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杜菲不负期望地把人带来,邵仲翔松了口气,整理好西装起身招呼道:“愣在那儿干嘛,还不快进来,小贺啊,没想到你这么深藏不露,季总、钱总平时日理万机,神龙摆首不见尾的,今天为了你专门腾出一顿饭的时间,我老邵都没这个面子。”
所以呢,他要心怀感恩吗?
贺征脸色铁青地环视着这一圈人,如果只是钱晟因为上次没得逞,心有不甘地联合邵仲翔逼他二进宫,他都有心理准备,最多不过骂骂这两个老不死的龌龊、卑鄙,该自保时自保,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远远地看着那尊玉面佛,就气得想杀人。
尽管贺征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邵仲翔会把他明码标价地卖给季抒繁,但他还是打心底希望这一天不要来。
感情这东西太玄乎了,细究第一次见面,其实是他主动选择的季抒繁,情动时恨不得那家伙不是个带把的,后来几次相处更是清醒地看着自己的底线被践踏、被磨穿,好不容易借着冲动提了回“恋爱”,却又被鄙弃地推开,脑子里那道连接着理智和情感的桥轰然倒塌,光是想着那张时而娇嗔时而高傲的脸,都会在午夜梦醒时,被浊念冲击得一次次亢奋难耐。
是喜欢吗?
是吧。
因为喜欢,所以才期待自由、平等的恋爱。
因为喜欢他,所以才能放下对两个男人做/爱的成见,纵容欲/火焚身。
但现在算什么呢,一个待价而沽的玩物?
杜菲感受到身边骤降的气压,暗戳戳推了贺征一把,但没推动,为了不让场面难看,她主动走上前,拿起一个空杯倒满白酒道:“路上实在是有点堵,让大家久等了,这杯我自罚,别扫了季总、钱总和邵总的兴。”
铁人铁胃都架不住五十三度的茅台一口闷,何况一个女人,贺征骨子里的英雄主义又一次战胜了私人恩怨,抢过杜菲手里的酒杯,硬挤出几分笑道:“菲姐专程接我一起来才晚到几分钟,三位总见谅,这杯我替她。”
一言毕,举杯、仰头,辛辣的液体一入喉就化作一团滚烫的钢丝球在细窄的喉道里刮擦下滑,最后落到胃里,燃起一片猛烈而无形的蓝色火焰。
“咳咳咳咳咳——”贺征平时一不抽烟、二不酗酒,一下来个猛的,被呛得脸红脖子红,一手把空酒杯放回桌面,一手握拳掩住嘴咳嗽不止。
“你什么酒量自己没数?逞什么能。”杜菲低喝一声,倒了杯水给他。
见状,邵仲翔打起了圆场,“行了行了,意思一下就……”
“她是她,你是你。”一直没什么反应的季抒繁忽而将注意力落到那两人顺着杯壁不经意叠在一起的手指上,微微眯了眯眼,打断道,“你替了她,自己就不需要为迟到道歉了?”
这一番很耐人寻味的话,在立场不同的人听来滋味各异。
“……要,怎么不要,季总想看,我奉陪就是。”上位者随意的一句话就是一道指令,贺征终于明白,季抒繁人前人后是不一样的,**时的装乖做不得数,于是拧着脾气死活不肯再看他一眼,重重地把水杯搁回桌子,拿起那还有半瓶之多的茅台往嘴里灌。
杜菲是个有玲珑心思的,敏锐地捕捉到季抒繁目光的着陆点,瞬间就摆正了自己的位置,此刻对贺征最大的帮助不是递水,更不是不知好歹地求情,而是站远点,免受波及。
“小贺啊,你到底是年轻,气性这么大,季总和你开两句玩笑怎么还当真了?这么多白酒下肚可是要去医院洗胃的。”钱晟一副老好人做派地站起身,示意手边的人去把贺征手里的酒瓶夺走,他隐隐知道贺征和季抒繁关系匪浅,这段时间估计是闹了别扭,小季总心里不痛快了,不然先前他已经拜访过一轮了,圈子怎么还能兜回自己头上,张口便和稀泥道,“今天我做东,宴请季总和邵总,没别的,就是想为之前在这间包厢发生的不愉快再郑重地赔个礼道个歉。”
闻言,贺征心中讽刺更甚,伪君子、真小人,你对不起的是爷爷我,不单独给爷爷跪下磕头,反倒请这两个不相干的吃饭喝酒,天底下居然还有这种道理。
“既然是赔礼道歉,钱总是不是要拿出点诚意?”季抒繁无端将矛头对准钱晟,语气浅淡的一句话,每个字却都掷地有声。
平日里都是被别人捧着,今个儿调转了身份,钱晟脸上的笑一下就僵住了,连带着他旁边那位娇花似的爱豆都缩头缩脑了起来,“不知道季总想看到什么诚意。”
“听邵总说,我家贺儿过两个礼拜就进组了,A级网剧,太小打小闹了。”季抒繁目光不错地盯着贺征道,“正巧这剧是磨玉和蓝镜共同出品的,播好了是双赢,不如钱总拍个板,提提项目评级。”
搞什么?什么我家贺儿,我跟你有什么关系。贺征怄着气,胃里也烧得慌,一个劲地给杜菲使眼色要说法。
“……”杜菲头扭都不扭一下,谁知道你们私底下怎么玩的。
“季总想捧新人我很理解,但项目评级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决策最终还是看IP、主创、演员历史数据和商业回报预测。”钱晟到底是老江湖,面色很快就缓和了下来,这番话的言下之意便是,你捧人可以,不出点血我怎么跟你打配合?
