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令人绝望的混乱中,林蝉紧锁的眉头,脑海中好像想到了什么,猛的闪过一丝顿悟。
“这好像是。。。。”她低语出声。
再次将全部的注意力投入到那杂乱无章的鼓点之中。身体微微前倾,侧耳专注,手指无意识的在膝盖上轻轻叩击。
沈昭看到她苍白的脸上眉头紧锁,神情异常专注,心猛的一沉,还以为她身体不适,右手下意识扶住林蝉的肩膀,声音有些担忧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哪里不舒服吗?”
林蝉被她的动作惊动,回过神,立刻摇了摇头,语速飞快
“不。。。不是不舒服。沈昭,你听!这鼓点。。。好像不全然是乱敲的!”
她的眼睛明亮,仿佛在黑暗中捕捉到了一丝微光。
“这里面有规律的节奏 ,虽然很混乱被扭曲,但我能感觉到。。。”
“什么?”花小七捂着陆青荷耳朵的手没松,自己也被鼓声扰的有些心烦,闻言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说,“这乱遭的鼓声,你是不是被震糊涂了,阿蝉。我怎么什么都听不出来啊?”
“咚! 咚咚!咚!咚咚!”鼓声还在传递。
林蝉的瞳孔骤缩。
“好像是,风搅雪…”她惊呼,“这好像是风搅雪的鼓点!虽然,被改得面目全非,还混杂了其他乱七八糟的节奏。”
“什么?你说什么?”谢临一边护着神志不清的谢遥,一边急声问道。
陆青荷也忍着剧烈的头痛,投来困惑的目光。
“这是我们傩士行法事时,最常用的一个过渡鼓点节奏!”林蝉快速解释
“通常在请神之后,驱邪之前使用!用特定的鼓声引导仪式的进程,沟通天地,安抚亡灵,驱散邪祟,这是傩戏里最基础也最重要的鼓点之一。。。”
“可…可是…”陆青荷声音虚弱。
“我…我之前也看过傩戏…从没听过 ,这么让人难受的鼓声啊。。。感觉,感觉魂都要被敲散了。。。”她此刻只觉得头昏脑涨,恶心欲呕。
“所以我说它被扭曲了,被污染了。。”林蝉的声音带着愤怒,“这里面,被强行塞入了其他邪异曲目的鼓点,甚至可能。。。融入了某些枉死者的怨念。它不再是祈福驱邪的鼓声,而是变成了招引邪祟,扰乱心神的魔音。。。”
她终于明白了这鼓阵的恐怖之处,它利用了傩术中沟通阴阳的力量,却又将其彻底扭曲。
就在林蝉话音落下的瞬间。
“唔。”一声闷哼从身边传来
众人惊骇转头,只见一直支撑着,护住大家的沈昭,身体剧烈一颤。
左手捏诀的动作瞬间溃散,指尖凝聚的蓝光也跟着熄灭。
沈昭只感觉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一口鲜血涌出。整个人被抽掉了所有力气般,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
“沈昭!”
“师妹!”
众人惊呼声同时响起。
沈昭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天旋地转。那魔性的鼓点疯狂刺入她的脑海,搅动她的意识。周围同伴的惊呼声 ,在她耳中变的忽远忽近,扭曲拉长。然而,视线所及,同伴们的动作在她眼中却变得异常缓慢。
这种声音与视觉的极端割裂感,让她心慌意乱,胸口如同压着一块巨石,闷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怎么会这样?沈昭怎么会突然伤得这么重?!”谢临急的声音都变了调。明明大家都承受着同样鼓声的折磨,为何是修为上乘的沈昭反应如此剧烈,甚至吐血?
