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老旧的风扇在头顶“嘎吱嘎吱”地转着,却驱不散闷热的空气。
陈鑫睿从办公室回来,一屁股坐回座位,神秘兮兮地凑近江鹤川:“班长,我刚看见报名表了,这次运动会你和周珥是打算把田径项目承包了?”
江鹤川翻了一页卷子淡淡说:“为班级争光。”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啪”地拍下一张报名表在他桌上。
“江,鹤,川!”周珥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指尖重重戳在表格上:“你帮我报的?”
陈鑫睿习以为常地耸耸肩,识相地转回去写作业。
江鹤川这才慢悠悠地抬头,唇角微扬,语气温和得像在哄人:“多好的机会,正好和同学们熟悉熟悉。”
周珥一肚子火被他轻飘飘地挡了回来,像是一拳砸进棉花里。
她盯着他那张写满“我这是为你好”的脸,嘴角抽了抽:“我不需要。”
她气鼓鼓地坐回座位,刚翻开书,后背就被笔帽轻轻戳了一下。
江鹤川微微倾身,嗓音压低,带着几分笑意:“那打个赌?看谁拿的第一多?”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周珥耳根一麻,下意识抓了抓后背,小声嘀咕:“幼稚。”
江鹤川没听清,又往前凑近了些:“嗯?你说什…”
周珥猛地转头,一句“你输定了”还没说完,猝不及防撞进一双近在咫尺的眼睛。
少年校服上干净的洗衣粉味道扑面而来,清爽得不像话,和后排刚打完篮球的男生们身上的汗味截然不同。
江鹤川显然也没料到她会突然转身。少女细腻的肌肤近在眼前,睫毛轻颤,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他怔了一瞬,随即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靠回椅背,目光却仍不自觉地落在她的后脑勺上。
陈鑫睿不知道同桌在想什么,只是觉得班长盯着人家新同学的背影,像是要把她的脑袋盯出个洞来。
运动会如期而至,周珥的体能向来很好,或许是这些年频繁搬家练出来的,她总比别人更能扛。
田径最后一项是女子八百米。
早在周珥点完名一旁热身的时候,余光瞥见江鹤川懒洋洋地坐在裁判组的台阶上。
他拿扇子挡着刺眼的阳光,抬头冲她笑:“周同学,要不要我在终点接着你?应该不会像上一组那样累趴下吧?”
那略带调侃的语气让周珥不爽,抬手“啪”地打飞了他的扇子:“与其操心我,不如去准备下一会儿的引体向上?2班好像有个叫什么舟,能做30个。”
江鹤川也不恼,慢悠悠地捡起扇子拍了拍灰,再抬头时,周珥已经站上了起跑线。
枪声一响,班主任连忙招呼两个女生去终点接人,江鹤川见状,抬脚就跟了过去。
“班长,你去哪儿?”陈鑫睿喊住他。
“买水。”
陈鑫睿低头看了看脚边刚拆封的一整箱矿泉水,挠了挠头。
最后的100米冲刺,江鹤川站在终点,微微张开双臂。周珥的身影越来越近,他正想迎上去,下一秒…
一道白色影子风一般掠过,紧接着脖子一紧,整个人被一股力道猛地往后拽,险些仰面栽倒。
他被锁喉了!
“我靠,周珥!”一向淡定的江鹤川难得爆了粗口。
周珥轻笑一声,又把他拽回来,故作惊讶:“哎呀,失误,抱错人了。”
江鹤川看着她拙劣的演技,拧开矿泉水递过去,挑眉:“那你还想抱谁?”
周珥没搭理他,感觉衣角被人轻轻拉了拉,转头就见同桌和另一个圆脸女生正眼巴巴地看着她,眼里闪着光。
“周同学,你没事吧?老师让我们来接你……”
“不过看来我们有点多余了。”
“你好厉害啊!第一名哎!”
“要不要喝水?累不累?”
