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伯还有三叔一家子整整齐齐坐在堂屋，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严肃。
这是张砚自穿越以来头一次经历这样的阵仗，总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张砚倒吸一口凉气，总觉得他们要商讨很重要的大事。他有一种预感，这件大事关于他，甚至严重到会影响到他以后到生活。
张砚偷偷地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张大伯，虽然他穿越过来不久，他也知道张大伯在他们这一大家子中的分量很重。
张爷爷张奶奶去世得早，那时张大伯也就将将张砚这个年纪，更不用说在他之下的几个小的，最小的才四五岁的样子。
是张大伯将张老二他们姐弟几人抚养长大，其中的艰辛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他们也亲眼见到过张大伯是怎样不顾自己努力赚钱，码头扛包、酒楼打杂、出海捕鱼，没有张大伯没干过的活。那时他才多大，就扛起了不属于他的压力，他们是真的从心底尊敬张大伯。
张大伯的话很少，在家一般都是大伯娘说了算，但是只要是他做的决定，没有一个人敢反驳。
这份沉默没有维持太长时间，大伯娘看了眼三婶，最后决定还是由她来将话题挑明。
“小渔儿，听你三婶说你忘了很多事？”大伯娘语气中带着关怀。
那段时间意外发生得太过于突然，家里头一点准备都没有，连棺材都是从棺材铺买的。只能由她带着他三婶匆匆忙忙地处理这些杂事，导致她忽视了他们俩。
她一直都知道小渔儿内心的敏感，作为一个哥儿，他藏了太多心事在心里。小渔儿从小到大都太过于温柔，不管是对家族的长辈，还是同龄的兄弟姐妹，他从来没有和大家脸红过。
虽然这对于哥儿来说，是一个好的品格，但是他们并不这样觉得，他们更希望他能顺心而为。
老二夫妻俩不止一次和她提过，希望他能活得更自在一些。他们说过，在他们的能力范围内，他们更希望小渔儿能随心所欲地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而不是随他们村其他哥儿一样，到了年纪随便找个人嫁了，以后的生活是苦是甜都得自己承担。
即便按照现有的律法来说，小渔儿长到十六周岁时必须得找个人嫁了，要不然就得交天价罚金，他们还是愿意找找其他办法。
老二夫妻俩都已经打算好了，他们多出几次海，最好能凑够小渔儿的罚金，实在不行，也得给小渔儿相一个靠得住的男子。
想法很美好，可是现实很残酷，谁能想到一场风暴要了他们夫妻俩的命。
“啊，嗯。”张砚有些心虚，他没想到大伯娘会问这个问题，难道是发现他的不对劲了吗？
他使劲地回想自己做过的一些事情，的确是有很多的漏洞。不会吧，就因为这个，大伯娘就发现他不是真的小渔，那也太聪明了。
张砚的话刚一落音，张大伯和张三叔两人的眼神间产生了交错，都从对方的神情中看出了意外。
他们是发现了小渔儿近段时间的行为有了些改变，但是都以为是因为老二夫妻俩的事情刺激到了他，没想到竟然是因为失忆这个原因。
大伯娘虽然早就从阿云那听说过，但是听到张砚承认的话，还是让她的心脏狠狠地颤了颤，有些刺痛。
老二夫妻俩的噩耗还是让小渔儿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大病一场后竟失去了某些记忆，大伯娘心里对他越发的怜爱。
“我知道你爹爹和娘亲的事情对你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但是我们都希望你能走出来。”三婶偷偷擦了擦眼泪，语气中有些哽咽。
谁都知道她和老二媳妇关系最好，也是最了解她想法的人。她知道他们夫妻俩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两个孩子，特别是小渔儿马上就要十六周岁，他们更不可能放心。
“三婶，我知道的。”张砚说完偷偷低下了头。
他不是真正的张小渔，对于这些真心实意的关心他没法毫不顾忌地接受。这些关心压在他的心头沉甸甸的，让他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就和那时沉入水中一样。
“小渔儿，你爹娘去得突然，很多事情都没来得及和你讲清楚。”大伯娘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这件事必须得由她来讲才行。
她是张大伯的妻子，也是张家的长嫂。从她嫁给了张大伯开始，她就担起了长嫂如母这个重担，她是真心地将这些小辈当作自家的小辈。
“开了年你就十六，你可能不知道，按照律法的规定，你必须得在满十六之前嫁出去，要不然就得缴纳高昂的单身税。”
“什么！我嫁人？大伯娘你就别开玩笑了。”张砚还以为大伯娘要关心他，给他介绍对象，没想到竟然是要他嫁人。
他可是正儿八经的男人，又不是女孩子，怎么可以嫁人呢。大伯娘老糊涂了吧，连男女都分不清。
“没开玩笑，按照我朝律例，哥儿年十六以上不嫁者，罚三百钱。”三婶肯定地说。
“大伯娘，三婶，我可是男人。”张砚无奈地强调，他觉得三婶也老糊涂了，他必须得告诉她们才行。
不对劲，刚刚三婶说的是哥儿。如果他没听错，是那个传说中的哥儿吗？是他在小说中看到的那种能嫁人，能生孩子的哥儿？
张砚看过的小说不少，他不爱读书，对于那些天文般的课程来说，还没有小说漫画来得有吸引力。所以他读书期间的日常就是老师在上面讲课，他在下面看漫画、小说，乐此不疲。
在他的粗浅理解中，哥儿就类似于ABO世界中的bata，什么都行，但是又什么都不精通。体力精神力没有A好，家务性格生孩子没有O强，他们就是一块砖，哪需要就往哪搬。