“回报自然是有的。”话音落地,William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白皮书,“磨玉这两年对标Netflix致力于拓展海外市场,投入和营收却不成正比,瑞盛在海外还算有影响力,季总有意帮磨玉牵线搭桥,这份企划书钱总可以带回公司过目。”
钱晟眼中闪过狂热,当即扫平一切困难道:“季总年轻有为,投资下注从没失手过,肯为一部剧下这么大功夫,一定看准了‘他’的发展潜力,周一我会让负责这部剧采买的团队重新评级、制定宣传方案,季总有什么指导意见,随时都能提。”
“外行就不指挥内行了,钱总经验丰富,做红一部剧是小事一桩。”季抒繁道。
“是啊,小贺这孩子我相当看好,要不怎么能一口气签他十年呢,钱总你尽管放手去做,老邵我给你打包票。”邵仲翔一个子没出白捡这么大便宜,怎一个爽字了得,亲自伺候贺征脱了厚大衣,然后把他押到财神爷旁边坐下,“小贺啊,你坐这儿,你跟季总都是年轻人,肯定聊得来。”
“……”就这么把他卖了?贺征浑身发冷地看着桌上那本白皮书,端的是想这群人嘴里有没有一句真话,那么厚一份企划没有一两个月怎么拿得出来,瑞盛分明早就相中了磨玉这块肥肉,今天不过是寻个契机把网撒下来,而自己刚好是这个契机。
季抒繁余光扫过贺征紧抿的唇和不胜酒力而泛红的皮肤,心里爆发出扭曲的快感,明明可以轻松愉快地在一起,为什么非要和我犟呢。
重头戏演完,二十八道菜品全部上齐,席间氛围热络了不少,季抒繁话不多,钱晟和邵仲翔却都是在酒桌上发家的,话题信手拈来,贺征像个摆件一样在旁边听着,插不进话也懒得插话,坐了没一会儿就借口尿遁了。
包厢里有一大一小两个卫生间,大的那个就在戏台旁边,方便剧团的人使用,小的就远些,要过一个廊厅,装修却精致得多。
贺征遁去的就是小的那个,刚开门还没往里走,背上就贴上了一只冰凉宽大的手掌,他甚至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一股蛮力推搡着往前栽了两步,时差至多一秒,身后的金属门被人“砰”地用脚勾上。
“贺征。”罪魁祸首扑上来,从后面紧紧抱住他的腰,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嗡声道,“你为什么删我微信,还把车钥匙寄去我公寓。”
真是把“打一巴掌给颗甜枣”这招用得出神入化,贺征觉得自己要被他折磨疯了,深吸一口气,抓着他的左手腕把人甩开,而后转过身,指着门道:“出去。”
季抒繁瞥了眼左手腕上的手指印,站直身子,脸上的温顺消失殆尽,玩味地勾了勾唇道:“如果我说不呢。”
“那我走。”贺征不想跟他起争执,尤其是在这间包厢里。
“咔哒——”金属门立马被落了锁。
这简直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贺征怒不可遏地推着那人的左肩把他抵到门上,“季抒繁,季总,季大公子!有病就去治,整天变着法儿地折腾我有意思吗?”
“嘘。”季抒繁笑眼弯弯,抬起右手,将食指轻轻压在嘴唇上,“这墙不隔音,你想把外面那些人都招过来吗?”
“行、好,你有种就跟我在厕所耗一晚上。”贺征气笑了,倒退走了几步,衔起一条腿靠坐在洗手台上,“我的时间反正不值钱。”
季抒繁遵循一贯的流氓路数,硬凑过来,用右手握住贺征左手的食指和中指,用指腹一点一点蹭着,像是在驱逐什么,放柔了声音道:“我怎么你了,一天不见就对我这么凶,又没强迫你跟我睡,单方面想捧你都不行?”
“……”一大堆歪理,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这种神仙他一介凡人是拿不住的。贺征一言不发地把手抽出来,从来没这么恼过自己不会抽烟,这个时候就该一口烟吐神仙脸上,再用烟蒂在他身上烫几个红通通、不刮掉一层皮都消不掉的洞。
“说话。”季抒繁本来脾气也没多好,这会儿恼了,攥着他前胸和腰腹的皮带,把人往跟前一拉,唇瓣擦着他的耳廓,威胁道:“贺征,你最好骗我说你知道今晚是我点你,不然穿得这么骚,却抱着勾引别人的心思,我真的会把你关到谁都找不到的地方,铐在床上,C得你求饶。”
手铐?某种画面突然在脑中定格,那穿着情趣内衣、叫不出名字的演员的脸渐渐换成眼前这个人,贺征呼吸都乱了一拍,破天荒地没同他硬碰硬,把屁股从台子上挪下来,强行掩饰着什么,冷声道:“那你可真行。”
“我说我……你就这反应?”季抒繁攥着皮带不松手,有种铆足了力气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感。
“不然呢。”贺征悍然把他的手掰开,“季抒繁,你爱关谁关谁,爱跟谁睡跟谁睡,咱俩没可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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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有点心机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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