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周蓑云的伤一周就淡下去了,上节目前他去把挑染的头发染回来,剪个利落的黑色短发,藏起颓靡色气,装成一身清爽少年气。
节目组提前三天给出具体行程。组员需根据报销的额度,以及自身经济情况选择交通方式,前往西北大山的一个村落——仓袈村。
仓袈村和许多贫苦山区一样,靠山吃山,以采摘深山植物零售换取生活物资的方式,维持着村民的日常收入。
它的存在更多依赖的是信仰遗留的力量,而不是交通或者生产物资。所以地理位置上,它处在山腹,进出村只有一条陡峭水泥山路。文化交流上,它也比较封闭,与其他村落很少开展乡村共同繁荣的活动。
这样一条村,村镇政府做了许多年思想动员,越动员年轻人越流失,可能没等到一批老人离世,这条村就会消失。
最近仓袈村铺了网络电缆,有人返乡后拍了视频,镜头对准留守的老人与小孩,博取了一批流量与眼球。
许多评论大批特批出生在这片土地上的苦难,导致留守的孩子都开始出现“厌乡情绪”。
节目导演考察一番后,发现村里八十年代出走过一个摇滚歌手,可惜这位歌手声名刚火就死了。
于是结合“厌乡”这个情绪点,与仓袈村的干部商量,打算让仓袈村“时髦”起来,让村里年轻人在了解过去,接触外界音乐的情况下,重新建立对家乡的认同感。
在此背景下,学员加导师、摄影后勤浩浩荡荡七十多号人进入仓袈村。
荒废的老宅子和离乡人的老房子勉强消化了这一支庞大的队伍。
周蓑云坐在马扎凳上,看全村唯一一个广场前方,导演开麦讲第一轮比赛等相关的规则。
“除部分补录镜头需要在棚里拍摄之外,大部分比赛,都像现在这样,在户外统一拍摄。你们不要觉得环境苦,创作难度大,还有比这更苦,更大的时候。”
导演严词厉色:“抱着一战成名,舒舒服服走上巅峰的,这个节目不适合你,赶紧趁早退出。还想留下来和战友们走更远的,从现在开始就要学会四个字——听从指挥。”
这种话大家没上心,毕竟大家看着陈幻带着三名小鲜肉站在镜头外嘻嘻哈哈,直到听见导演继续说:“节目采取录播和直播两种形式,直播的镜头没有美颜效果,也不会后期剪辑,对准的肯定是有话题的事。所以,如果你们抱着没被人看到,就应付的心态,可能直播环节就被网友骂跑了。”
没想到有直播这回事,周蓑云暗叹倒霉,把头埋下去,虽然知道周家人不会刷直播,但是万一谁捅到他爸那里去,那他撒谎说要外出做论文资料收集和田野调查的事就彻底捅穿了。
无论如何,先熬到简辽燃来了再说。那人因为行程问题,要明天才到。
“第一轮比赛采用积分制,一共包括,团队积分,外援人员积分,导师给作品打的分数,网络大众评委投票积分这四部分。”导演开始解释比赛机制。
“选手四十二个人,每组四人,你们可以先自由分组,剩下的人再抽签组队。”
导演是个大胡子胖子,板起脸时胡子会滑稽地往上翘。“给你们二十分钟自由组队时间,分好组的选个队长,举手把名单报给场务老师。”
周蓑云前前后后的人开始挪动位置,整个广场霎时嗡嗡响,期间有几个人过来询问周蓑云组队意愿,问了他会什么,签的哪个公司,周蓑云都只是摇头说自己是个纯素人。
几名有关系的选手偷偷藏了手机,组好队后就开始刷直播评论,由于打着简辽燃的宣发名号,直播间观看人数很多。
[教你们怎么分辨是富二代还是穷人。Alpha就看手上的抑制环,Omega就看后脖子的抑制贴。手环不用我说了吧,牌子logo,材质一眼就能看出来。抑制贴看材料,织金最贵,周抛的抑制贴放金丝,想想都知道是什么败家行为。然后看隐藏的logo,在反光的地方看,能看到logo熨在抑制贴四周,比二维码还复杂。]
[楼上omega会说多说,原来我的后脖子已经暴露了我是个穷鬼。]
[这种常识还用说吗?一秒鉴定完,场上就五个贴织金的,其中有一个特别心机,从头到尾都埋着头,恨不得把抑制贴贴在直播屏幕上。]
[那个人刚才抬起头,很帅,一骑绝尘。]
[omega帅有什么用,要会来事,懂?]
[楼上Apha封建大男人癌请原地逝世。]
[老子是Beta,omega都这么敏感的吗?]
[Beta都这么酸的吗?人家长得帅又有Apha疼,你没有,所以你自卑了?]
