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死定了!
楚留客手捧着玉,心中大叫。
自从上次玉被沙匪偷走后,楚留客简直是把这无瑕壁当自己的亲孩子来看,不管什么时候都抱着,就连睡觉的时候也没放过,看谁都都像贼,玉就没离开过他的手。
眼看着马上就要到楼鐢了。半夜,楚留客躺在床上想着这一路发生的事情,不由感慨了一下,起身给楚真又写了一封家书。
突然又想了无瑕壁,不知道是不是“父爱大爆发”,突然想看看自己的“孩子”,楚留客便开了木匣子。
话说来,带着这无瑕壁走了一路,楚留客还真没有仔细看过,再不看可就没有机会在看了。
楚留客从小在楼外楼也是见过不少世面的,可当看到这无瑕壁,他都想把楼鐢国主干掉,自己上位把无瑕壁占为己有。
楚留客摸着玉,身子向前凑近仔细看了看,这一看可不得了了,他在无瑕壁上看到一寸长的细小划痕。楚留客登时双眼瞪大,心都凉了一半,不可置信地又看了看,甚至还拿来烛火仔细看了又看。
无瑕壁,无瑕壁,最重要的就是无瑕!!这下可全完蛋了,无瑕变有瑕。
楚留客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手变糙了,手指上面的茧划出了一道痕。
楚留客像犯了错不敢找家长的孩子,脸皱到一块,苦恼地抠了抠头,又站起来来回踱步,摸着下巴左思右想。
太阳从黄沙一角升起,光透过客栈的窗户照在桌上。
桌子上零零散散放着一大堆东西,楚留客脸朝下,趴在桌上,像是被吸干了精气。
光又照在玉上,那道细小的瑕疵还在。
楚留客长叹一口气。
捯饬了一晚上,把能想到的办法都用了,屁用没有,甚至感觉那道划痕更明显了。
抬头看到窗边的太阳。
想随便找块玉糊弄过去。
可是这么短的时间上哪儿去找一块好玉,总不能去厨房找个萝卜削成玉的样子,骗别人这是京都特产萝卜味的玉??
鬼都不信!!
楚留客想安慰自己,不要这么大惊小怪,可心还是不停地跳。
视死如归般看着玉。忽然灵机一动,把玉翻了一面,将有瑕疵的那面压在下面。
干完这一切,楚留客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突然发觉自己有当奸商的天赋。
楚留客赶忙合上木匣子,“孩子”已经花了一半,另一边脸可千万别在花了。
伸了伸懒腰,怀里抱着匣子,爬上床。
白天越来越热,哥哥说下午再出发连着走夜路到楼鐢。刚好可以补个觉。
沙漠昼夜温差大,白天热的要死,晚上冷得像秋风穿袖而过。头顶明月高悬,月光照在沙子上犹如银河一般,悠悠荡荡驶向前方。
姜聊微微抬眼,偷偷窥看前面人的背影,乌发如瀑布,系在脖间的幂篱闪耀着银白的光。
明亮的月光闯进姜聊的眼,他眼里有两个月亮,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心口异样的情绪越来越盛,这种异样的感觉像是触犯了某种禁忌。姜聊闭眼扭过头,忍住不再去看。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县令府一起赏月,还是陀林,还是……
霎时眼前闪过一个人影,两行乌黑的血泪挂在眼下,此前不明不白的话。
姜聊的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疼得他直不起腰,皱着眉弯下腰,手捂着胸口,紧咬着下唇,眼角是被逼出的泪水。
“我们都一样……”
不能…姜聊…你不能…
墨竹…十年间,姜聊梦见墨竹的次数渐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多人。姜聊都快忘了墨竹长什么样,突然一下子眼前闪过他的脸,埋藏在深处的记忆被挖掘,模糊的脸,听不清的话变得清楚。
过了好久,心脏的疼痛减少了。
姜聊慢慢直起腰,抬眼看天上明亮的月亮。西北的月亮又大又圆,比在京都看的月亮亮得多。
余光还是忍不住瞥向前方那人的背影,此时虞霓正好回头,两人的视线对上,双方都是一愣,看着对方的眼,静静地看着对方。
眼睛是最直白的宣泄口。
嘴没说的,眼睛替他说了。
姜聊紧紧握着手中的缰绳,心脏一边抽痛,一边猛烈的跳动。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明显。
虞霓似乎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咧起嘴对他笑。姜聊怔了一下,随后僵硬地扯起嘴角。
两个羞涩的人脸颊都染上红晕。
困得晕乎乎的楚留客,低垂着头趴在骆驼背上,他不知道月亮下有人暗送秋波。
骆驼身上的银铃叮铛作响,翻过沙丘后的一路平坦,一眼望到前方,城楼上牌匾用中原和西域两种文字写着“楼鐢”。
薄薄一层黄沙飞舞,隐隐约约间看到城楼下站着一群人。
走进了,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熟悉面孔。
身旁的楚留客大喊一声,朝人群方向挥手。
“袁小将军!!”
