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原上。天空是铅灰色的，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只有微弱的光线从云层中透出，将冰面映照出一种病态的蓝。寒风呼啸，却没有声音，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按下了静音键。
他低头，发现冰面下冻结着无数画面——那是他的记忆，被永远定格在透明的冰层之下。
冰面突然裂开一道细缝，林风看见年轻的自己第一次与莱纳相遇
少年人来到落脚的村庄时，夕阳已经沉到山脊边缘
林风拍了拍沾满尘土的斗篷——这是他成为勇者的第三天，教会的老主教给了他一把剑，然后说：“去历练吧，孩子。”
就像传统的RPG游戏那样，刚刚穿越来没几天的林风，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踏上了斩杀魔王的旅途
村庄比他想象中更破败。几个农妇瞥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又冷漠地移开，这种难以沟通的样子让毫无社交能力的勇者只能在村庄里流浪
直到他听见石头砸在□□上的闷响，和一声压抑的痛哼
巷子深处，几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围成一圈，正朝墙角蜷缩的人影丢石块。
“滚远点，怪物！”
“上次你眼睛变红的时候，我家的鸡全死了！就是你干的！”
被围在中间的少年——莱纳死死抱着头，黑发凌乱地遮住脸。他的粗麻衣袖被扯破，露出的手臂上布满淤青，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林风皱眉
他本可以绕开。勇者不该多管闲事，送他佩剑的老主教说过，他的使命是斩杀魔王，不是拯救每一个可怜虫
但当他看到一块尖锐的燧石朝少年额头飞去时，身体先于思考动了
“住手！”
林风冲过去，一把抓住扔石头的男孩手腕。来自光明之神的加护，让林风的手像是铁钳般无法挣脱
“关、关你什么事？”领头的少年结结巴巴地说，“他是怪物！他妈妈是——”
“够了。”林风打断他，声音比想象中更冷。他松开手，挡在莱纳前面，“再让我看见你们欺负人，我就报告村长。”
孩子们骂骂咧咧地散了
林风转身，终于看清了莱纳的样子
黑发，苍白的皮肤，瘦得几乎能看到肋骨，最诡异的是他的眼睛——在阴影中泛着暗红，但当林风蹲下身时，那红色迅速褪成了普通的深褐色
“你没事吧？”林风问。
莱纳抬起头，露出一张锋利，极具攻击性的面容，少年唇线紧绷，紧紧盯着林风的眼睛里充满了警惕
“多管闲事。”他哑声说
林风注意到，少年的手在发抖，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地上的泥土，破旧衣服下的一截小臂更是布满伤痕
林风注意到少年紧盯着他的眼瞳并非人类的圆瞳孔，而是尖锐如针的兽瞳，藏在深褐色的眼眸中，此时因为情绪颤抖着
魔族特征
林风本该立刻拔剑，勇者守则第一条：发现魔族，即刻诛杀
但眼前的少年太瘦了，锁骨凸出得像要刺破皮肤。而且他在发抖，像只被雨淋透的乌鸦
“你叫什么？”林风问。
“.....莱纳。”少年低声回答，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咳出的唾沫里带着血丝，但很快又被他用袖子擦掉，仿佛这是什么需要隐藏的耻辱
林风犹豫了一下，从行囊里掏出半块黑面包
“吃吧，”他说，“你住哪儿？”
莱纳盯着面包，喉结滚动。当他伸手去接时，林风看见他手心里有一道陈年伤疤——是人类用烧红的铁器烫出来的、无法消失的印记
“教堂后面的柴房，”莱纳小声说
林风眼睛亮了，相较于流落街头，可以遮风挡雨的柴房显然是个更好的选择，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非常刻意的露出一个友好亲切的笑容
“我可以暂住一晚上吗？”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柴房比想象中干燥
月光从木板缝隙漏进来，在地上画出银色的条纹。林风靠着柴堆，小口啃着剩下的半块面包。莱纳蜷缩在对面角落，像只警惕的野猫，连咀嚼都安静得近乎无声
“你从哪儿来？”莱纳突然开口，声音嘶哑
林风差点被面包呛到。他咽下食物，犹豫着该不该说实话——穿越者，被选中的勇者，这些听起来比魔族更像个疯子编的故事
“北边。”他含糊地回答，拍了拍斗篷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你呢？”
莱纳的瞳孔在阴影中收缩了一瞬。他沉默太久，久到林风以为他不会回答
“这里。”少年最终说道，手指抠着地上干裂的泥土，“出生就在这里。”
一阵穿堂风掠过，吹灭了林风临时插在墙缝里的蜡烛。黑暗瞬间吞没了狭小空间。林风听见对面传来衣物摩擦声，还有莱纳突然变得急促的呼吸
“你怕黑？”林风摸出火石
”不是！”莱纳的声音陡然拔高，又立刻压下去，“只是...眼睛会...”