“大伯娘，你说我是哥儿，就是那种能生孩子的哥儿？”
张砚希望大伯娘能反驳他，他并不想当什么狗屁哥儿，更不想生孩子，这些都通通给他见鬼去吧。
“你连这个都忘了吗？”三婶惊讶极了，难怪那个王媒婆来提亲时小渔儿会这般排斥。
张砚不再说话，他现在还在消化这个不那么令人愉悦的消息。
“小渔儿，你怎么想的。”大伯娘虽然惊讶，但还是想要问问他的意见，或许他有其他更好的解决办法。
大伯看了一眼坐在张砚身旁的大海，他知道这个娃娃，是小渔从海里救上来的。大海看起来人高马大，应该有一把子力气。
张大伯想得更多，自从小渔救了他后，他一直都住在小渔家里，村里人更是默认俩人有关系。张大伯倒是不排除，毕竟大海看起来是个老实人，小渔完全能够拿捏住他。
“大伯娘，我能不能交罚金。”张砚小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他是真的不想嫁给一个陌生人。他堂堂一米八的大男人，怎么就得嫁给一个说不定还不如他的。
哦，还没有一米八，但是也快了，四入五入一下，也就有一米八了。
他上次卖掉的珍珠，除去用掉的，手上还有五十多两银子。罚金倒是能凑够，就是交完罚金后，他们的生活水平怕是要大打折扣。
“你得想清楚了，300钱可不是小数目，就算你砸锅卖铁凑齐了，来年还是得继续交罚金。连续五年未婚者，将打入大牢。”大伯娘说得有些艰难，她没有想到小渔儿竟然想交那天价罚金。
她是知道小渔儿卖了颗珍珠，虽然不知道卖了多少钱，但是估摸着也不够。他们倒是能凑一凑，就是怕他以后会受到官府折磨。
“小渔儿，就算是你真的凑够了罚金，还是得参加每月官府举办的相看宴，这可不是个轻松活。”
三婶已经在思考家里能凑出多少银钱，虽然她家中也没有多少存款，但是她还是希望小渔儿能顺心。
只是在她的印象中，即便有那些富裕的家庭凑够了罚金，还是没能坚持到最后，毕竟官府不是吃素的。
相看宴不就是传说中的官府举办的相亲活动，这听着就很可怕啊，他才不想参加。难道真的除了嫁人就没有其他的选择了，他想回家，他不想成为哥儿。
“小渔，你觉得大海怎么样。”张大伯罕见地出声，这是他来到这里后的第一句话。
“很好呀，很勤快，干活也很厉害。”张砚不知道张大伯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认真回答。
他是真的觉得大海帮了他很多，砍柴、挑水、修补渔网、出海捕鱼，每一项都做得非常完美。如果没有大海，他不可能过得这么轻松。
“对对对，大海哥哥超棒的，我和哥哥都很喜欢他。”张小虾终于能听懂大家的聊天，举着小手就想要参与进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向了大海，大海的脸上肉眼可见地变得红温。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很喜欢听小渔夸他。
“小渔，如果让你嫁给大海，你能愿意吗？”张大伯表情变得认真，他是真的有在考虑这件事。
其实从大海留在小渔家里后，村里不是没有人说闲话。
他们以为大海留在了张家，就是他们默认的，默认了他和小渔是一对，毕竟孤男寡哥儿生活了这么久，就是名份早已经定了下来。
他其实早开始时打算在大海好了后，在村里找个房子让他自己生活，但是看着越来越有精神的小渔和小虾，他有了私心。
小渔马上就要十六周岁了，失去父母的他多少有了些不好的传言，再加上本就是一个哥儿，更加难找对象。所以他私心地想要让他们更加的了解，说不定小渔和大海意外的合适。
“大伯，你在开玩笑吗？”张砚眼睛都瞪大了，他从来没有想过和大海在一起。虽然他不排除大海，对于以后和大海在一起生活也不排斥，但是他不能这样自私。
“我们从来没有问过大海的意见，不能私自替他决定任何事情。”张砚认真地看着张大伯的眼睛，“他说不定不想娶，我们不能强迫他接受不喜欢的事情。”
张大伯喝茶的动作顿了顿：“是我想当然了。我们的确是不能替大海做决定，小渔你做得很好。”
“我愿意的。”
一道急迫的声音打断了张大伯的思考，让所有人的视线第二次移动到大海身上。
大海脸都憋红了，好不容易才将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虽然他不知道娶是什么意思，但是只要是和小渔在一起，他什么都愿意。
对于他而言，和小渔还有小虾米长长久久地在一起，是对他而言最最重要的事情，他不想要和他们分开。
“你想清楚了？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你不能就这样轻易做下决定。”张砚努力劝大海改变主意，他不能自私地将无辜的他拉进这样的生活。
大海现在失去了记忆，他不想让他这样草率地做下关于一辈子的决定。
“对，我愿意。”大海还是这句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但是他只知道自己想要和小渔在一起。
其他人都没有说话，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就该由他们自己解决，其他人都不能插手。
这次的家族会议就这样没头没尾的结束，离张砚的十六周岁还有一段时间，能让他们好好地考虑清楚。
张砚觉得从大海说出那句我愿意后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怪怪的，他们之间好像多了点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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