袁昭正骑在马上俯身,与下属交代些什么,听到呼喊声,朝他们的方向看来。
正是清晨的阳光,不像正午那样炎热。光投掷到他的眉眼间,冷峻的脸难得露出渐渐的笑容,“三皇子殿下。”
“楚公子!”
“虞娘子!”
袁昭一一向他们问好。
或许是终于到了楼鐢,完成了送玉的使命,身上的担子一下子一扫而空,又加上在外乡遇到熟悉的人。姜聊心情不错,声音也比平时轻快了不少。
“袁小将军,你不是去北狄了吗?”
袁昭被太阳晒得有些张不开眼,唇角轻笑回道:“有些军事要和楼鐢国君商量,便来了。正巧碰上你们,走吧!一起进去。”
袁昭驱使马儿向大开的城门前进。
一个侍卫站在马下接着楚留客系在怀中的无瑕壁,看着是袁昭,楚留客也放心地给了。
四人并行,穿过数个异域味十足的宫殿,脚踏进去踩在羊毛地毯上,几个赤脚歌姬在大殿上摇曳生姿。大殿上方坐着的男人,典型的西域长相,浓密的黑色络腮胡,眼睛直勾勾盯着歌姬看。
旁边的侍从招呼着四人在一旁坐下。
虞霓取下头上幂篱,抬头才注意的楼鐢国君旁边还坐着一个人。眼中的惊艳实在不假,那人实在太美。像大漠中的甘泉,沁人心脾。
虞霓微微偏过头,仔细去看那张脸。浓眉大眼分明的五官,高耸的眉骨下一双明亮的眼,红唇嘴角向下,美丽的脸上明晃晃写着不耐烦。浓密的卷发散在胸前,头上戴着花帽身后披起薄纱,衣裙上绣着红色的石榴花。
那人正是楼鐢公主——阿依娜丝。
阿依娜丝看到别人都坐好了,自己的哥哥还在忘我的看表演,白眼都快翻上天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东西。凑到夏尔比耳边小声道:“人都到了,别看了!!”
夏尔比像才想起正事一般,挥手遣散了歌姬。转头满脸堆笑,像四人拱手作礼,殷切询问他们这一路的舟车劳顿。
阿依娜丝倒吸一口凉气,看着自己哥哥那谄媚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下面那四个人才是国君,忍不住又翻了一个白眼。
几人寒暄了几句,随行的侍从便将无瑕壁奉上。
低头吃葡萄的楚留客一愣,突然想起了玉上的那道划痕,睡熟了就忘了这一茬了。一拍脑门,一副懊悔的样子。
“怎么了?”一旁的姜聊看到楚留客这个样子,问。
楚留客嘟囔着嘴,用仅两人可听见的声音说:“今晚上我看到无瑕壁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道划痕,我自己补救了半天,反而更明显了。到后面我翻了就干脆不管它了,想着等睡醒了再弄,睡醒了就忘了。这下可怎么办。”
姜聊:“?”
