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厚重的窗帘自动拉上,四周传来沉闷的“叮叮”声,似是一个老旧的风铃。
一道黑影在昏暗的角落缓缓凝聚成形。
林知一身黑衣现身,面色凝重:"大人,底下的......"他的目光越过安自渡,在看清身后那人时一脸惊讶,忽而话锋一转,"你怎么在这?"
“嗯?”宴无咎慵懒地靠在工作台边,倒觉得有些好笑:“我为什么不能在这?我倒不记得三界有‘妖族不能在人间’这一条。”
“你爱在哪在哪。”林知咬牙道:“就是不能在判官大人身边。”
“这就很有意思了。”"宴无咎轻笑,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的委屈,“分明是你家判官大人深、夜、亲、临,我这工作室就一张床,大晚上的孤男寡男,我还有些害怕呢。”
安自渡坐在椅子上,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桃花眼里盛着浅显的无奈,像是在看闹脾气的小孩。
林知听到这话马上气得吐血,嗓门都拔高了些:“你放屁!明明是你对大人有所图谋,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
“咳咳……”安自渡轻咳几声,林知才意识到自己差点把不该说的话漏出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悻悻地别过脸。
安自渡轻描淡写道:“有些着凉了。”
宴无咎凤眸微眯,视线如刀锋般落在林知身上:“我怎么?”
林知根本不敢看过去。安自渡接下话说:“为了见你,才干这份苦差事。”
宴无咎:“……放屁!”
话题算是默默的揭了过去。
安自渡问道:“只有你一人来了?”
林知闷闷地开口说:“浸月说最近游魂众多,度朔山和酆都那里游魂聚集,阴司全去守入口了,抽不出人手。”
这两处地方是下幽冥处的入口之一,游魂众多需要阴司查验放行,一来是防止有心之人潜入幽冥,抓游魂做些恶事,二来是酆都为阴阳交汇之所,防止魂魄不稳的活人闯入,而难返人间。
难不成偌大的幽冥找不到一名阴司?分明是推托,不愿前来的话术罢了。
安自渡却不以为然,心态极好:“冬季难熬,游魂易滞,多些也正常。”
“大人你就是脾气太好了!他们就觉得你好欺负。”林知看向青铜剑,抬手画符:“我来问灵。”
安自渡衣袖轻抚,即将成型的符咒瞬间消散,他道:“器物灵问灵和游魂不同,它的执念比游魂深数百倍,稍有不慎,就会被迷其心智。”
安自渡将方才压在剑刃上的符揭下,青铜剑瞬间发出暗淡的幽幽绿光。
宴无咎眼神复杂的盯着安自渡的背影,他竟没注意到这人是何时将符贴上的。
安自渡转动判官笔,笔尖的朱砂有些残余,笔尖在青铜剑刃上滑动着,青铜剑身微微抖动,像是执剑之人正在手抖。
他抬手在青铜剑上方画了一张极为复杂的符,笔尖轻点,符便缓缓下落,朱红的符文覆在青铜剑上。
角落的老式收音机开始自动调频,发出模糊不清的古语。
林知看向安自渡一脸担心道:“大人,您今日刚渡了怨灵,我怕……”
“无妨。”
宴无咎看向他的侧脸,嘴唇微张,嘴边的话始终没说出口。
“点香。”
“是。”
林知张开手掌,手中出现一个巴掌大小的朱红色香炉,他将点燃的犀角香放在香炉中,青烟缓缓上升涌到青铜剑处,如丝如缕地缠绕在青铜剑刃上。
“犀角香缠绕,唤问是何灵。”安自渡的嗓音忽然变得冷冽清脆,像是换了个人。
宴无咎恍惚一瞬,眼前浮现出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将他从雪地中抱起,带笑的嗓音模糊且……熟悉。
“你这狐狸,倒是命大……”
寒风凛冽,但他却不觉得冷,鼻尖萦绕着那人身上独有的冷香,让他觉得十分舒适……他竟毫无防备地窝在那人怀里沉沉睡去。
“想什么呢?”安自渡的手在他眼前轻晃,宴无咎思绪被拉回,目光落在他小拇指处缠绕的一圈红线上,闷闷开口:“没什么。”
青铜剑上绿烟凝聚,缓缓凝成一个似人形的灵体。
“何灵?”
“青铜剑灵。”
“有何执念?”
灵愣了一瞬,缓缓道:“始…终。”
“因何醒?”
“剑主召唤。”
安自渡握着判官笔,点向灵体额间,轻声询问道:“何为始终。”
灵体骤然溃散!青铜剑再次暴起,欲朝安自渡胸口刺去!淡蓝色狐火再次炸开,将剑身牢牢挡住,青铜剑瞬间没了动静,静静的浮在半空。
宴无咎抬手握住剑柄,便感受到剑身传来一股温热——仿佛是鲜血的触感。
他放下剑,语气意味深长:"判官大人,它、与你有关。"
安自渡点了点头:“嗯,感觉到了。”
宴无咎轻笑一声,逼近一步,几乎贴着安自渡耳边,声音虽低,却字字清晰,“也是,判官大人手中的生死薄能知晓万物因果,自然也知此‘灵’跟你有何渊源,不过……”他拖长了语调,“我怎么觉得,它很想杀了你呢,大、人。”
林知怒道:“胡说什么呢!我看是你想杀大人。”
“我想杀他?”宴无咎忽然笑了,目光黏在安自渡淡色的唇上,意有所指,“方式……可能比较特别。”
林知瞬间面红耳赤:“龌龊!”
