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族派使节入京求和的消息传来时,檀柠正在批阅奏折。
朱笔一顿,墨迹在"愿以牛羊万匹换边境五城"的条款上洇开一片猩红。
"陛下,此事蹊跷。"檀昼立在案前,指尖轻点地图上戎族王庭的位置,"他们明明占了上风,却突然退兵求和,必有图谋。"
檀柠抬眸看他:"将军以为呢?"
檀昼眸色微沉:"臣怀疑,项家与戎族另有密约。"
檀柠冷笑一声,将奏折合上:"那便看看,他们想演什么戏。"
三日后,华宸宫张灯结彩。
竹漾领着宫女们布置筵席,檀柠却独自站在廊下,望着院中那株老梅出神。这梅树是姐姐亲手栽的,如今花开正盛,可赏花的人却不在了。
"陛下。"濛露姑姑缓步走近,将一件狐裘披在她肩上,"戎族使节已至宫门,项大人亲自去迎了。"
檀柠指尖抚过梅枝:"姑姑觉得,他们为何突然求和?"
濛露沉默片刻:"老奴只知,狼若低头,不是臣服,便是要咬断猎物的喉咙。"
檀柠轻笑:"那朕便看看,他们的牙够不够利。"
大殿内,戎族使节阿史那隼昂首而入。他一身狼裘,腰间佩着鎏金弯刀,身后跟着十名壮硕护卫,每一步都踏得极重,仿佛故意要震碎这华昭宫廷的雅致。
"参见华昭女帝。"阿史那隼草草行礼,目光却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檀柠,"久闻女帝风华绝代,今日一见,果然……"
他话未说完,檀昼已一步上前,剑鞘横在他颈前三分:"使节,注意分寸。"
阿史那隼大笑:"这位便是檀将军?听闻你是我戎族血统,怎么反倒护着华昭人?"
殿内瞬间死寂。
檀柠眸色一冷,却见檀昼面不改色:"使节若再胡言,本将不介意让你尝尝华昭的剑利不利。"
阿史那隼眯了眯眼,终是退后一步:"玩笑罢了。"
檀柠淡淡抬手:"赐座。"
酒过三巡,阿史那隼忽然举杯:"女帝陛下,此次进犯,可汗特命我等前来望陛下恕罪。我王还有一提议——若华昭愿嫁一位公主和亲,我戎族愿永世称臣,不再来犯。"
檀柠指尖摩挲着酒杯,轻笑:"朕没有姐妹可嫁。"
"是吗?"阿史那隼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檀昼,"可我听闻,先帝有位双生妹妹……"
"啪"的一声,檀柠手中酒杯碎裂。
鲜血混着酒液顺着手腕滑下,她却恍若未觉,只盯着阿史那隼:"使节,慎言。"
阿史那隼不依不饶:"女帝何必动怒?我戎族男儿骁勇善战,配得上华昭贵女。若实在没有公主……"他目光扫向檀昼,"这位檀将军,倒也是个美人。"
檀昼眸中杀意骤现,可还未动作,檀柠已缓缓起身。
"使节。"她声音极轻,却让满殿瞬间寒彻,"你方才说,想要谁?"
阿史那隼大笑:"怎么,女帝舍不得皇后?"
檀柠也笑了。
她一步步走下玉阶,绣着金凤的裙裾拖过地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殿内烛火映在她眼底,像燃着两簇幽冷的火。
"朕再问一次。"她停在阿史那隼面前,微微俯身,"你想要谁?"
阿史那隼终于察觉不对,可箭在弦上,只能硬着头皮道:"若女帝不允和亲,至少将边境五城——"
"咔嚓"一声脆响。
檀柠竟徒手折断了阿史那隼的手腕。
“使臣当真以为,朕是成日绣花的寻常女子?”