正在两人交谈间,上面的人发出一声惊呼,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
“哇——”夏尔比从从木匣子里拿出无瑕壁,举在面前左右端详,口中不断发出惊叹。
“不愧是天朝的玉,果然名不虚传。”
夏尔比这副没有世面的样子,阿依娜丝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撇过头不看这个显眼包。
楚留客心就死一半了,屏住呼吸双手合十闭着眼,默默祈祷夏尔比是个眼神不好的,千万不要看到那道划痕。要是因为他的错失,两国要是爆发些什么,那他可就罪孽深大了。
看到夏尔比手中的黄翡,虞霓拧了拧眉,又注意到一旁的楚留客,闭着眼瑟瑟发抖的样子,虞霓不明所以,抬手戳了戳他的臂膀,怕他把自己憋死。
楚留客悄咪咪掀起一只眼皮向上看,视线慢慢聚焦,看清夏尔比手中的玉,两只眼睛刷一下睁开,大大的眼睛写满了疑惑。
他们明明记得无瑕壁是一块通体透亮的白玉,如今怎么变成了黄翡。
三人齐齐侧头看向袁昭寻求真相。
虞霓问:“这玉……”
袁昭注意到三人的视线,话术简短地解释道:“无暇必如此之重要,关乎两国建交。带着如此稀世珍宝,定然有人虎视眈眈。”
三人瞬间恍然大悟。
这是中原商人管用的手段。用两批货,一批次品,一批上等货,兵分两路错峰交开走,次品走在明面,上等货在暗面,免得被沙匪堵截一洗而空。
楚留客一瞬间感觉呼吸都通畅了,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拿起一串葡萄放的袁昭面前,“袁小将军,吃葡萄。”
后面,袁昭要和夏尔比商量一些军事上的事,姜聊三人便先行离开。
三人穿过一处长廊。楚留客又恢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手里拿着葡萄。
后知后觉地回顾这一路,“我就说刚开始的阵仗那么大,也不怕别人来偷,原来一直都是一块假玉。”
“虞姑娘!”身后传来女声。
扭头去看,一个侍女小跑过来,停到虞霓面前。
“虞姑娘,我们公主想见您。”
“我?”虞霓疑惑,指着自己向侍女再次确认。
“嗯。”侍女点头,“我们公主说看着你合眼缘,想和你说几句话。”
虞霓站在原地思考片刻,想到刚才在殿中这个楼鐢公主就时不时地看自己,虞霓看回去就对着虞霓笑,看样子或许只是想交一个朋友。
扭头看了眼姜聊,转头对侍女说:“带路吧。”
她头偏向姜聊,小声说:“待会见。”
“待会见。”姜聊头低了一些,在她耳边轻声道,说完嘴角还莫名地扬起。
楚留客嘴里嚼着葡萄,和姜聊肩并肩,看着虞霓离去的背影。
“公主找虞娘子什么事?”
“不知道。”
楚留客也没多在意这件事,转身手勾上姜聊肩膀,“哥!我听他们说今晚上有篝火大会,我们一起去看吧,肯定特好玩。”
姜聊被他勾着走,耳边全是他的念叨声。姜聊宠溺地笑着,手抚摸着他的头,插了一句:“以后有什么事先和我说,不要自己一个人在那琢磨。”
楚留客自然知道了,他是在说玉的事情。其实那晚他也是想过去找姜聊,但是想着夜深了,哥哥应该睡了,不想打扰哥哥,便自己在那琢磨。
“好。”楚留客答应得倒是爽快,“哥,以后你有什么事也记得和我说,一定要和我说!我们可是亲兄弟!血浓于水的亲兄弟!!我们一辈子都不要分开!”
