海绵炸药一次成功的份上，敬我们的疯狂！”
“——我让你俩疯狂！！”
打闹过后，三人坐在地上，看了看彼此狼狈的模样，都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张被小心储存的照片中，刚从爆破后的废墟中离开的三人都狼狈不堪，尚有余力的松田将车停在路边，外面夕阳暖洋洋的，而他回头，看见了筋疲力尽的冬月靠在萩原身上，睡颜安静。
在咔嚓声响起之前，萩原转过脸，挑了挑眉，很自然地把胳膊虚虚搭在冬月肩上，比了一个耶。
“哎呀，没想到小弥生会冲进火场救我，想起刚重逢那段时间，我甚至以为他是那种会在我拆弹现场按下引爆器的坏蛋。”
“哼，他不是按了嘛，只是炸药在他自己身上罢了。”松田低笑，“不过现在他确实变化很大就是了。”
“是啊，真高兴啊。”萩原低头，看着冬月的神色非常温柔，“谢谢啊，我的救命恩人。”
“也是我的。”松田重新启动了车辆。
萩原眨了眨眼。
“当年那栋楼里的炸药在倒计时停止后被犯人启动了。”松田的嘴角勾起，“要不是冬月这家伙也提前远程报废了炸药，我会死在那。”
他瞥了一眼后视镜：“或者死在那的是原计划带队的你。”
萩原怔了一下。
下一秒，他泪眼汪汪地抱住了冬月：“呜哇小弥生有你真是太好了……”
被勒醒的冬月条件反射就是一拳，然后和嚎得更厉害扑得更积极的萩原研二打起来了。
车子乒乒乓乓。
驾驶座的松田感觉车座一颠一颠的。
他深吸一口气，回头给了一人一拳，车子这才老实，而他满意地重新启动了车辆。
前路一片坦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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