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如许被人从教室里叫出去的时候,她正看着一本新到手的漫画。
“薛如许,你出来一下。”一个温温柔柔的女声。
透过窗户的玻璃,许老师圆圆的脸闯入视线。李明明的舅舅也站在她身边,许姝只到他肩膀的位置,一高一矮,四道目光都盯着薛如许。
一个笑盈盈,如同绽开的桃花;一个直勾勾,恨不得射出暴雨梨花针。
她的手控制不住地抖动几下,迎着李明明舅舅火花四溅的目光,硬着头皮把花花绿绿的漫画书塞进课桌抽屉。
正打算起身,余光看到李明明也趴在课桌上,她端坐着向后一仰,李明明玩手机的动作就暴露在他舅舅的眼里。
他拿着一个屏幕巨大的手机,时不时痴痴地傻笑一声,肩膀上下抖动,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薛如许非常肯定,李明明一定是暴露了,因为他舅舅那张本就不白皙的脸,已经变成了菜色。
薛如许幸灾乐祸地走出门,跟着许老师和年级主任,不知道往哪里走。
刚走出去几步,年纪主任礼貌地伸手挡在两人前面。
“麻烦稍等一下,我回去处理点事儿。”说完,旋风一样地卷了回去。
不多时,走廊里就飘荡出一声暴怒的呵斥:“拿过来!再敢玩手机,看我不打死你!”
年级主任旋风一样地又卷回到许姝和薛如许面前时,手里已经卷了个巴掌大的手机。
薛如许夹在许姝和李明明舅舅的中间,像个犯人一样,到了年级主任办公室。
里面已经坐了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
薛如许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当下缩头乌龟一样,连连后退,不敢进去。
她扭脸看向右手边一路带着她过来的年级主任,一脸为难地祈求道:“万主任,不至于吧,我就看个漫画……”
“瞎贫嘴什么呢,快进去!”手一推,薛如许就像个皮球一样,滚进了屋。
蔡小新好久没穿制服,正觉得浑身不自在,看见薛如许一脸的窝囊样,“噗”地笑出声音来,倒是恰好打消了她的害怕。
“薛同学吗你是?不用紧张,我们是负责汪老师案子的警察,有些问题想要找你了解一下。”梁斌贴心地安慰她道,声音温温柔柔,像冰镇柠檬水一样清新。
“汪老师……他现在找到了吗?”薛如许一屁股坐在两人面前,期待地问道。
“找倒是找到了,就是……”梁斌用手肘狠狠撞了蔡小新,后者把后半句话吞回了肚子。
梁斌转开话题:“你是高三1班的班长?”
“啊?哦哦,对,我是。”
“你对汪老师了解多少?”声音柔柔的,像个邻家大哥哥。
薛如许嬉皮笑脸习惯了,生出了逗弄梁斌的心思:“了解多少啊?这个不好说了,哪种算多?那种算少?”
她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又变回插科打诨的模样。
“薛如许!”万主任在她身后严肃地提醒,“你给我好好的,不许不正经!”
薛如许撇了撇嘴巴,板板正正地坐在梁斌和蔡小新对面:“汪老师从高二上学期开始接手我们班,已经带了我们一年。我一直都是班长,所以……应该算是了解他吧。”
“他之前一段时间有什么异常吗?”还是梁斌温柔如水的声音。
“以前一段时间?具体是哪段?放暑假的时候?那个我不知道的,我们都放假了,我上哪里去知——”
许姝害怕她又要挨骂,从她身后轻捏她的肩膀,提醒她万主任还在后头。
薛如许得到提醒,赶紧闭嘴。
而后她安安静静地想了想,忽然猛拍脑门儿:“哦,想起来了!高二上学期,大概期末的时候吧……汪老师确实有点不一样!”
蔡小新一下来了精神:“哪里不一样?”
“扎小人儿你们见过嘛?”
“什么?扎小人儿?”蔡小新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有一天,汪老师给我们上课的时候,杯子里的水喝完了,让我从他办公桌的抽屉里取茶叶。我开错了抽屉,拉出了最底下的那个,里面当然没有茶叶盒。不过……倒有一个奇奇怪怪的布娃娃。”
蔡小新急不可耐地问她,脸上的表情分不清是害怕还是感兴趣:“长什么样?”
“大概一个巴掌大小,穿了件奇奇怪怪的蓝色裙子,头上两根羊角辫,肚子上面戳了几根长长的银针,脸看着超级吓人!我听说这是用来诅咒别人的,你恨谁就把小人儿当成谁扎!”
薛如许越说越来劲,俨然一个说书先生的模样。
梁斌对神佛之类的把戏向来嗤之以鼻,质疑的神情溢于言表,他这边半点不信,扭脸一看,蔡小新已经瞪大双眼,好像真是被吓着了。
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他不信地继续问薛如许:“有这么邪乎?不过……你上哪儿知道这些的?”