火石擦出的火星照亮了柴房一角。林风看见莱纳死死闭着眼，眼皮下有什么在不安地滚动。少年额角渗出冷汗，手指深深掐进自己的手臂，像是在与某种本能搏斗
林风突然明白了——黑暗会诱发他的魔族特征
火苗重新亮起时，莱纳已经睁开了眼。那双眼睛在火光中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暗红色，像是即将熄灭的余烬，带着濒临爆发的危险与难以言喻的疲惫
“睡吧。”林风鬼使神差地说，“我守着火。”
"为什么帮我？"莱纳问
林风张了张嘴。勇者守则在脑海中闪烁，老主教的告诫言犹在耳。他本该说“为了监视你”，或者就像游戏里打怪一样，干脆一剑刺穿这个‘邪恶’魔族的心脏
但当他看着莱纳手臂上那些新旧交叠的伤痕，看着少年在火光中依然微微发抖的肩膀，说出口的却是：
“因为住柴房比在外流浪好多了。”
莱纳愣了一下。然后——像是冰面裂开第一道缝隙——他极轻、极快地勾了勾嘴角。那甚至称不上笑容，只是面部肌肉一次短暂的背叛，转瞬即逝。
但对林风而言，那一刻比任何圣光术都要明亮
——————
晨光透过木板缝隙刺入柴房时，林风正用剑尖在地上画着拙劣的魔法阵
昨夜那个阴郁的魔族少年此刻蜷在干草堆里，黑发间支棱着一对毛茸茸的尖耳——阳光越盛，那对耳朵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耷拉下来，最后完全贴伏在发间，像是被晒蔫了的猫
作为尚未成年的混血种，莱纳还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魔力，以至于情绪波动或环境变化时，总会不受控地露出些魔族特征
“喂，这个能看懂吗？林风用剑鞘戳了戳刚画好的火焰符文，作为参考的羊皮卷上，笔记潦草得像被鸡爪挠过
莱纳睁开眼睛，瞳孔在强光下缩成细线。他盯着那个歪歪扭扭的图案看了三秒，突然伸手抹乱符文，指尖在黑炭痕迹上划出新的轨迹：“火焰术不是这么画的。”
“你会魔法？！”林风差点蹦起来撞到低矮的房梁，对于他来说，除了穿越后自带的的光明魔法天赋金手指，其他属性的魔法对他来说简直像天书——尤其是元素转换类，看十遍演示都学不会
“半吊子。”少年用破袖子擦掉指尖炭灰，露出小臂上暗红的魔纹，“混血种的魔力时灵时不灵。”像是为了证明这点，他掌心跳动的火苗就“噗”地熄灭了，只剩一缕尴尬的青烟
林风却像发现宝藏似的扑过来，勇者佩剑哐当砸在木柴上。他一把抓住莱纳的手腕，指腹无意识的摩挲那些发烫的魔纹：“教我！我用面包换！”
莱纳的耳朵“唰”地竖得笔直，绒毛都炸开了，当他意识到这个动作有多像示弱的野兽时，立刻用凶狠的眼神掩饰：“...加果酱才行。”
月光下的溪边，水声潺潺。
“专注！魔力流动要像呼吸一样自然！”莱纳的声音在月下格外清晰。他抓着林风的手腕按在溪水里，两人交叠的掌心跳动着幽蓝火焰，将水流蒸发出缭绕雾气
林风龇牙咧嘴地甩手：“烫烫烫！说好的水系魔法呢？”
“这是让你感受元素转换。”少年突然从背后环住他，冰凉的手指覆上他的眼皮，这个突如其来的贴近让两人都僵了一瞬——莱纳的指尖能感受到对方睫毛轻颤的触感，而林风的后背正紧贴着魔族少年单薄却温暖的胸膛。
“闭眼。”莱纳的声音低了几分，“想象你掌心的不是火...”
月光透过他的指缝，在林风眼前投下斑驳的光影。勇者温热的呼吸拂过莱纳的掌心，那里有道陈年烙铁留下的伤疤，此刻正隐隐发烫
“...是流动的月光。”
林风突然睁眼，掌心“哗”地涌出银亮水花，劈头盖脸浇了两人一身。他大笑着去拽莱纳的破斗篷擦脸，却被对方恼怒地反手一推——
“噗通！”
身手敏捷的勇者在下坠瞬间抓住了魔族少年的手腕。伴随着更大的水花声，两人一起栽进溪流浅滩
林风坐在及腰的水中，抹了把脸上的水珠，突然瞪大眼睛——莱纳正茫然地抱着一条拼命挣扎的大鱼，炸开的黑发间还挂着几根水草，活像只落水的黑猫
“哈哈哈哈！”勇者的笑声惊起了林间的夜鸟，“今晚加餐！”
莱纳看着怀中扑腾的鱼，又看看笑得前仰后合的勇者，他猛地将鱼甩向那个讨厌鬼：“闭嘴！白痴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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