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再一次对周围事物有感知的时候,已经不知过了几日光景,林蝉在一个陌生的木屋里悠悠转醒,花小七见状急忙跑到床边,声音哽咽,“阿蝉…你醒了?”她眼眶通红,显然是这几日也未安眠。
“我…”林蝉试图开口,但喉咙却干涩的发不出声音,她有些茫然的打量起四周,屋内的陈设简单朴素,但窗外的投来的光线却异常温暖,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香气,外面还时而传来孩童老人嬉闹的声音。
陆青荷端着一碗药汤,快步走到床前。看到林蝉试图自己坐起来,连忙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别急,你身子还很虚。”
林蝉借着她的力道坐起身,靠在床头,目光依旧带着深深的迷茫,环顾着这间小屋。“这是…哪?” 她声音嘶哑的问。
花小七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是,枢墟阁。”
林蝉转头,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花小七,这像世外桃源之处,竟是枢墟阁?
“枢墟阁…?” 林蝉喃喃重复,目光依旧盯着花小七,仿佛想从她脸上找出一丝玩笑的痕迹,“你们不是在骗我?”
陆青荷也轻轻叹了口气,“这里,确实是枢墟阁的地界。血娘子带你离开后,我们就被安顿到了这里。” 她的语气既讽刺又无奈。
林蝉的眉头紧紧锁死,苍白的脸上满是抗拒和困惑,“我…睡了多久?”
“整整三日了。” 花小七立刻回答,眼里满是心疼,“你的伤口…可还痛?” 她还记得三天前血娘子抱着她来的时候,林蝉痛苦的模样。
林蝉下意识地抚上心口的位置,微微摇头,声音依旧有些虚弱,“好多了。” 随即,她环顾四周,发现少了一个人,“谢遥呢?”
提到谢遥,陆青荷和花小七的脸色都沉了下来。陆青荷端起药碗,吹了吹热气,递到林蝉面前,“先把药喝了吧,温度刚好。” 随即,低声说道,“他…一直吵着闹着要去救他哥哥,情绪很激动。惹恼了宿蛰君,但也还好,只是被关禁闭了。”
林蝉握着药碗的手紧了紧。枢墟阁的禁闭?像谢临那样的地牢吗?
就在这时,院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姐姐!姐姐你回来啦!”
“我的糖果呢?你说好给我带糖的!”
“还有我的傩面!孙婆婆说今天要教我新戏啦!我的傩面做好了吗?”
“我的笛子!姐姐答应教我吹笛子的!不能说话不算话呀!”
“……”
林蝉好奇的循声望向窗外。只见院门口,那抹熟悉的猩红身影,正被几个年纪不一的孩童团团围住。
血娘子似乎有些无奈,抬手扶了扶额角,但林蝉却清晰地看到,她那双惯常盛满戏谑冰冷的眼眸里,此刻竟流露出罕见的温柔。
“哎呀,哎呀,姐姐都记得呢!” 血娘子弯下腰,“但是呢,姐姐今天有个特别特别重要的事要交给你们…”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吸引了所有孩子的注意力。
“什么事呀?” 孩子们异口同声,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那就是,嘘…” 血娘子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些许神秘感,“这个院子里,有位姐姐生病了,正在休息…” 她说着,目光飘向了林蝉所在的木屋方向,“所以呢,你们今天要去书院多读会儿书,离这个院子远一点点,好不好?”
“好!” 孩子们立刻乖巧地点头,声音也压低了许多。
“真乖!等姐姐忙完,就去找你们!” 血娘子笑着摸了摸几个孩子的头,孩子们这才蹑手蹑脚的跑开了。
林蝉透过窗棂,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心中百感交集。为什么看着那些孩子,心中竟会涌起一股模糊的熟悉感?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是其中的一员…
还没等她理清这混乱的思绪,房门被轻轻推开。血娘子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喜,几步就跨到床边,
“小乖!你醒了!” 她的声音雀跃,“可还有哪里不舒服?胸口还痛吗?”
林蝉摇了摇头,随即抬起头,直视着血娘子的眼睛,声音疑惑,“这里…是枢墟阁?”
血娘子脸上的喜色微微一滞,也没料到林蝉苏醒后的第一个问题会是这个。她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叹了口气,“是,也不是。”
“什么是也不是?” 林蝉追问,眉头紧蹙。她想起了那些孩子,难道枢墟阁搜集这些孩童,是为了修炼某种邪恶功法?就像外界传言的那样?
“那些小孩子,是怎么回事?”
“小乖…” 血娘子的声音有些委屈,“你能不能…试着抛开心中的偏见,嗯?”