“好。”姜聊笑着答应。
楚留客乐呵呵地用头蹭着姜聊的脸,像一只精力旺盛的小狗。
走进屋,就见“阿依娜丝”坐在毯子上,身前放着一个小桌,果盘里放着几个火红的石榴,阳光照在她沏花茶的手上。
“公主?”虞霓走向前坐下。
对面的人倒了一杯茶,推到虞霓面前,冷冰冰地说:“喝茶。”
虞霓轻抿了一口茶水,乖巧地坐等着“阿依娜丝”开口。
“……”长久的缄默后,虞霓实在憋不住,又喝了一口茶。
“公主,您找我何事?”
“阿依娜丝”抬头,虞霓一僵,明明是与刚才一样的脸,这张却冷得像冰川,没有任何情绪,像精心雕刻地木偶,美丽空洞。
窗外的风瞬时吹起纱账,“阿依娜丝”身后的幔帐内传来窸窸窣窣的铃铛声,有人赤脚从里面走出来。
虞霓抬眼看过去,瞳孔倏然放大,视线在二人间来回切磋。
两个公主???
面前的人挪了个位置,真的阿依娜丝坐下。
似是看出来虞霓眼中的疑惑,阿依娜丝牵起身旁人的手,但是炫耀宝物一般,“她漂亮吧,她叫阿娜尔罕,和我从小玩到大。”
还没等虞霓回答,阿依娜丝边自顾自的说起来,明媚的脸上有些伤心之色,喝了茶水,“只不过,过几日她就要替我嫁到北昭去了,倒真有些舍不得。”
“?”
“替你?嫁过去?”
虞霓懵了,脑子里一团乱,她不明白阿依娜丝在说些什么,都怀疑是不是她中原话说不明白说反了。
“嗯”阿依娜丝点头,下一刻又咬牙切齿道:“什么狗屁规矩,一块破玉就换一个活生生的人过去,凭什么?”
“同样是父王的孩子,凭什么夏比尔这样的傻蛋都能当国王,我为什么不能。”说到这,阿依娜丝语气里满是不屑,“就凭他比我多出生两年?比我多活两年,也没见他聪明到哪里去。”
“国君做的不像国君,像奴婢。整日就知道巴结和享乐,不会做倒不如早点下台让我来。”阿依娜丝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拍在桌子上,滚烫的茶水全部溅在她手上,她也浑然不觉,“那些老古董们,就知道拥护什么都不懂的废物。他们长着夏比尔什么都不懂,与中原官员勾结,做了多少坏事。”
“……”
虞霓眨了眨眼,默默拿起茶杯喝了口茶,顺了一下。总算理清了一点,用中原话翻译过来就是,阿依娜丝要叫阿娜尔罕替她嫁过去,自己则留在楼鐢,想要弑兄夺位。
虞霓适应能力也快,几下就反应过来,反手问。
“你同我说这,是要我帮你吗?”
