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人
“三太太今个又是怎么回事,天天咿咿呀呀的鬼叫什么!叫她把嘴闭上,别扰了大太太的清静。”张妈扯着嗓子站在院门口大喊着。
主屋内烟气缭绕,正上座供的乃是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低低垂眉,左手持的玉净瓶,右手掐出佛印。
蒲团上跪坐着的妇人约莫四十来岁,双眼紧闭,口中念念有词的说这些什么,虽听不清她的话,旁人一见那慈面布衣,便打心里觉得她是个好人。
“李家可是有百年底蕴的大家族,怎么迎了这么个泼妇进门。”大早上的真是晦气,门房听这里面的动静啐了一口,他是大太太从娘家带过来的,自然是站在大太太那边的,这三太太之前可是荣城出了名的大青衣,仗着老爷的宠爱天天在家里作威作福。
现在好了,老爷出门做生意,等回来就又要迎一房新的太太,现在整个家里全都是大太太在做的主,还敢这么嚣张,她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李管家,我今天去采买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议论说外面有人造反了,我们这儿的米可能要供不上,好多人都在抢米呢!”厨房负责采买的小厮恭恭谨谨的向着管家汇报这件事情,李府的采买向来有固定的标准,可不是什么好捞油水的活,先前已经换了四五个人了,他能干这么长时间,靠的就是事无巨细的禀报。
管家已经五十有五了,马上就是要退下来的时候,不知已经是见过了多少的大风大浪,这点风吹草动的,根本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
多半又是那些个奸商,又要盘剥一波那群小老百姓 ,趁机抬高米价。
“那就也去多买一点,若真是出来什么事,白米白面可比黄金贵重。”三太太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神出鬼没的紧。
“是是是。”李管家连声应到,三太太出身商贾之家,向来眼光毒辣,来家里这些年各种账目什么的都门清,连老爷时不时都会询问她生意上的意见,自己断然是不敢轻视的。
“李管家,你也是这家里的老人了,也算的上上陪着老爷一路走过来的,凡是也要上点心,断不可马虎大意了。”三太太说的明面上是这次买米的事,话语之中更是意有所指。
老爷要娶四太太,可是家里头等的大事,万不可马虎了去。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心里不怎么踏实。
程四在大街上转悠了好半天,兜兜转转还是来到了自己家的铺子。
“什么!一两米要五两银子,你怕不是想钱想疯了。”朱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一家四口人,一年到头也不过结余二三十两银子,已经算是条件比较好的了,等明年初还打算送大儿子去本地的乡学了念书,识几个字,也不过是准备了五两银子的绢束,还免费提供笔墨。
眼见着自己身后还排着那么多的人,好不容易轮到自己了,这米买也不是,不买也不是。
后面的人不知道前面的情况,见队伍久久不动,内心烦躁,叫嚷着快一点,别磨磨叽叽的。
朱立攥着手里的荷包,掌心直冒冷汗,难道真的像谣言那要这个世道要乱起来了吗?
“怎么回事!你们都疯了吗?”眼见这样的情况,程四充了上去理论,敢在这里卖天价米,分明是想要断了普通人的活路,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炒到五两银子一两米了,翻了二十倍还不止。
卖米的伙计,见到是自家老板来了,看着怒气冲冲的样子,连忙解释道,是今天早上突然间来了好多人买米,他们意识到不对劲,才连忙出去打听,城里的米铺子几乎都是这个情况,更有甚者炒到了五六十两白银,他们也是没有办法,又担心那群人趁乱抢米,一直走不开向老板告知这里的情况。
也不是他们想要突然涨价,实在是这里就算有再多的米,也顶不住大伙一麻袋一麻袋的往出买。
要是放在平日,自然是高兴生意可以如此兴隆,现在情况不明,也只好学其他的人抬高价格。
“大伙听着,这黑心的老板想要乘火打劫,十文钱的大米,现在要二十两银子。”朱立出了铺子朝着外面的人说道,颤颤巍巍的扶着墙。
既然是有人不愿意给自己留活路,那也不要怪自己,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人群骚乱起来,
“不会吧!这可是程家的铺子。”
“那我们要怎么办?”
“我家今天还等着米要下锅呢!”
“老天爷啊!”
议论纷纷,普通百姓家里没有余粮,这样的消息,无异于要了他们的命。
一个健壮的大汉站了出来,他是驿站里装卸货物的小工,老板一天结一次工钱,媳妇正怀着孕,就要等米下锅,现在却发生这样的事情。
“都别在这里傻傻排队,怨天尤人了,我们现在就冲进去,能抢多少全靠全靠自己本事。”大汉开口,嗓音洪亮。
没人出头还好,既然有人这样说了,其他同样别有心思的自然也是蠢蠢欲动起来。
伙计看情况不妙,也顾不得别的什么了,一把将还搞不清楚状况的程四拉进屋内,死死的抵住大门。
外面吵闹声,推推搡搡个不停。
伙计请来的官兵根本就不顶半点事,三下五除二,就不知道被挤到什么地方去了。
实在是荣城太平的时间太长了,这些个公差平日里只干着些调解生意上摩擦的小事,可是出了名的肥差,根本就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大伙先停停!都别抢了,都别抢了!”一个中年男人从远处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在人群的最后面挤不进来,只好扯着嗓子在那里大喊。
然而,并没有什么人能听进去他说的话。
砰砰砰——
三声枪响过后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是那个中年男人虞伯,从被挤在一边的公差身上掏出了手枪,
即便是没有子弹,三声开膛的动静,还是震慑住了些人。
关键的不是这群随时附和的,而是闹事的领头羊。
虞伯放下高举手枪的胳膊,闲庭信步的穿过开辟出来的通路,
人总是贪生怕死的,
可逼到绝路上的时候,谁还管的上什么对对错错。
大汉背对着米铺的大门,看着一步一步向自己走过来的虞伯。
程四透过门缝,看清了来人的脸——
就是那天把他从斯宅请出去的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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