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刚才。
“哼。”
林乌记录着楚祁的精神数据，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相里盯着显示屏，短暂地看了一眼，又别开眼低头看自己的报告，时不时疑惑的皱几下眉。
楚祁从星舱里出来，指尖附上额头，隐隐有些头痛，睁开眼睛看向没好气的林乌。
“惊喜吗？”
“是挺惊喜的，楚上校。”林乌上传着数据，阴阳怪气将手里的数据器交给楚祁。
“下次记得把墓志铭刻在战舰上，省得我们收尸。恭喜您，可以肖想一下提前退休了。”
听到这话，楚祁眉头蹙紧，接过仔细看。林乌又没好气“哼”一声。
现在着急了？说多少遍不听，现在开始急了，说多少次少用精神力，少用精神力，说几次了都，一点都不注意自己身体。
这身体好像是他的一样。
楚祁看着自己的身体数据分析报告，林乌站在一旁推了推他。
“躺进去。”
医师指尖敲了敲舱体外壳，金属仪器的震颤声在密闭空间格外清晰，“取200cc血液配比。”
相里一听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我不抽血！”
闻言楚祁翻动报告的手指微顿，抬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锐利的阴影
林乌：“……”
“第三医疗守则第七项。”林乌熟练地调出悬浮屏，“无特殊情况，患者家属不……”
“他选精神力检测。”楚祁截断话音。
“他不抽血，给他检测精神力吧。”楚祁道。
“可以吗。”他转头又看相里，语气询问。
“好吧。”相里薄唇轻轻抿着。
相里转身出去，关门前还给了楚祁投去委屈的视线。
看到相里拿着单子出去后，林乌跟随的视线才收回来，看向楚祁，好奇问。
“你真要养这小孩啊？”
楚祁双眼紧盯着自己的报告书，仔仔细细，面无表情。
“他能力挺强的，帝国应该也会同意，培训与资源不用我担心。”
林乌挑眉。
“我不是说这个，知道外面怎么传的吗？”
“嗯？”楚祁头也没抬，喉咙里发出疑惑的单音节，示意对方继续。
“他们说，楚上校这次出任务带回来一个小白脸——”
“童，养，媳。”林乌一字一句，眼神里满是戏谑。
说完没等到回应，他啧了一声，伸手将楚祁手中的报告抽出来。
“别看了，看八百遍也是变不了，看得懂吗你。”
楚祁心累的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
“什么童养媳？”
林乌：“……”
不是，合着您老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啊，那你嗯个p啊。
对上林乌幽怨审视的眼神，楚祁一噎，仔细回想着。
“……”
诡异的，死一样的沉默。
“就刚刚那个小孩。”没好气的又重复。
楚祁明白了，轻“噢”一声。
“嗯。”
“嗯什么啊，”林乌一听就急眼了，“真是童养媳啊。”
“我们才刚认识。”楚祁无奈轻笑。“你在担心什么？”
“也是。”林乌冷静下来，一想也是。
那小孩一看就是欢闹的性子，那二话不说躺地上撒泼打滚的熟练跟他家五岁小孩一模一样。
也出不了多大幺蛾子。
“对了，他哪个星球的？能在一堆污染体力把你救了，不错啊。没听有星球”
“c079。”
“c……什么！”刚坐下的林乌唰地一下又站起来。
紧接着他整个房间到处转。
“c079，你知道你为什么还不让他做基因检查啊，他不愿意抽血……那，万一他是被污染了，他骗你呢！”
“楚祁！”林乌声音猛的拔高，一瞬间的破音吵得楚祁脑子疼，抬手揉着自己太阳穴。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
林乌注意到楚祁动作，深吸一口气，压下嗓子。
“c079星球现在污染体纵横，万一他身上携带了感染的基因，一但扩散，这还从帝国内部产生，知道会有多大的影响吗！”
在林乌“你也是帝国内部的人，你应该了解”的嗓门中，楚祁轻飘飘的说“我知道”。
说完偏头看向门口，又回头拿起桌子上放冷的茶。
“所以这不是让他去查精神力了吗。”
“光查一个精神力不保险，我还是担心！”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要是有问题，我也不可能把对方带回来。”
楚祁说着，手里茶水的温度透过陶瓷做的杯体传到他指尖，低眸，黑长的睫毛半遮半掩。
“上次沈贵星际跳跃失联，回来后我就在所有人战服上装了一个小型仪器。”
“醒来后我其实就测过他的血液了。”
楚祁轻轻抿了口茶水，面不改色走到床边，背对着林乌，手里茶水悄无声息地倒在一盆植物盆栽里。
好难喝，林乌什么品味。