“我要你帮我照顾好她。”阿依娜丝语气缓和了些,捏着阿娜尔罕的手紧了几分,扭头看向身后的人。
“等干掉那些个老古董和我这个废物哥哥,我就把她接回来。”
虞霓笑了一下,是笑在小女生之间的情谊,更是在笑阿依娜丝年纪小想法天真,明明是天真的想法心里莫名地也跟着激动起来,希望她的想法能成真。
“嗯。”虞霓点头说。“我会帮你照顾好她的。”
“我要弑兄夺位,你不觉得我违反纲常伦理,是个怪异吗?”阿依娜丝挑了一下眉,按理说中原女人是的最遵守男尊女卑那一套的,眼前的人听了自己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还如此冷静。
虞霓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在她还是孟芜时,就有好多人用行动告诉她,女子也可以自己创出一份天地。
屋旁,有一个总是笑嘻嘻的邻居大娘,她与她丈夫年少夫妻,她丈夫做工时不小心摔瘸了腿。大娘便撑起了这个家,每日鸡刚叫,就爬起身推着车,有时是卖豆腐有时是卖在家做的咸菜,她的丈夫则在家里做豆腐、做咸菜。孟芜每次玩到傍晚回家时,总能看到大娘宽厚的肩膀,天朦朦亮时又能听见推车的轮子滚过小巷的声音。
再比如绣娘铺子的老板娘,青年丧偶,婆家嫌她晦气,将她赶出了门。她靠着给别人做绣品,一点一点积攒,做到如今的一个铺子。
再说近一点,阿娘阿爹睡前最常给她讲得也是《木兰替父出征》、《穆桂英挂帅》等戏文,就连她自己也曾当过一条街的“街霸”,小孩子们对她俯首称臣。
阿依娜丝的想法幼稚甚至有些不切实际,但至少她敢有这个想法,并且敢做。这一点虞霓很佩服。
“国家需要的是一个明智的君王。只要百姓安康乐业,那些什么纲常伦理,自然全被抛到九霄云外。”
“我喜欢你,感觉你身上有很多故事。”阿依娜丝像是得到了肯定的孩子,眼睛一下子变得亮晶晶的,说,“我喜欢你身上的那股劲,像阿娜尔罕。”
“我也喜欢你,喜欢你的想法,我期待你的成功。”虞霓嘴角扬起弧度,顺着她的话说。
两人相视而笑,虞霓低头看着茶杯里漂浮着的花瓣,“这是什么花?”
“鄂陀萝。”阿依娜丝晃着手中的杯子,“是一种毒花,长期接触久了,轻则心悸盗汗,重则出现幻觉。但晒成花干后,陪着别的花一起喝就成了安神的花茶。”
虞霓盯着杯子里的花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阿依娜丝像是得到了认可的孩子,又与虞霓多闲谈了两句,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抬头看天,天际间忽然炸开一处烟花,像是在提醒虞霓时间不早了,提起裙摆快步朝楼鐢王宫门口跑,耳边的烟花声此起彼伏,步子也越来越快,越来越轻盈,穿过重重长廊,绕过宫殿。
快到大门口时,虞霓突然刹住了脚,放下裙摆,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呼吸,慢悠悠地走向门口,和在门口等候的人。
门口的人早已等候多时,楚留客无聊踢着脚下的石子,姜聊低着头,时不时看向远处。
终于,那道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虞霓走近,微笑着对他们点头问好。
楚留客直起身,伸了个懒腰。“虞娘子,你终于来了。时候不早了,我们现在去刚好赶上。”
楚留客和往常一样,喜欢走在最前面,把两人甩在身后。
姜聊那双眼睛落在虞霓身上,说道:“走吧,一起走。”
楚留客像新生的孩子,什么都好奇,东看看西看看。身后的两人肩并肩走着,自然垂下的手,手背紧贴着,从远处看像手牵着手。
街道中央点起篝火,人们一圈围着一圈,手牵着手围绕着篝火载歌载舞,火焰在他们的歌声中燃烧的更加旺盛,同他们一起歌舞。
姜聊和虞霓在外围看着完美融入其中的楚留客。
美妙的歌声不断传入耳中,姜聊闭了闭眼,上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融入人群还是在十年前的那次庙会。
冰冷的身体在火光的照射下一点点回暖,暖意汇成一条河流进心里。
他抬头看天上的月亮,今天的月亮有些不一样,他看到的是十年前的月亮,是十五岁的他在看到月亮。
他突然在想自己为什么会痛苦?过去十年每一个睡不着的夜晚他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是整日藏在他人皮囊下生活,是午夜梦回时那些哭喊的鬼魂,是不知不觉间被同化,是还不完的恩情,是走不出的地下城。
