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好，就连心情也变得很不错。
张砚坐在礁石上，感受着海风吹拂在脸上带来的潮气，竟也不觉得刮脸。好像人在这儿待久了，已经开始适应这里的生活。
前方热闹得不行，大海正带着一群小屁孩围着几只小鸭子嘎嘎直叫，力保将它们喂得饱饱的。
鸭子是前几天大伯娘和三婶送来的，说是要让他好好养，最好能让它们快快长大，然后每天都多多生蛋，可以让家里多一个进项。
张砚没法拒绝她们的热情，只能向她们保证自己一定会用心，要将这几只小鸭子养得肥肥壮壮。
海口已经夸下，张砚也只能硬着头皮养小鸭。还好有大海和小虾米，他们倒是比他更上心，每天都遛着家里的小鸡仔和小鸭子们去海边，给他们抓各种海货吃。
小鸡仔和小鸭子倒是不挑食，每天都乐颠颠地跑前跑后，还会自己挑喜欢的海鲜吃。
小鸡仔喜欢吃海螺，用自己尖尖的嘴敲开最硬的海螺壳，然后一口吞下海螺肉；小鸭子最喜欢吃海边的小鱼仔，一口一个嘎嘣香。
现在海岸边的队伍越发得庞大，他不确定是不是因为他和大海也会在海边，所以村民们都很放心让家里的小孩赶着自己家的小鸭子加入到这个队伍中。
他倒也不觉得累，反正大海比他更喜欢这个活，通常是由他带着一群小孩照顾这群只知道嘎嘎乱叫的小东西。
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张砚很突然地有了些睡意，干脆地找了个大石头躺了下来。他从背篓中拿出一块干净的棉布，将它搭在自己脸上，挡住了刺眼的阳光。
睡得迷迷糊糊中，总觉得有人在他耳边说话，声音不大，但是却有些恼人。
“别吵。”张砚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他才不打算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悠闲睡眠时光。
“啊啊啊，痛。”张砚被迫起身，捂着自己的耳朵愤怒直视前方。
不管是谁，竟然赶扯他耳朵，打扰他睡觉，他一定要他好看。他要让面前的人知道，他张砚不是好惹的。
“三婶，您怎么来了。”张砚刚想发火，没想到扯他耳朵的竟然是三婶，火气像是被浇了一勺海水，瞬间灭了三分。
阿云婶双手叉腰站在张砚面前，眼神中的警告意味十分明显，大有张砚有一丁点动作，她就要他好看。
“我怎么来了？我不来，你是不是要睡死在这。”阿云婶的手指重重地点了点张砚的额头，她刚刚有些气狠了，现在心里还藏着一团怒火，张砚正好撞到了枪口上。
“婶婶，我没有，就睡了一小会儿而已。”张砚顶着阿云婶的怒气越来越小声，他也太倒霉了，怎么就恰好遇到婶婶心情不好。
“哼。”阿云婶冷哼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进了张砚的解释，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
阿云婶拍了拍张砚有些微皱的衣角，语气中带着急迫：“你快收拾一下，我们等会去大渔村。”
去大渔村？他们好像也没有亲戚在那边吧。
也许是看出了张砚的疑惑，阿云婶盯着他的眼睛意味十足地说：“去干架。”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这种热闹他不想放过。
小渔村的生活太过于无聊，每天不是招鸡逗鸭就是出海捕鱼，又或者和这些小孩子们玩耍，一点都不热闹。
大渔村和小渔村挨得很近，连村落格局都非常相似，唯一的区别是大渔村的人口好像更多一些，房屋也坐落得更近。
张砚猜想或许是因为人口多少才有了大小之分，人多的就叫大渔村，人少一些的就叫小渔村。要说他更喜欢那个，那肯定还是他们自己的小渔村。
张砚三人像是一只被抓住了翅膀的鹌鹑一样缩在大部队中，连话都不敢说。
领头的大伯娘和三婶气势十足，表情也十分严肃，好像真的憋着一肚子气，就等着某个当口将它全都发泄出去。
“你们都给我放机灵点，等会看我眼色行事。”三婶还是不够放心，再次嘱咐道。
他们这一大家子中嘴皮子利索的没几个，偏偏最如她意的老大媳妇还回了娘家，导致她这边能上阵的也就那几个。还是她和大嫂叫了几个好友给顶上，才凑齐了这一大群人。
“就是这里了？”大伯娘偏头看向阿云婶，得到了她肯定地点头。
大伯娘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紧闭的院门，伸脚往前一踹，直接将门给踹开了。