“在他睡着的时候。”
林乌：“……”
在门口偷听的相里：“…………………”
他低头看向自己摊开的手心，在手腕处果然发现一个已经愈合了的红点。
啧。怪不得那几天晚上都睡那么沉。
林乌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挠了下后脑勺。
“那，算了，你觉得没问题就行。”
楚祁指了下林乌夺过去的报告。
“报告我看了。”
这句话把林乌扯走的思绪拉回来，重新看向楚祁。
楚祁停顿一下，接着说。
“有办法改善吗？”
林乌沉默。
林乌叹气。
“楚上校，精神力实用频繁在机甲战斗军人这个行业并不少见，暴躁，发疯，肢体僵硬，这些我不说你也都见过。”
“但你看看哪个像你一样不要命的？我可知道上面几个月前就要调你去担任指挥官了。”
“……”楚祁放下手里的陶瓷杯，眸子沉得像一湖水。
“我还能打。”
“我知道你能打，谁不知道你楚祁最能打，就是现在你身体拖后腿的情况下，那群小崽子也没几个能打的过你的。”
林乌语重心长：“但我请求你看看自己的报告。”
“楚祁……”
想说些什么但梗在喉咙口，又涩又干，冠冕堂皇的话他有一肚子，但他说不出来。
污染体给人类带来的威胁是风吹大地，无声无息。
也许一觉醒来，你就站在了人类的对立面，也许等到太阳落山，人类就都失去了意识，变成无知无觉的污染体。
林乌深吸一口气。
“这次报告我反正会上传总部，总部那边怎么说你我不管。”
半响楚祁不动，无声的抗议。
“滚。”
“……”
楚祁的住所离帝国总部不过三条街区，灰色外墙爬满电子藤蔓，与周遭全息霓虹的喧嚣格格不入。
门廊下歪斜着几盆仙人掌，刺尖泛着病态的蜡黄，像被遗忘在辐射区的变异生物。
电子锁发出验证通过的滴滴声后，他被楚祁拽着向前倾身，呼吸在镀铬涂层面板上晕开一片薄雾。
楚祁将相里的信息录入其中。
注意到相里的视线，楚祁顺着看过去，看到那几盆仙人掌。
楚祁解释：“都说仙人掌很好养，放着不管就能活，我的不知道为什么就蔫了，明明沈贵他们家门口的都长的很好啊。”
“滴～”
虹膜录入仪发出确认音。
相里看楚祁视线还在那盆仙人掌上，对方纤细的手指戳了戳盆栽里的土，沾上薄薄一层。
“楚长官。”相里道。
“嗯。”楚祁站直身子，揉掉指尖的土，拍了拍。
“进去吧。”
与门口仙人掌的杂乱无章不同，房子装修的十分简约，每个东西都规规矩矩地待在自己的位置，干净利索。
楚祁带着相里去到二楼的一个房间。
相里扫视一圈，鞋尖轻轻点了点地面，防弹材质的悬浮地板立刻泛起一圈涟漪状光纹。
楚祁：“你睡这吧。”
“东西是全新的，刚让人送过来的，你看看还需要什么就告诉我。”
“长官，我睡床还是打地铺啊？”相里扫视着自己的领地，双手环胸，想到之前楚祁在小土豆星的话，问。
“睡天花板。”
“……”
楚祁轻笑。
“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一般般，但你知道的，我不挑的。”相里礼貌微笑。
楚祁抬头盯着天花板，半响视线又看向房间中的人，问。
“家里有精神力测评仪，测一下？”楚祁语气询问，但手里已经拿出来一块磁石出来递给相里。
“……”
透明的磁石上，黑色的光芒在相互吞噬，游走。
在相里脚下，一小块磁场缓慢展开，像一朵黑色莲花，向周围绽开。
余光中相里低头看着测能石，粉红的唇瓣不自觉抿成一条直线。
楚祁有些怔愣，一晃好多年没看见过黑色精神力的人了。
精神力是人与生俱来的，从出生时所有具有精神力的人都要受到帝国统一管控，但磁场需要天赋。
一开始并没有磁场这一说法，也没有污染体，所有人对他们这群因为这莫须有的力量而白吃白喝帝国的人抱有敌意，直到c079星球的人类被感染。
那天，给了所有以为实现科技自由就无所忧虑的人类一个狠狠的巴掌，所有武器只为了争夺着人类最后一丝体面。
“楚长官？”
一只手扯了扯楚祁胳膊。
楚祁轻轻眨了下眼睛，转眼看向相里，对方一脸得意地将手里的磁石递给楚祁。
浓郁的精神力将整个磁石撑满，安静地躺在相里的掌心，不和谐的银色在其中乱晃。
“？”
相里看楚祁并没有预想中夸他反而是地分神般看着他的磁石，于是小气地将磁石放进自己口袋里，撇撇嘴又扭过头。
眼前的磁石被收走，楚祁才抬眼看向黑色精神力的主人。
“吃饭去吗。”
楚祁：“主星的饭比蘑菇汤和营养剂强点。”
相里藏在身后的手指轻轻摩挲，垂下的眼睫毛漆黑浓密，遮住半边眸子。
实际上相里只是轻轻捻走指尖的精神力提取液。
——那是楚祁的。
楚长官应该暂时不会怀疑他了。
可惜，只有一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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