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长老,俞掌令,这回可是赶巧了,咱们不若同去东都,到圣人面前分辩如何?”
“未尝不可。”朱长老虽然不想将谭代两家背后的人得罪狠了,但兴圣宫可没有俯首示弱的道理。
镇国使何曾惧过谁!
王勤冷哼: “撤!”
此刻便是兴圣宫也不敢说要扣下他们的人,他给宋宇使了个眼色,便带着一群人纵马离去。
如今有比找到那个姓池的女人更重要的事了。
朱长老见状也准备回襄阳,“江离,这趟东都看来是非去不可了。你有伤在身,暂留襄阳处理后事。”
昨夜爆炸时,俞江离幸亏借庖屋的门板挡了一下,虽免于被火焚烧,但仍是被炸得晕死过去。
等他醒来才发现几个师兄弟身上都着了火,扑灭火苗后他急忙将人拖到南河浸泡再把身上的衣物剥落,又将被妖物所伤的师兄弟拖离火场,如此往复多次便已到天明时分。
等襄阳兴圣宫的人赶到,他更换衣物时才发觉自己兴许受了不小的内伤,加之又勉力支撑了一上午,确实不宜再长途跋涉。
若是找到那个炮制爆炸的女人,他一定要将她挫骨扬灰。
“有劳长老。”
等王勤和朱长老两波人都走了,俞江离和宋宇目光相接,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莫可名状的情绪。
要许明来说,那就是杀意。
代家管事可没心情看他们的眉眼官司,“宋老弟,这下可以去交割了吧?”
宋宇抬手:“兄长请。”
说罢二人往马车那处去了。
等他们走出一段距离,那脾气不太好的师弟问俞江离:“他们跟妖物勾结,直接杀了又何妨,谁还敢对兴圣宫说个不字!”
俞江离倒是很沉得住气,“今时不同往日。齐王才在圣人面前攻讦兴圣宫人残杀无辜,镇国使只能勒令各地约束门人。这些人不过区区蝼蚁,但若让齐王借题发挥给镇国使找了麻烦,始终不美。”
“那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他们活着才是对兴圣宫最有利的。”
“可──”
“放心,镇国使运筹帷幄,他们有没有和妖物勾结,该是何种下场,他自有定夺。”
※
“宋老弟,你这可就不厚道了。”
池岁安缩在马车角落里,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方才兴圣宫的人跟谭家人打起来时她吓得魂不附体,生怕自己暴露了。好不容易才等到代家的管事和宋宇上了马车,她实在是怕牵扯到自己身上。
“愚弟还未恭喜兄长做了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宋宇老神在在地回复道:“不过是兴圣宫的几个喽啰,兄长难道还把他们放在眼里?”
代家管事笑而不语,直接转了话题:“还未恭喜谭公重得圣人青睐。”
“往后咱们少不得有更多来往了。”
池岁安坐在角落低着头,像根木头桩子一样,装作没听见皇亲国戚家的门人在这里利益交换。
一个时辰后,马夫将凭证递给门局郎,池岁安就坐在马车里堂而皇之地从东城门进了襄阳城。
“到了。”
马车停下,池岁安本以为是到了交割那旅店地契房契的官署,结果马车停在了一处房屋前。
“多谢兄长。”宋宇叉手道谢。
“贤弟客气了。”
宋宇向池岁安使了个眼色,她会意后跟着他下车。
看着马车离去,池岁安好奇:“你们不去衙门交割?”
宋宇:“进来。”走了两步才又补了一句:“白契。”
池岁安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也不好露怯,便不再追问。
“哐、哐、哐。”
门里的人像是早就等在门后了,一听到敲门声立即开了门。
“宋郎君,池丫头。”高师傅一看见他们脸上终于有了些笑。
宋宇长腿一迈跨进门内,等池岁安也进来后立即将门关严,而后便直接朝屋内走去。
“高师傅,你什么时候到的?”池岁安落在后面跟高师傅走在一起。
“我到了有一个时辰了。你跟代家那个管事走了之后,宋郎君便找人将我送到此处,看样子是他一处私宅。”高师傅小声道。
池岁安点头。
“你去旅店那处做什么?事情可还顺利?”
池岁安想了一下,“总归是做了我想做的事,应该算是顺利的。”
“那就好。”
说话间两人走到屋内,宋宇正坐在桌边饮水,脸上阴沉一片。
池岁安心里一咯噔,这是要秋后算账了。
“高师傅,可否去庖屋弄些吃食?”