[yue了,人类什么时候把AO进化掉。]
评论一路往下,很快又被简辽燃的粉丝霸屏。
[燃A0099报道.]
[燃A0100报道.]
……
[燃A1100报道。]
[我刚通网。燃A是什么东西?]
[众所周知,燃A是一线城市,燃AXXXXXX是车牌号。]
[我为什么不知道我们国家还有燃A这个地方?]
[可能你活在不同的时空。别说话,上车就对了。]
……
[报好意思,占用公共资源,老子查到那个帅O是谁了。]
[谁?]
[不让发链接,你们自己搜红薯,ID自古江城出浪子,进去空间,底下有一条视频,拍了这位帅O蹲派出所的样子。]
[蹲过?速去。]
一堆人浪去红薯,查证后又回来。
[十四岁偷死人钱,被人家亲戚举报。难怪抬不起头来。]
[劣迹艺人还能出道?]
[估计是惯犯。]
[楼上合理发散。原文写了死者也是个学生,不明不白的死了,猜测不是偷钱这么简单,可能还霸凌过人家。]
[有毒啊。家里肯定有几个钱,不然贴不起这么贵的抑制贴。]
[都村霸了,还有钱?抑制贴也是偷的吧。]
[我先声明我是Omega,不是无脑颜恋的Apha。网络不是法外之地,没有证据就说人家是惯犯,偷东西,是不是太武断?]
[派出所三个字总不是P的吧。品行良好的人能去那种地方吗?]
[公众人物要洁白无瑕,不容许有一点瑕疵。不然凭什么拿208。]
……
这波评论被截图,转发到选手成员新建的小群里。
周蓑云对周围陡然转变的眼神太熟悉,暗含敌意,又窃窃偷喜。
他瞧了瞧有些人摸着手机看他,于是也偷拿出手机,网络信号只有一格,但调开微信,立马就接收到被拉入群的消息。
拉他进群的人还好心的保留了信息记录。
周蓑云点开转发的红薯链接,看到江城两个字时,他已经隐隐感觉不对,再点开那条陈年视频,不可抑制地笑出声,邪性十足。
视频时长仅30秒,前20秒他蹲坐在地上,老民警一手钳住他胳膊,生怕他跑了似的。
后10秒钟一晃而过老民警后边矮小的男人,说来这人年轻时也是十里八乡出名的美人,可惜被沈奋雄拱了猪圈。
周蓑云浏览一圈,配文和评论里没出现他的名字,组办方允许使用艺名,所以他也没用自己的真实姓名,而是随口胡诌了一个现在评论里频繁标粗的名字——周斯余。
直播观众不可能这么快就锁定他的名字,肯定是现场的选手批皮下场了。
周蓑云返回微信群,群里新进来的人发的最后一条是——刚直播就火,黑红也是红,羡慕。
周蓑云退出去,选手们已经大致分好了组,落单的等着导演发话。
副导演端着箱子上台,导演:“没有组队的,排队上来抽签。”
周蓑云等到最后一个再上去,导演捂住他手,说:“签抽完了,周斯余,你这轮得和另一个人组队了。”
四十二人最后会有两个落单。
“哦。我是两人组?”周蓑云看着导演后面冒出来的一个男人,高高大大,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
导演把他推出来:“姜随。认识一下。”
周蓑云点了点头:“已经认识。”
姜随身上特殊的姜味冲刷着周蓑云萎靡的神经,作为一名Apha,他的信息素实在很难说讨喜。
姜随笑嘻嘻,穿着挂在胯上的牛仔裤,肚脐半露不露。“谢谢你对我的关注。”
导演拿拍摄脚本拍他肩膀:“你在群里被通报了那么多次,想不关注也难吧?!再被发现偷藏烟酒,你就直接打包行李回家。”
“我保证全部充公了。”姜随叼着一根草,磨着牙,导演一气把他草给拽了。
周蓑云顾虑:“组员之间都要住在一起,我是Omega,姜随是Apha,合适吗?”
姜随:“这点操守我还是有的吧?你不信?”
“我信AO相吸的宇宙原理。”周蓑云表情淡淡,他听过姜随的现场,很烂。
导演把他们赶下去,说:“又不是只有你们两个人住,担心什么?”
周蓑云只好和姜随先下去,坐到一块。
导演这时候才宣布:“11支队伍已经分出来了。除了最后一支队伍,其他队伍都是四人一组。但是最后登台表演必须带一名本地的外援。换句话说,比赛是你们四十二个人的事,也是你们与本地人民的一场合作交流。”
底下立刻涌上来杂乱讨论。
“带一个场外人员,那比赛比的是专业音乐素质,还是谁把本地人教得更好?”