宴无咎笑得愈发张扬:“承蒙夸奖。”
安自渡闻言也看向他,可那人脸上毫无羞赧,反而扬着下巴,挑衅般回看过去。
“看够了?”安自渡问。
“看够了,”宴无咎指尖划过自己喉结,“就是有些好奇,咬这里的时候,判官大人是会推开,还是……抱更紧?”
安自渡眸光微动,尚未回应,林知已忍无可忍亮出武器!
“别闹了。”安自渡拂袖压下林知的动作,指尖轻点剑身,“你的血滴在上面了?”
“噢对了,你不说我还忘了。”宴无咎伸出快要愈合的手指:“我敢肯定,是青铜剑先动的手。”
林知:“……你哪这么多肯定。”
安自渡了然,指尖在剑锋一划,将血滴了上去。
林知一脸不解:“大人你干什么?”
青铜剑周边瞬间起了一层黑雾,剑刃前半段赫然出现了锈迹斑斑的血痕,上面还带着蓝色火焰。
正是狐火。
安自渡道:“好奇它为什么杀我。”
“哎!这不是这狐狸精的狐火吗。”林知脑中忽然警铃大作,他看向宴无咎:“你是剑灵的主人!?也就是说,是你赋予剑灵指令,让它一直想杀大人!?”
“呦,给我扣这么大一顶帽子?”宴无咎漫不经心道:“不记得了,就当是我吧。”
“你…!”
安自渡低笑一声,看向那跃动的狐火:“对我有这般深的杀意……还是,别的什么?”
林知气道:“还渡什么剑灵,让浸月过来吐口烟,完了直接把他扔进轮回池!”
宴无咎道:“行啊,把我身上的天道枷锁撤了再扔。”
林知呵了声:“你想得美,除非你魂飞魄散,要不然你就要背着它入轮回池,生生世世不得脱。”
宴无咎沉默不语,似是在思考着什么,便感觉肩膀被轻轻握了一下。
安自渡温声道:“别瞎琢磨,等渡完该渡的灵就会撤了。”
宴无咎拍开他的手,淡淡应了声。
犀角香渐渐燃尽,余烟仍在空气中萦绕,青烟凝成一团,呈现一团虚影,变幻之间是一个男人被绑在粗壮的十字木桩上,手腕粗的铁链绑住四肢和脖颈。
男人胸前插入一把青铜剑,白色衣服被血浸透,晕开大片暗红,剑身被淡蓝色狐火包裹着。
男人的头低垂,发丝凌乱,似是半死不活的模样。
“这是什么意思……”林知凑近细看,小声嘀咕着:“他还活着吗?”
宴无咎:“活着。”
“生命力这么顽强吗,都成这样了还能撑着一口气。”林知感慨道:“不敢想成为怨灵该有多麻烦。”
这时,“麻烦”缓缓抬起了头,男人虽然身上血横遍布,但那张脸却是干干净净,待看清面容后,林知猛然倒吸一口凉气,眼珠瞪的都快掉出来。
他保证,如果他是活人的话能瞬间晕死过去!
青烟中的那张脸,竟然和判官大人一摸一样!!!
什么情况?
林知结结巴巴问道:“大…大人这不会是你前世吧?”
安自渡摸了摸下巴:“长得不像吗?”
林知:“……”这是重点吗!?
青烟变幻间,缓缓走出一个身影,男人穿着裁剪精致的黑红色上衣下裳,腰间系着雕刻精美的和田玉佩,一步一步走近。
那张脸出来后,林知想再死一遍的心都有了,倒是安自渡却是一脸笑意的看向青烟内,脸上丝毫没有惊讶的神情。
青烟中。
‘宴无咎’凑近挑起‘安自渡’的下巴,问道:“大人被钉在这里,感觉如何?”
“有点累。”‘安自渡’虚弱道:“你的狐火有些燎人了。”
“果然是你!”林知突然开口,一脸怒气:“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么”
林知眼看又要出手,安自渡预判了他的动作,将他拦住:“年轻人,淡定些。”
“可他…!”林知哼了一声,压制住怒火。
安自渡看向青烟内,开口道:“这也许,就是剑灵口中的始终了。”
“我不记得。”宴无咎抬眸对上安自渡疑惑的目光,再次开口道:“这段记忆,我一点都不记得。”
“天道枷锁在身不记得也正常。”安自渡轻笑道:“可就连我…竟也记不清了。”
大人您看!”林知突然指着虚影,声音都变了。
安自渡顺着林知所指看了过去。
‘宴无咎’的脖颈和食指被一道朱红色细链缠住。
林知疑惑开口:“那不是判官链吗?宴无咎一个活人,怎会戴有判官链?”
安自渡道:“心甘情愿的活人,也可以戴上判官链。”他看向宴无咎问道:“是我给你戴的吗?”
宴无咎眸色阴沉,还没等他开口,青烟便散开萦绕在两人身上。
烟散,人也消。
林知一脸担忧的看向暗淡无光的青铜剑。
判官渡‘器物灵’,需要进入‘器物灵’灵识深处,找出根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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