高师傅听了宋宇的话看向池岁安,见她点头,只能往庖屋里去,“你们有话好好说啊。”总觉得他们两个不对付。
池岁安见高师傅去了,兀自在宋宇对面坐下。
“宋郎君有什么要问的,我知无不言。”
“我阿兄到底怎么死的?”宋宇目光灼灼。
“我还是那句话。你若不信,我也编不出其他理由。”
“那为何兴圣宫的人没有提前察觉到有邪祟在谭家别院?甚至大火之后也没有察觉到邪祟的踪影?”
这个问题她确实不知道,“兴许是他们学艺不精?”
宋宇感觉自己听到了笑话,“兴圣宫主骆东山诛邪造诣可谓登峰造极。你可知大梁十六座照幽塔都跟东都兴圣宫的问天台相连,骆东山每日查验,这二十年宁可杀错也不放过。秦娘子就是例子。”
池岁安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解释这件事,只得换了个说法,“也许你该知道的是你阿兄为何而死。”
宋宇不语。
“你阿兄是为保护谭公而死的。”说来说去,谭宅死去的所有人都是因谭敏修而死的。
宋宇眼底微闪,“继续。”
“我虽未知全貌,但你不可能一无所知。”池岁安相信以宋宇的聪慧是不可能毫无察觉的,只是她若说出实情焉有命在?
“你可知道你阿兄为何会在谭宅别院?”
“不知。”
他问过阿嫂,出事之前阿嫂根本不知他行踪。要知道朝廷对卸任官员豢养的奴仆、从属是有严格的人数控制的。
自从八年前,他们跟随谭公来到襄州,平日里在谭公面前行走的都是王统领,他阿兄领着一队人马隐匿在暗处操练,若无大事是不会出现在谭公身边的,这八年都是如此。
他心中隐隐有些猜想,却不敢肯定。
池岁安想了又想,只能祸水东引,“那你可知谭宅起火当夜,除了谭家的人以外还有谁在别院?”
宋宇脑海中又想起了那两辆出城的马车。
“我阿兄武艺超群,等闲之辈杀不了他。”
是想怎样?
说邪祟杀的你不信,说人杀的你也不信!
“荀乃国姓。”她点到即止了。
“不可能!”宋宇一拍桌子。“谭公已然起复!”
池岁安见他怒气升腾,脑中飞快想出说辞:“谁知道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
对不住了荀慎。
哪知宋宇突然话锋一转:“你那夜在谭宅做什么?”
池岁安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打断了栽赃的思路,一时竟没想出来说辞,最后磕磕绊绊道:“我?我就是路过。”
宋宇怒极反笑:“你倒是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王勤其人,素来跋扈又狂妄,但有一点好处,不屑于遮掩,他的过错不遮掩,别人的过错更不遮掩,你与我阿兄的死不可能毫无关系。”
池岁安心里爆了一句粗口,横竖都要把责任栽给我是吧?
“你心中应该清楚,我杀不了你阿兄,你阿兄也不可能因我而死,那夜我没有跟你阿兄说过一句话,我甚至只看见过他两次。”池岁安气愤不已,“王勤或许是不屑于遮掩,但你肯定不知道他喜欢强词夺理、混淆是非、倒打一耙、怨天尤人!”
说完她死命一巴掌拍在桌上,心潮久久不能平复。
早前这姓池的女子说话做事皆是冷静理智,说的话一听就是反复斟酌过的,真真假假不得而知,如今这番模样倒让宋宇觉得有几分可信。
“这座宅子是我阿嫂私产。”
什么意思?池岁安不知道他突然提起这个做什么。
“桌子拍烂了是要赔偿的。”
池岁安终于没能忍住,一句国粹脱口而出。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
“高师傅应该做好吃食了。”
宋宇说罢起身去了庖屋,剩下池岁安一人,手掌火辣辣地疼。
“邓弃,邓弃?”池岁安掏出核桃挂件,等了许久,都无人回复她。
池岁安生出些茫然。
邓弃是她存在的唯一凭证。
若是邓弃自此不复存在,她该去做什么?
她还存在吗?她还是那个无意中从现世而来的池岁安吗?
这一切是真实的吗?
“来咯,来咯。”
高师傅的声音打断了池岁安的思绪,她把核桃挂件收好起身。
“先垫垫肚子。”高师傅把三碗汤饼放在桌上。
宋宇没再说话,直接坐下吃了起来。
“池丫头,快吃,你也好久没吃过东西了。”
“嗯。”
上一顿还是昨天中午,自从来到这里之后经常都是饱一顿饿三顿的,吃的不是馒头就是面片汤,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必须找到回家的法子!
必须把邓弃喊出来!
必须把匣子找回来!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