这时,开门声响起,一位头发花白,面容和蔼的老婆婆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
“小乖醒啦?” 声音慈祥温和。她看到坐起身的林蝉,脸上立刻绽开一个笑容。
“我刚烧的热水,温温的,正好擦擦脸,擦擦身子,舒坦些。” 她熟练地将水盆放在床边的架子上,拧了把热毛巾递给陆青荷。
“你…也叫我小乖?” 林蝉看着这位陌生的婆婆,心中的怪异感更加强烈了。
“是啊。” 老婆婆笑眯眯地看着她,“你不就是小乖吗?我们娘子这些年,可算是把你给找回来了” 说着,她的眼眶竟微微泛红,声音也带上了哽咽。
“你们……真的没有认错人吗?” 林蝉的声音有些颤抖,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被角,“我叫林蝉,是一个傩婆子的徒弟…不是什么小乖…”
“怎么会认错!” 老婆婆的语气异常笃定,“你腰上的傩面,当年可是我亲手给你做的。”
林蝉震惊地低头看向自己腰间的傩面。这是师父在她十岁时交给她的,说是师门传承之物,来历不凡…
血娘子看着林蝉脸上的不解和茫然,轻轻挥了挥手,“孙婆婆,小乖刚醒,需要休息。水先放这儿吧,辛苦您了。”
孙婆婆会意,抹了抹眼角,才转身退了出去。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血娘子深吸一口气,侧身坐到林蝉的床边,扫了一眼旁边准备离开的两人,缓缓开口,
“这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秘密。陆青荷,花小七,你们也能听。” 她的眼神最终落回林蝉苍白的脸上,“小乖,” 血娘子缓缓开口,
“我想…你其实一直都能意识到,自己与普通傩士的不同,对吗?” 她看着林蝉的眼睛,引导着她去回忆,
“你…能在一些时刻,感应到常人无法感知的东西,甚至…能短暂沟通幽冥。你的傩面,在你情绪剧烈波动或遭遇危险时,会散发出非比寻常的力量…”
看着林蝉眼中翻涌的惊骇,继续道,“你,与外面那些孩子,和孙婆婆她们有个共同点,身体里,都流淌着上古傩神遗留的血脉。这种血脉赋予了我们通幽的能力,只是…” 她的目光变得极其复杂,
“你是最纯粹的那一个… 你不是林氏的旁支后代,你是其本身…”
林蝉只觉得大脑一片混乱,甚至开始有些听不懂。
“你应该听说过,” 血娘子的声音变得沉重,“曾有一个显赫的林氏家族,他们是上古傩神留在人间唯一的血脉传人。他们世代守护人间与幽冥的界限,以傩舞沟通天地,安抚亡魂,驱邪镇煞”。
血娘子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然而,却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一场大战,林氏被重创,还被落井下石,那些仙门道士到处搜捕讨伐林氏后人,欲将其彻底灭绝。”
“小乖,你是当年,墨言拼死护下的最后一丝傩神残魂转世,所以我才不允许你,跟那些仇敌的后辈交好。”
林蝉消化这个消息半晌,才喃喃开口,“外界传言…枢墟阁…喜爱搜集特殊血脉的傩士,以他们的血修炼邪术…”
“呵!” 血娘子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发出一声充满讽刺的嗤笑,
“你看,故事从来都是胜利者书写的。那些道貌岸然的仙门魁首,为了掩盖自己的肮脏,为了维护他们所谓的正道声誉,肆意抹黑,编造谣言,甚至将那些莫须有的罪孽,都一股脑儿地扣在我们头上!”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着林蝉,“小乖,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他们骨子里就容不下林氏血脉的存在,就像千年前一样,他们只想赶尽杀绝,因为通幽的能力,会撼动他们的地位,戳破的谎言,他们无法掌控这种力量,就只能将其污名化,打成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归入下九流。”
她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苦涩到极致的笑容,“现在这世道…不也正合了他们的意吗?傩戏凋零,傩士被视为装神弄鬼的骗子,林氏血脉,几乎被遗忘在尘埃里…”
是啊…林蝉心中苦涩。她曾经的自我定位,不也只是一个在民间红白喜事上混口饭吃的傩婆子吗?连她自己,都只当是些唬人的把戏…
“可是…” 林蝉挣扎着,心中那份对玉华宫,对沈昭的信任,是最后的救命稻草,“这也只是你们的一面之词,玉华宫他们,或许只是…” 她试图为对方辩解,声音却越来越微弱。
“那我带你去亲眼看看!” 血娘子似乎被林蝉的固执激起了火气,又或许是急于证明什么。她不再多言,不由分说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走出小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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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五十五章 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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