院子里正在洗衣服的女人停住了手中的动作，错愕地盯着张砚这一伙人，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闯入她家院子。
女人很瘦弱，是那种肉眼可见的干瘪，微微凹陷的脸颊显然是从来没有吃饱过，皮包骨的手指间有很多道细小的伤痕。
女人其实很年轻，但是穿的比大伯娘她们还要显老。
“云娘，你个砍老壳的，是要吓死老娘吗？”
一个身材矮小，身宽体胖的老妇人掀开屋帘走出了房门，直接对着女人破口大骂，恨不得将女人按在地上狠狠摩擦。
“娘，我不是，我刚刚在洗衣，并没有。”女人迫切地想要解释，甚至顾不上突然闯进来的张砚一伙人。
“你不是什么。让你洗几件衣裳，你不高兴了，所以你就在院子里闹出来了这么大的动静，将老娘吵醒？”
“老大娶你回来不是让你做千金小姐来的，让你洗几件衣裳你就闹脾气，是不是以后还要对我们喊打喊杀。”
老妇人根本不听女人的解释，指着她的头就开始骂，从她娘家的家事到她嫁进她们家，一桩桩一件件都成了老妇人的骂资。
张砚没想到这个老妇人这么凶，骂人都不带停歇，直骂得女人抬不起头来。
老妇人看到女人憋红的双眼十分满意，当她带着胜利的笑容转身想要回房间时，她终于发现了院子里多出的张砚一群人。
“你们是谁？”老妇人不客气地问道，刚想要将他们赶出去时却眼尖地看到自家的院门碎成了两块。
“哎呀，哪个杀千刀的弄坏了我家院门。”老妇人心疼得立马扶起门板，想要将它们拼凑起来。
可是大伯娘踢门时用了十足的力气，门板已经无法复原。
“肯定是你们，你们将我家的院门踢坏了，快赔钱。”老妇人一脸凶相地盯着他们，大有一幅如果他们不狠狠赔上一笔，就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意思。
“老大媳妇，你还愣着干嘛，快去叫你公爹回来。”老妇人扯着嗓子大喊，“老大，老二你们快来，有人欺负你老娘。”
大伯娘冷哼一声：“你这个婆子好有意思，真的不知道我们是谁吗？”
老妇人眼睛一转，她当然知道领头的是小渔村的张家，毕竟她为她三儿向张家提亲前早就已经打听清楚，甚至还偷偷地见过张家大嫂。
“你们是谁我不清楚，但是这里是我袁家，不是你们能乱来的地方。”老妇人仅仅只是心虚了几秒，又理直气壮起来。
这里是大渔村，可不是他小渔村。只要自己一招呼，周围的邻里都会来帮自己，保证自己吃不了亏。
三婶都要被老婆子气笑了，正当她没瞧见她的心虚吗？她们为什么来，这个老婆子心里明白得很。
“你这个糟老婆子，当真是不清楚我们来的目的？”
“找的就是你们袁家。”大伯娘伸手按住了三婶，现在可不是失去理智的时候。
大渔村的袁家，听着就很耳熟呀，难道是他认识的人吗？张砚想了好半天，就是没有从记忆中挖出任何有关的信息，看来应该是不重要的人。
院子里的热闹吸引了周围的人，大家都围在院子外瞧着这些热闹，不太好意思凑近。
“娘，你怎么了。”
说话间，袁家的人终于回来了。从袁老头开始，有一个算一个，算是全都到齐了。
“这不会就是你家老三吧。”金花婶盯着其中一个男子瞧了又瞧，忍不住啧啧了两声。
“王媒婆当时对着我们不停地夸你家老三，说得那是天上有地上无的，我还以为是一个多棒的人物。没想到呀，竟然长这样，怕不是被人骗了吧。”
袁家老三长得又黑又矮，身材和袁婆子很相像，一张方饼脸上带着凶狠，看起来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袁老三黝黑的脸上被气得通红，他双手握紧拳头，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怒气。他不能当场动手，他是男人，这么多人看着，面上不好看。
“你说什么屁话，我家老三是公认的有能力，你必须得给我道歉。”袁老婆子才不顾这些，她听不得别人批评她的宝贝儿子。
“干嘛？想动手呀。”三婶抓住袁老婆子挥过来的手，狠狠一推，“你看你这么虚，别把自己给摔了。”
“娘，你没事吧。”袁老婆子的几个儿媳伸手扶住了倒退了几步的婆婆。
大伯娘上前一步，冷声道：“两方相看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没能成事那只能说你家老三和我们小渔没有缘分，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放出那些个流言来诋毁我们家小渔。”