是自我意识被侵蚀,是一点点对周遭的事物感到麻木,是无数次想一刀两断,什么都不要了义无反顾地离开,却又没有办法割舍。
他舍不得,他甚至厌恶。人是依靠情感生存的,那些复杂的情感像枷锁一样困住他,让他恨不下心,可偏偏离了那些情感他又活不下去。
他只好画地为牢,自己圈住自己,他以为能够屏蔽那些痛苦,实际上痛苦早已在他的内心生根发芽,那些粗壮的根系缠得他快要呼吸不,若是拔出来必定连血带肉。
姜聊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呼出来。视线一点点下移,偏头看向虞霓,先看到得是她耳廓上的那个颗痣。
想起陀林那晚,十年前小小的身影一瞬长了这么多,挡在他身前像一座小山。
视线再移,看到她嘴角上挂着淡淡的笑。
她笑起来很好看,眼睛亮亮的弯弯的像月牙,嘴角会有一个浅浅的梨涡。
姜聊很喜欢虞霓的笑,就算是礼貌性地微微勾起嘴角,姜聊也觉得是美的,让人想一直看着,一直看着她笑,忍不住想向她靠近。
没有谁能拒绝美好的事物,姜聊也不例外。远处火光摇摇晃晃,柴火被烧得噼啪响,像他的心,燥热难耐。
想要靠近她,想要一直看着她,看着她盛满细碎笑意的眼睛,和嘴角浅浅的梨涡。
“你痛苦吗?”姜聊莫名其妙地问。
“嗯?”虞霓不明所以,转头看向他,“怎么了?”
姜聊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虞霓也看着他,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彼此。
良久,远处烟花响起,混合着烟花声,虞霓说:“如果觉得痛苦那就逃。”
“逃到天涯海角,看海浪拍击岸边,看白雪皑皑,看青山遍布,看黄沙漫天。”
“我会帮你收拾行李。”
“……”
姜聊心脏狠狠错了一拍,随后伴随着烟花猛烈跳动。
眼前的人眉眼弯弯,嘴角露出浅浅的梨涡,姜聊薄唇轻抿,脸上也跟着露出笑颜。
对的,人是依靠情感生存的。
千里之外的地下城,姜十堰闲来无事四处溜达。姜聊走后,他已经好久没出门了。
脚才踏出东院,像是意有所指般,朝某个方向走去。
走到一处拐角,竟闻到一阵花香,是不属于燕尾阁的味道。
越走近味道越浓,绕过拐角,站在西院门口,院子里的那棵树现如今比墙还高上几尺,越出墙的枝桠上开满淡粉色的花,地下是散落的花瓣。
香味源源不断地靠近姜十堰,像是在宣誓什么。
姜十堰抬脚,推开西院紧闭的大门,不知何处来的风。裹挟着花瓣扑向他,他的脸上身上全是淡粉色的花瓣。
漆黑压抑的地下,那抹粉格外亮眼。
他推开姜聊的房门,里面早已积起一层厚厚的灰。过去十年里,这是他第一次踏足西院,里面早没了往日的热闹。
姜十堰皱眉,蹙着鼻子闻了闻,挪步到一处柜前。将柜门打开,里面放着一个药罐,旁边是一些药渣。姜十堰拿到手里闻了闻,捻药的手一滞,目光投向一包又一包叠起来的药,心中莫名地难受,他抿着嘴低下头。
姜十堰走出了房间,看着那棵树,这是第一次看它如此的鲜活。叹了口气,默默打来一桶水,浇在树根上,手指抚摸着树干上的沟壑。
一言不发,看了好久。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起身离开,关上西院的门。
谢谢观看[比心]
主播开学了TVT 非常非常的有点死 呵呵呵呵呵呵 小女子累了 主播是住校 拿到手机的时间少了 所以呢 主播更新得就慢了 保证两周可能是能一更的 主播在学校也会奋笔疾书[点赞]
故事主题呢还差三分之一了 今年是一定能写完的 感谢我的忠实独家读者[点赞]谢谢陪伴 谢谢长园老师陪我度过这个暑假 谢谢 【比心】【亲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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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真假玉之再遇袁小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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