林蝉的心瞬间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她猛地扑到沈昭身边,看着她苍白的脸,嘴角刺目的血迹,还有那涣散失焦的眼神,一股巨大的恐慌瞬间淹没了她。
沈昭在她心中一直是强大,冷静,是最可靠的存在,她从未在她身旁倒下过。。。眼泪完全不受控制的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
原本试图分析鼓点,寻找破局之法的冷静思绪,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彻底搅乱,只剩下无边的慌乱和心疼。
陆青荷强忍着自身的不适,挣扎着挪到沈昭身边。她颤抖的手指搭上沈昭冰凉的手腕,仅仅片刻,她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脉象,怎么会乱得,一塌糊涂…像是,像是被什么东西在疯狂撕扯着…”她行医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凶险的脉象,一时间竟感到无从下手。
那一声声催魂夺魄的鼓点,如同丧钟一般传递着。
沈昭背靠着冰冷的石壁,眼皮开始范软,每一次努力睁开都耗尽了她的力气。她模糊的视线扫过围在身旁一张张写满担忧的脸,最后定格在林蝉满是泪痕的小脸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艰难的抬起右手,拉住了林蝉颤抖的手。她的手指微微用力,传递着坚定的安抚。
她看着林蝉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仿佛在说:别担心。
就在沈昭抬手的一瞬,林蝉的目光骤然被她手腕上系着的那根红绳吸引。
那根在昏暗光线下几乎毫不起眼的红绳,此刻却刺痛了林蝉的双眼。
一个可怕的念头闯入她混乱的脑海。
“是它,一定是它。。。”林蝉失声喊到,声音带着哭腔和近乎绝望的醒悟。
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又像发现了致命毒源,伸手就去抓沈昭手腕上的红绳,想要立刻将它扯下来。
沈昭虽有些虚弱,但本能的将手腕一缩,避开了林蝉的手。眼中带着一丝不解和保护欲,声音微弱地问:“做什么?送出去的东西。。。还想要回去不成?”
“给你摘下来,这东西。。。这东西可能害了你!”林蝉的声音已经不成调子,再次伸手,强硬的抓住了沈昭想要缩回的手腕。
她的手指因为恐惧而微微发抖,胡乱地扯动着红绳上那个,她自己亲手系的此刻却觉得无比碍事的死结。
“根本不是什么保命符。。。根本不会邪魔退散。。。都怪我!都怪我!”她一边拉扯着那个怎么也解不开的结,一边语无伦次的哭诉着,眼泪大颗大颗的砸在沈昭的手背上。
“肯定是这该死的鼓声。。。和这红绳。。。产生了共鸣!你是玉华宫的剑修,你的根基,和我们这些行走阴阳的傩士不一样,它根本不适合你佩戴。。。是我害了你。。。”
眼看那死结在慌乱中越扯越紧,林蝉的理智彻底被懊悔和恐惧淹没。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猛的抽出绑在小腿上的短刀。
“别…”沈昭意识到了她想做什么,想要抬手阻止。
但林蝉的动作很快,手起刀落。
一声轻响,那根褪色的的红绳,应声而断,轻飘飘地落在了冰冷肮脏的地面上。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林蝉扔掉短刀,再也抑制不住,扑上去紧紧搂住沈昭,将脸埋进她的脖颈,失声痛哭,肩膀剧烈地耸动着,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悔恨都宣泄出来。滚烫的泪水很快就浸湿了沈昭的衣襟。
沈昭的身体在林蝉的拥抱中微微一僵。她没有回应林蝉的哭诉,也没有回抱。她只是默默的转过头,目光落在躺在地上的那截断掉的红绳上。
她伸出颤抖的伸出右手,将那段红绳紧紧的攥在了冰凉的手心里。
花小七看着林蝉崩溃痛哭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默默走到林蝉身边,蹲下身,伸出手,不是去拉她,而是轻轻的抚上她因哭泣而剧烈颤抖的肩膀。
“阿蝉。”花小七的声音低沉且复杂,“别。。。别太自责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这样笨拙的传递自己的陪伴。
林蝉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沈昭,转身坐在沈昭身边,哽咽着,喃喃自语,像是在审判自己
“我是傩士。。。行走阴阳。。沟通幽冥。。。我的东西,带着我的气息,可沈昭她不是。。。她是玉华宫的剑修。。。灵力清正。。。我怎么。。。我怎么可以那么随便的。。。把自己沾着阴阳气息的东西,给她佩戴呢。。。”
她的目光缓缓移向墓室上方那些依旧在疯狂震动的人皮鼓,眼神充满了痛苦与懊悔
“鼓。。。是我们傩士沟通天地,行法作仪的工具,这里的每一面人皮鼓,都是被邪法炼制的同灵法器。。。它们在演奏时。。。会彼此呼应。。。形成共鸣。。。刚才。。。沈昭为了护住我们,动用了玉华宫法力。。。与她手腕上,带着我傩术气息的红绳,在那些邪鼓的共鸣下,产生了。。。剧烈的冲突。。。”
她低下头,看着沈昭嘴角刺目的血迹,巨大的痛苦几乎将她淹没。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充满了无尽的懊悔
“无妨。。。”沈昭的声音依旧清冷。 “ 现在。。。已经没事了。。。”
林蝉将头埋在膝间,不敢再去看沈昭。
天知道她刚才有多害怕。。。她差点亲手害死了沈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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