两女生的热情让周珥有些受宠若惊,面色微红接过了水,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害羞:“谢谢。”
远处,喻舟走过来,见江鹤川握着矿泉水傻笑,拍了拍他的肩:“看啥呢,笑得跟二傻子一样,引体向上点名了,这次我才不会手下留情。”
江鹤川收回目光,把瓶盖又拧回去:“你哪次留情过。”
他感觉今年的运动会好像比往年有趣。
*
寒冬已至,山间枝叶覆上一层薄霜,是在榕市见到为数不多的“雪景”。
叶静舒抱着热水袋,在走廊尽头截住了刚从洗手间出来的许珥。
水珠顺着她湿漉漉的碎发滴落在案卷上,在纸面晕开深色的痕迹。
“小耳朵。”叶静舒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指:“安和医院有个14岁女孩怀孕的案子,薛队让你一起去。”
“14岁?”许珥呼出的白雾在空气中短暂停留,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刘潇洋在跟进习思乐的事,这几次出警他都是跟薛昊一起,虽说路上安静了不少,倒也不会尴尬。
门诊三楼其中一个诊室门口围了一堆人,都不用护士指路,他们一眼就看见那些吃瓜群众。
保安的呵斥声淹没在嘈杂的议论里。
还未走近,就听见诊室内传来女人冷淡的声音:“我说了等警察来处理,请你们不要影响其他患者就诊。”
“等什么警察!我儿子又没犯法!”中年妇女尖锐的嗓音刺破走廊:“你们医院就是这么对待病人的?我要投诉!”
薛昊一个箭步上前拦住想要离开的一家人:“谁都不准走!”
看见警察来,吃瓜的人躲远了些,许珥顺势关上诊室门。
转椅上的女医生漫不经心地转着钢笔,胸牌上“妇科主任严江宁”几个字格外醒目。
许珥诧异,这位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年轻医生,居然是主任。
按流程,医生碰到这种情况应该先上报医务科,由他们评估是否报警。
而严江宁实在是被那些行政人员拖拉做事搞烦了,三通电话都没商讨出结果,最后她自己打了110。
薛昊看了眼女生的身份证说:“如果男方年满14周岁且与14周岁以上的未成年少女自愿发生性/关系,男方不构成犯罪。”
严江宁是从检查报告发现女生已经怀孕3个月,但她现在才刚满14周岁一个多月。
说明女生还未满14岁就被发生了性/关系,不管对方是否自愿,都构成□□罪,这是严江宁报警的原因,也是医务科在纠结的理由,他们来就诊时候已经过14周岁了。
“哎,你们这是要干什么!”男生母亲见薛昊要采取强制措施,立刻尖声嚷道,同时将矛头转向女生母亲:“她女儿自己都没说未满14岁,谁知道安的什么心!警察同志,我们这属于不知情,应该不算犯罪吧?”
女生母亲知道自己理亏,和许珥服软:“警官,我们是从外地来打工的,一个月挣不了几个钱。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和她爸都同意了,再说闺女自己也愿意,这...这怎么能算犯法呢?”
许珥对那妇人的卖惨没有动容只是弯下腰看向躲在他们身后的女生,皮肤黝黑,眼睛却很明亮 :“小妹妹,是你自愿的吗?”
女孩怯生生地抬头看了许珥一眼,点了点头。
许珥继续问:“你喜欢他?”
女孩又点了点头,眼神中透着懵懂。
许珥暗自叹息她知道什么是喜欢吗:“那个男生知不知道你还没过14岁生日?”
女生好像听懂了,迟疑地看了眼母亲,小声说:“不...不知道,我跟他说我已经过完生日了。”
许珥心里一沉: “那你知道自己肚子里有小宝宝吗?”
女孩突然露出天真的笑容,眼中闪烁着期待:“知道!那个漂亮的医生阿姨告诉我了。”
男生母亲听完冷哼,而始作俑者的男生始终沉默地站在一旁,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
大致情况调查清楚,薛昊只能遗憾地说: “严医生,根据法律规定,行为人确实不知对方是不满十四周岁的幼/女,双方自愿发生关系且未造成严重后果的,不认为是犯罪。”
“明白了。”严江宁平静地点点头,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她转向家属,用专业的口吻说:“我帮你们联系产科医生,去楼上建档吧。”
他们走后,许珥注意到严江宁的眼眶微微发红,或许是同为女性对那个女孩的心疼。她递过文件:“严医生,麻烦您在这里签个字。”
严江宁的情绪收拾很快,她签完名,抬头看到许珥的脸一愣:“你叫什么名字?”