薛如许倾身向前,来了兴致:“我能不知道嘛?娱乐新闻报道过的呀,我如数家珍的!”
万主任终于忍不住了,站在她身后,像个鬼影子,突然给她脑袋一记敲。
“你还如数家珍!你怎么不对知识如数家珍?怎么不对学习如数家珍?净看这些没用的烂新闻!你都高三了,你说你……”
许姝看他说话的阵仗又像是要开闸放水,连忙扯扯他的袖子,示意他警察还在,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
万主任得了提醒,尴尬地摸了下鼻子,关闸,闭麦。
“咳!咳!”梁斌也提醒对面的三个人,注意回到正题上。
蔡小新倒是不管是否离题,看戏看得他忘记害怕,没心眼地嘿嘿傻笑。
梁斌继续询问:“后来呢?那个娃娃现在在哪里?”
薛如许闻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后来我就没见过了。反正后来我帮他拿东西的时候,再没看到。估计被我看到了,他多多少少有些尴尬吧。毕竟一个数学老师,搞这些东西多少有点不搭。”
梁斌被她影响,顺着她的思路问道:“汪老师平时不搞这些吗?”
却不是问薛如许,而是看向她身后的许姝和万主任。
两人齐齐摇头,异口同声:“没听说过。”
梁斌仔仔细细记录下薛如许透露的信息,也不管什么怪力乱神了,统统记下!
写完后,他不放心地补充道:“还有什么异常的吗?比如说,他的个人情绪啊,精神状态之类的。”
“我正要说呢!自打我看到那个小人儿之后吧,我感觉汪老师就不太对劲。算不上是神神叨叨,但的确是精神恍惚,上课经常出错,但也有可能是年纪大了,反正我拿不准,也说不好。”
“他言语之中有透露过因为什么吗?”
“他怎么可能告诉我啊?我们汪老师虽然人很善良,但是不爱说话,更没有分享欲,大家都说他挺神秘的。
“我虽然是他的班长,但他对我也没什么区别。况且有一次晚自习,我看到他——”
说到此处,薛如许突然想到她爸爸身上的教训,连忙转了话头:“看到他摔了一跤,估计觉得被学生看到很丢脸吧,他对我更提防了!”
“……”
“噗嗤——”蔡小新跟她是一类人,很少有个正经的时候,但此刻,他也觉得这孩子着实缺心眼儿。
“扎小人?这是什么古早的手段?”班青皱着眉头,万分嫌弃。
“是吧?青姐,你也觉得离谱,我超无语的,怎么会有人傻到相信这种东西?好笑死了!”蔡小新附和着,眉眼间满是鄙夷。
梁斌扭脸看他,被他坚定的语气惊得一愣一愣的。
两人一路回单位,路上还听他兴致勃勃地讨论什么用小人儿转移厄运之类的,这会儿自己还没说话呢,他倒是改头换面,扭脸就成了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嘿!蔡小新,你刚才在路上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你不是说……”
蔡小新看白杨和班青此刻都一脸戏谑地看自己,顿时觉得丢了面子,赶紧起身挡在梁斌面前,又严严实实地捂住他的嘴巴,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几分钟之后,两人的打闹终于停了下来。
梁斌突然回想上午问话的过程,又想到薛如许最后的态度,补充道:“上午我们问薛同学的时候,她好像有所隐瞒,几次都用插科打诨的方式混过去了。应该有什么顾虑……我感觉她肯定知道点什么,但是不愿意告诉我们。”
“那有什么难的?她不愿意说,我们明天就再走一趟。她要是明天也不愿意说,那我们俩后天再去。”蔡小新无所谓地摊手,“总有她愿意告诉我们的一天。”
“天天去啊,你打算?你去关图中学干什么?跟他们高三学生一起上学啊?咋的,你要复读?”
“噗嗤!”梁斌看蔡小新被白杨堵得一脸菜色,登时乐不可支,笑得红光满面。
班青忍住笑意,问道:“除了薛如许呢?学校其他的老师和学生们怎么说的?”
梁斌看蔡小新涨红了脸,顿时收回笑意,回到正题。
“差不多都是一些没用的信息,一些概括性的评价。
“他们对汪明远的印象都差不多,觉得他性子温吞、宽容,闲云野鹤又有点神神秘秘。除了上课,不怎么参加学校的活动和聚会,按时准点上下班,和学校里的同事都是点头之交。
“大家倒都挺礼貌客气的,没听谁说汪明远的坏话,也没听说学校里谁跟他不合。挺低调的一个人,事业心不强,重心都在家庭上。”
白杨和班青听了这话,久久没有出声。
班青沉默了许久,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抬手看看手腕上的表盘,时针已经指向晚上七点。
“薛如许的事情我来想办法,等我查清楚了再告诉你们。下班了,我先走了!”
她撂下一句话,丝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留下三人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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