“四个人临时搭台风险就够大了,还加一个完全不会音乐的,完了,百分之九十演出事故。”
“谁说的文艺进乡,未卜先知啊。”
导演:“这轮比赛的主题凝练成一句话就是——用音乐热爱这片土地。你们演绎的作品必须紧扣这个主题,至于题材是什么,类型是什么,演绎方式和乐器是什么,各自发挥。”
姜随凑近周蓑云:“你擅长什么?民谣?摇滚?乐器呢?”
周蓑云离他远点,姜属于草本植物,和他的信息素属于同一类型,但是这味儿太烈了,周蓑云不喜欢。
“没有特定类型,简称什么都能来一点但是不多。乐器就吉他。”
姜随噎了噎,半天叹一口气:“悬。”
周蓑云真诚地嗯了一句:“半斤八两。”
“别焦虑。歌不是比谁会的多,比的是谁更深入人心,更真情实感。”姜随拍了拍周蓑云肩膀,又说:“我从来不焦虑,焦虑是灵感的第一杀手。”
“向你学习。”周蓑云丧丧地调动嘴角。
“其实焦虑也没用。你知道最强王者是哪三个吗?”姜随拿肩膀拱他胳膊。
“谁?”
“前方两点方向,腾墨飞,音乐平台新捧的创作歌手,最近很火,节目为了效果肯定保他到最后。十点方向,文帝度,livehouse一票难求,很多迷弟,国外音乐学院回来的,背景很刚,可惜长相比我差点,肯定也是站到最后的人。文帝度旁边的那个叫沈竹意,民族乐器玩得很溜,气质长相没得说,还被简神提过,绝对内定是第一梯队的人。”
周蓑云盯着沈竹意和文帝度有来有往地聊天,不得不说那一组还没比就已经是镜头焦点。
“肯定?绝对?”周蓑云提眉:“你这个人好主观。”
“不怪我。观众也主观。”姜随跟上课偷聊天的学生一样,越聊越起劲。导演一个眼刀过来,周蓑云立刻扭开头。
导演:“我们要在仓袈村住七天,你们有四天准备时间,第五天提交作品,第六天排练和比赛。除了准备歌曲的时间之外,你们还要帮忙修缮"凌晨野"歌手前辈的纪念馆。时间很紧,希望大家都尽量按照行程来活动。”
这顿话抑扬顿挫完,场务开始拿着大喇叭喊:“广场这里的拍摄差不多结束了。队长来我这里查住宿地址,然后带好你们的队员、行李,跟着几位村里的大哥走,先把行李放回宿舍,其他行程看群通知。”
——
摄影棚里,简辽燃闭着眼任由化妆师做造型,许浚如啜着黑咖啡,刷《声由心生》的直播。
他不上台时候都戴着黑框眼镜,穿西装打领带,随时准备回他爸公司上班的状态。
“燃哥,你不去芹菜苔当选秀老师,参加这个新班底搭的综艺,准备当血包让营销号吸吗?这种节目前期都是靠消费老前辈来拉流量。”
简辽燃和许浚如是大学同学,靠乐队出道,红了之后简辽燃单飞,但团队约还在,所以简辽燃偶尔也参加乐队的活动。
《声由心生》是简辽燃的个人通告,许浚如作为鼓手,平时邀约比较少,所以被简辽燃捡来一起参加节目。
简辽燃是主音吉他手,在前任主唱解约后还担任过很长时间的主唱,单飞后成绩好到让许多老前辈眼红,代言一个接一个,就这样的情况下,他居然跑去参加一个没有大咖的综艺,许浚如只能揣测他是被公司高层设计了。
简辽燃不开口解释,许浚如也不好刨根问底,又继续说:“怎么每个节目一开始都要立个靶子?这个小帅O挺惨的。你记不记得我们刚出道时候,他们也骂我们抄袭,骂你是砸钱玩音乐,搞臭市场?”
简辽燃睁开眼,瞥他:“我是砸钱了。一支初出茅庐的乐队演出全坐头等舱,拍个MV动用品牌赞助,换人家现场音响,难道人家说得不对?”
“可是我们是有真材实料,那帮老鳖妒忌我们而已。你看这个……”许浚如把手机怼到简辽燃眼前,一闪而过一个黑脑袋,然后黑脑袋抬起来,一瞬露出一双精明的眼睛。
“这是《声由心生》直播画面截屏,这个O被说蹲过监狱。进去过的人哪有这么干净?”许浚如见过圈里混的,更见多了圈里被泼脏水的,有点不平:“我们去了,我第一个就去找他,是人是鬼逃不出我这双眼睛。”
简辽燃又闭上眼,化妆师给他擦掉鼻翼两侧的阴影,见他嘴角抿着,以为让他不舒服了,一时不敢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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