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纪念应该要回复俞之行，向他解释的。
但来不及了。
飞机起飞，纪念断了网，俞之行连“对方正在输入中”都没看见，所有问句落空之后不免更急，偏偏这个时候公司给的助理还一直在催。
“俞之行！？你到底在做什么？”
“过来和投资方见面问好！天杀的...还要我亲自过来请是不是？真把我当助理了？！”
俞之行只好放下手机，一边应着，一边从杂物间改成的小休息室里跑出去。
穿过混乱嘈杂的片场、到人群逐渐稀少，另一栋楼房的里面。
期间，助理一路跟着，骂骂咧咧，有时候气到实在不行，扬起胳膊抡俞之行两下。这些俞之行都是早已经习惯的。
助理是个精瘦精瘦男生，瘦得骨头都突出了皮肉一样，比俞之行矮半个头，整个人很锋利。
投资方相比起来，就可以算作“肥美”了，偏胖，西装里面的衬衫鼓鼓囊囊的，特别是小肚子那一块儿，人不好看，还不太高，一样比俞之行矮了半头，不过他手腕那块上千万的名表比较好地弥补了他这些缺点。
一共有六七个人，三个长得差不多的投资方、三个他们的助理，剧组的编剧老师，俞之行和助理张捷一一弯腰握手问好过去，接着跟随大家坐下“喝茶”。
“今天也是好不容易，咱们几个凑起来好好聊聊呀。”
“是，友好合作！”
“咱们剧组到现在都还没有导演和女主角，也是多亏，这种程度、还能继续顺利开展下去。”
投资方们先是感慨了两句，然后开始放声大笑，虽然情况从他们口中说出来显得很是糟糕，但没人的表情凝重。
俞之行第一眼看见的小肚投资人双手交叉合十放在肚子上，笑得最欢：
“别说没有导演和女主角了，就算男主角没有、编剧没有，什么都没有，咱们也是一样开展下去，这点实力还是有的！”
“...”俞之行垂了垂眸，眼底闪过一瞬恶心。
闻言，场上的编剧也不适地尴尬扣了扣手心，面上不断赔笑。
俞之行知道他，接着又坐直些，转了转眼珠。
编剧姓刘，叫刘氓，俞之行想不通一个人怎么能被取出这么贴合他本性的名字，刘氓就是个自命不凡，男人病很重但不愿承认、反其道而行，标榜自己支持女性关爱女性的流氓编剧。
他投机取巧，选择最有争议的话题编写剧本，到处借鉴，结果误打误撞还真搞出来一个还不错的本子，当然，争议的话题肯定配合的也是相当有争议性的剧情。
俞之行不想承认，但虽然一切都乱糟糟的，这个本子那点表面功夫呈现出来的主旨，还是很大程度地缓解了他留在这里的心情，再放低点标准，剧本其实非常不错了，毕竟刘氓借鉴的都是些好的，从业那么多年，多少他也有一些审美。
小肚投资人又说，“任何事，都不用担心，包括这个到时候的票房问题啊，”
“咱们这个电影，主要就是为了给咱们小俞一个机会，对吧！”
说着，那人拍了拍俞之行的肩，俞之行对他扯出一个笑。
“两千万的片酬给你，电影更是投资至少三个亿，这不得了！小俞，好好干知不知道！”小肚投资人加重语气。
两千万..俞之行实际能拿到两万就不错了，还有至少三个亿的投资，剧组的工作人员总共加起来不到五十个，这电影也没什么需要花大钱的地方。
拍这个，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洗点东西。
来之前，俞之行也不知道这些，想通之后立马敛住了假笑、绷紧嘴角。
小肚投资人收回手，吸溜两口好茶，想到之后自己要宣布什么，更高兴了：
“不过呢，有件事，我得老实告诉大家！”
“不仅如此！导演的事，我也解决了，这个导演不得了，你们一定会喜欢，她很大胆！”
“哦？导演终于定下来了？！”张捷忍不住插嘴，双眼一亮。
俞之行瞥了张捷一秒，耷拉下眼皮，同时又竖起耳朵，小肚投资人描述，这位导演不是专业的，属于外行人，可是呢，她愿意挑战，会免费帮他们导这部戏，负责到底。
“外行的？那怎么保证咱们电影的质量？”另一个投资人虚伪地问出，小肚和他互动，相视两秒、心领神会。
“外行人不代表她不专业啊！不仅拍得好，还有影响力，人也是流量，流量导演你听过吗？她是优秀女性！”
“咱们要对女性导演展现出咱们的绅士，展现出咱们对她的优待！”
“一会儿！大概三小时后吧，咱们的导演就会过来，大家都要留下来亲自迎接她！”
“...亲自迎接？！”张捷念了一句，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又和俞之行悄悄话，“何方神圣？”暗示他留意着、最好能伺机勾搭。
俞之行装没听见，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特意强调对方是女导演的目的？
要拿女导演营销炒作吗？
确实，女导演、女性主义题材的电影，正炒、反炒，都有噱头，而且这几个人一定会对女导演下手的，除非对方有强大的背景靠山。
俞之行想想都有点心疼，但很快就从这种可怜别人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了。