“昂?”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许珥第一反应是对方在搭讪,随即又觉得不可能:严医生每天接诊这么多患者,可能是我长得比较大众脸。”
严江宁单手托着下巴,仔细打量着许珥的脸,刚才人多没注意,现在越看越眼熟:“不对,我肯定见过你。”
她突然眯起眼睛恍然大悟:“上次是不是你和我表弟一起把我家大门拆了?”
许许珥心头一跳,看对方严肃的表情不像在开玩笑:“您表弟是...?”
“江鹤川。”
“......”
嚯,那个有钱人家的大门!
他们从诊室出来后,许珥尴尬地想把江鹤川吊起来打,什么拿电钻钻人家大门,这下真直接被主人家贴脸开大了。
好在严江宁并没有追究的意思,知道肯定是自己那个不靠谱的表弟出的馊主意,不然许珥这工资怎么赔啊。
说曹操,曹操到,两人刚踏出医院大门,就撞见了笑容可掬的江鹤川。
许珥一见到他,立即别过脸去,对薛昊匆匆说道:“我去趟洗手间。”
江鹤川的笑容在她转身离去的瞬间僵在脸上,靠在警车旁的男人目送着许珥的背影消失在转角。
江鹤川开门见山:“你喜欢许珥?”
薛昊一怔,没料到对方如此直接。他原以为会先来几个回合的眼神交锋。
“是。”他坦然承认。
“她不喜欢你这款。”
“……”
薛昊虽然见过江鹤川好几次,但这是两人第一次聊天。不是说医生都有人文关怀吗,他这嘴到现在没被患者打死真是他的幸运: “江医生对我们许警官很了解?”
“高中同学。”
薛昊嗤笑:“不知道还以为你已经追到她了。”
“快了。”江鹤川嘴角微扬:“她喜欢帅的。”
“?” 薛昊看他自信的笑容,特别想问是在说你自己吗:“我也是警察。”
他试图强调自己的优势。
“她喜欢帅的。”
“我跟她一起最长连续值班30小时。”
“她喜欢帅的。”
“我俩的共同话题多。”
“她喜欢帅的。”
“你......”薛昊的脖颈青筋暴起,而江鹤川始终保持着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笑容不达眼底。
在薛昊准备骂娘的时候,许珥回来了,她狐疑地看着两人: “你俩干嘛呢?”
她本以为出来时江鹤川已经离开,没想到还站在原地,而且薛昊看起来气得不轻。“大哥,你不用上班吗?”
江鹤川立刻换上温柔的笑容:“刚下夜班,正准备回去。”
许珥被他这笑容有点做作到了:“哦,那你,回去开车小心。”
江鹤川趁许珥转身不注意给薛昊一个挑衅的笑容,回警局的路上,薛昊一直阴沉着脸。
许珥察觉到薛昊的低气压,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就听对方说:“许珥,我帅吗?”
许珥嘴角一抽:“你发什么颠。”
薛昊沉默,许珥其实还是挺怕队长生气的,清了清嗓子说:“还行,小女生应该都挺喜欢你这种。”
薛昊脸色稍微好了点:“那你觉得,那个江医生帅吗?”
许珥突然想到什么:“薛队。”
“啊?”
“你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许珥皱眉,很认真地劝道:“虽然江鹤川长得人模狗样,但他家里应该不会同意。”
“吱…”
薛昊一个紧急刹车,许珥差点撞上挡风玻璃: “许珥,你少跟叶静舒讨论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知道了。”许珥翻了个白眼,系紧安全带保全性命,给了建议又要生气,一男人难搞得要命。
薛昊:“……”
你知道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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