袁老婆子一想到这就气得牙痒痒，她家老三年纪到了，因为各种原因一直都没能成亲。正是犯难的时候，刚好听说了小渔村的张小渔马上就要十六，那不就是正好配她家老三。
她可是早早地打听清楚了，张小渔是个勤快人，脾气也好，而且嫁给他家老三就能带回一条新渔船，可是再好不过的媳妇。
就是有一点不好，自己是个哥儿，生育怕是没那么容易。再加上父母早逝，家中还有一个弟弟，那可是万不能带回袁家的。
但是也没事，她已经和媒婆说好了，就让他弟弟留在小渔村，他带着渔船嫁进他袁家。他年纪小，留在家里相夫教子就行，出海这么危险的事就让他家几个小子去做就好了。
袁老婆子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她都不嫌弃张小渔了，他们竟然还敢拒绝她的提亲，是他们不识抬举。
“我说的哪里有问题，他就是个不祥之人，克死了自己双亲。你们最好小心点，别到时候也被他克死。”袁老婆子恶毒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看向了场中的张砚。
“我们袁家好心好意愿意不顾危险收留他，没想到他竟然敢拒亲。”袁老婆子怨毒的眼神盯着张砚，恨不得生吞了他。
“哼，他张小渔马上就要十六，除了我们袁家，还有谁愿意要他，他就等着被抓入大牢吧。”
“我愿意。”大海的声音铿锵而有力，在场的所有人都见识到了他的决心，他是真心想要和小渔在一起。
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了大海，发现他一直都在张砚身边保护着他，两人的关系很明显就不一般，袁家的算盘注定落了空。
张砚看热闹看得正起劲，才发现热闹的主角竟然是他自己，他被迫卷进了这场闹剧中。
“你这个糟老婆子，嘴巴不想要了就直接跟我说，没必要在这说些臭话。”三婶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对着袁婆子被迫仰起的脸上奉上了一个大嘴巴子。
袁婆子也不甘示弱，用指甲用力地掐着三婶的胳膊，想要摆脱自己的困境。
这个动作像是一个信号，张家、袁家进入了大乱斗。你给我一脚，我给你一拳，各有各的凶狠和独门绝技。
农村人打架就是这样，不那么讲究，只要是有用就是好招。像是拳打脚踢、扯头发、扇耳巴子还有掐人，那更是寻常得不行。
周围人想要上前帮忙，但是这是张家和袁家的事情，他们没法插手，要不然就会变成大渔村和小渔村的问题。
不知道是谁喊来了村长，这场闹剧才算是真的结束。
张砚将袁老三压在地下狠狠地揍了一拳，他竟然瞧见他欺负小孩，这种男人就该被修理。
“你给我听好了，我们小渔才不是什么不详之人。你们都是祖祖辈辈生活在海上的渔民，应该了解海上的凶险，如果是你们遇到不幸，难道你们的孩子也是不祥之人吗？”
大伯娘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他们太了解意外的突然来袭，当然也不希望自己发生意外后，自己的孩子会被人当做不详，甚至进行辱骂。
“好了，袁旺。管好你家婆子，要是让我再听到她多说一句，我只会当做是你默许。”大渔村的村长冷冰冰的眼神盯着袁老头，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村长，是他们的错。”袁婆子还想解释，却被袁老头的手狠狠地掐了把，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们说的话太过了，他们大渔村也有很多不幸的家庭，难道那些孩子都是不详之人吗？
他可不相信这个，他们村的孩子都是好孩子，连他的父母也是死在了海难中，难道他也是不详。
“大侄女，是我们不对，我会好好管教的。”大渔村村长看向大伯娘，他知道这群人的领头人是她。
得到了村长的保证，大伯娘也就罢了手，即便他们跑到了大渔村，但是她们并没有吃亏。接下来他们不能再有行动，村长都发话了，是时候收手。
她早就知道大渔村村长和她们小渔村村长一样是一个公正的人，绝对不是那种无底线护短的存在，所以她才敢带着大家伙过来这边。
“你就死心吧，我哥哥是要嫁给大海哥哥的，才不会嫁入你们家。”离开前张小虾对着袁老三放狠话，这个人竟然想要娶他哥哥，他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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