一场“茶话会”，缓慢又拖沓地足足进行了快两个小时，俞之行一般不说话、也没反应，越听越觉得难受，私下里反复想着、掂量他这之后，结束会议、选择去主动请辞的可行性。
缺钱用。纪念刚刚，还莫名其妙整了一出要让他们都破产的戏码，俞之行还没弄懂那边的局势，在犹豫中。
…纪念是在和他开玩笑吗？
如果他主动请辞，会惹下一大堆麻烦，但没关系。
所以纪念到底是怎么了？
俞之行装着心事，起承转纪念，兜兜绕绕，还是更想先和纪念联系上、其他的统统乱摆在一边。
回到休息室之后，俞之行又马上掏出手机联系纪念，过去足足两个多小时，纪念居然还是没回复他，让俞之行莫名右眼皮跳了两下，觉得哪里不对、好像有什么坏事要发生一样。
毕竟纪念是在数钱的时候都会抽空理他一下的人，绝不可能主观故意忽视掉他的追问和消息。
也不是小时候和他还没那么亲、所以藏着掖着的年纪了。
剧组因为三个投资人的到来稍微有序了起来，那三个他们的助理亲自到片场里了解各组工作人员的情况，张捷主动去引路陪同，还非要拉上俞之行一起。
那些助理当然懂得，于是便给张捷面子，总在俞之行跟前说张捷对他多好多好，这么上心，去哪儿都带着。
还劝俞之行不要记恨张捷偶尔的严厉和打骂。
俞之行想笑，他要是真在意，张捷还能好好地待在他身边？
几个助理们讲完，俞之行不予回应，张捷才是真就小肚鸡肠、一点儿细节而已就能记恨上人的那种，专门找了个时机当众训斥俞之行。
“毛手毛脚的！你都出道多少年了，快十年了！以为自己是毛头小子吗！？还不赶紧和人道歉！”
“俞之行！？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俞之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他骂，因为放空没来得避让，和俞之行差点撞到一起的对方反而很尴尬、仿佛被骂的是她。
还没撞上呢，只是差点儿，张捷就劈头盖脸泄愤了至少两分钟，小姑娘初出茅庐，哪遇到过这种场面，后面一边“挨骂”，一边被同事们围观，都想找个洞钻进去了，俞之行还一幅事不关己的状态，心态好到爆炸。
“。”
俞之行确实觉得事不关己。
他在想，纪念怎么还不出现？？?
真的不对劲。
要不是手机没电了，暂时在充、不在身边，俞之行早就低头点进和纪念的对话框里了，张捷想怎么耍猴就怎么耍猴。
但正因为没有，所以俞之行有点烦了，不自觉地皱眉。张捷正骂到兴头上呢，语感正好，回头发现俞之行好像有要生气的趋势，立刻杵了一下，减小音量，舌头打结，原本顺畅的话一下子变得磕磕绊绊。
“...你别不耐烦！”
俞之行只是皱眉，没有下一步动作，看起来又好像没什么，张捷非常弹性，秒怂之后，发现俞之行不想鸟他，本能般为了要给自己找回气势又开始嚣张，凶得对面的小姑娘抖了抖。
“哎，行了，等等，我们的导演好像来了。”
突然，有人说，接着另外两个投资人的助理也收到通知，于是从看热闹模式切换出去，叫停张捷。
“散了，都去迎接纪导。”三个助理说。
俞之行听见“纪”字，霎时间右眼皮又毫无预兆连跳了两下，卡壳两秒回头看那三人，带着疑问。
“看什么！走了！”张捷抽了他后背一掌，催促，然后追着他跟着要去迎接大导的队伍一路，可惜在中途时被助理们拦下。
这个导演，真的是来头不小，回到之前那栋他们开过“茶话会”的地方时，俞之行看见，投资人们早早地就已经在电梯口整理好等着了，等待的过程中也还在聊她：
“漂亮吗？”
“当然漂亮！不过不行！”
“失算..我以为她和上面合作只是传言？”
“没查吗？”
“查过，啧，”
“但也有可能是纸老虎..”
三个投资人说着些晦暗的话，表情和姿态都正经许多，不再是“茶话会”时的油腻和随便，可见对方实在是不一般。
俞之行心紧了紧，正要上前，去问，“纪导”——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纪念吗？？？
“叮”的一声，他们身前的电梯打开，人来了，俞之行转头，里面的人直直站着，不是纪念，还能是谁？
俞之行宕机，凝固，留在原地。三个投资人则错过他，向前一步，纷纷抬起笑微弯下腰、主动去和纪念握手，十分礼貌地叫了三下：
“纪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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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YUJ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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