惨叫声中,她攥着那截软绵绵的手,轻声道:"朕让你选人,没让你提条件。"
阿史那隼的护卫刚要拔刀,禁军已一拥而上,刀锋架颈。满朝文武骇然变色,项凭天更是脸色惨白——他没想到檀柠会当场发作。
檀柠松开手,接过竹漾递来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指尖血迹:"使节醉了,送他回去休息。"
她转身时,目光掠过檀昼,后者正死死盯着她,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你疯了?!"
刚踏入寝殿,檀昼便一把扣住檀柠的手腕。他力道极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当众对使节动手,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檀柠冷笑:"怎么,朕还要忍?"
"这不是忍不忍的问题!"檀昼压低声音,"阿史那隼明显是项家安排的,就等着你失控!若戎族借机再起战事——"
"那就打!"檀柠猛地甩开他,"朕受够了这些算计!"
檀昼眸色一沉,忽然将她按在门上:"柠儿,看着我。"
檀柠挣扎不得,只能瞪着他。
"项凭天为什么突然提起双生子?戎族为什么退兵又求和?"檀昼一字一句,"他们在试探你。"
檀柠呼吸一滞。
"今日若我不拦着,你是不是要当场杀了阿史那隼?"檀昼声音发哑,"然后呢?让天下人都知道,华昭女帝是个为男色冲冠一怒的疯子?"
"你——"檀柠扬手要打,却被他截住手腕。
二人僵持间,檀昼忽然低头,额头抵着她的:"……别中计,柠儿。"
这一声轻唤,让檀柠浑身一颤。
她闭了闭眼,忽然觉得无比疲惫:"……放手。"
檀昼缓缓松开她,却仍挡在门前:"明日我会亲自去驿馆'安抚'阿史那隼。"
檀柠冷笑:"怎么,将军要去替朕赔罪?"
"不。"檀昼眸中闪过一丝寒光,"我去查清楚,项家到底许诺了戎族什么。"
子时三刻,檀柠换上夜行衣,悄然离宫。
她不信檀昼——或者说,她不信任何人。阿史那隼今日的话太蹊跷,她必须亲自弄明白。
驿馆外戒备森严,可对自幼习武的檀柠来说形同虚设。她翻墙潜入,刚贴近主屋窗棂,就听见阿史那隼的怒骂:"废物!项凭天不是说能激怒那女人吗?"
"首领息怒。"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竟是项家管家!"今日虽未成,但女帝当众失态,已让朝臣生疑。只要再添把火……"
"怎么添?"阿史那隼冷哼,"那檀昼盯得死紧!"
管家低声道:"项大人说了,三日后冬祭大典,必让女帝原形毕露。"
檀柠瞳孔骤缩。
突然,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她猛地回头,正对上檀昼幽深的眼眸。
"……果然来了。"他轻叹。
檀柠抿唇不语。
檀昼伸手替她拢了拢被夜风吹乱的发:"听到了?"
檀柠点头,眸中杀意未褪:"他们要朕在冬祭上出丑。"
"不止。"檀昼低声道,"我查到阿史那隼入京前,曾秘密见过项凭天。他们提到一件东西——鎏金匣。"
檀柠浑身一僵。
那是姐姐的遗物!
回宫后,二人避人耳目,在梅树下对坐。
"项凭天为何要找鎏金匣?"檀柠指尖摩挲着茶杯,"那里面不过是姐姐的些旧物……"
"未必。"檀昼落下一枚黑子,"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玩的机关锁吗?"
檀柠一怔:"你是说……"
"鎏金匣可能另有夹层。"檀昼抬眸,"而项凭天认为,那里藏着能置你于死地的秘密。"
檀柠指尖微颤,白子"嗒"地落在错处。
檀昼忽然握住她的手:"柠儿,无论里面有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夜风拂过,梅香幽幽。檀柠望着他坚定的眼眸,忽然想起许多年前,他也是这样对她说:"别怕,我教你剑法,以后没人能欺负你。"
可如今,要伤她的人,却是她最恨也最奈何不了的权臣。
"哥哥。"她轻声道,"若有一日,朕必须与项凭天玉石俱焚……"
"不会。"檀昼打断她,眸色如墨,"我会先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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