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多小心。”贺临风抬起玻璃冰杯,“云霄就这么个德行,他们觉得暂时能控制住我,于是先将火力迁怒到别处去。”
这是贺临风居所附近的一间清吧,谁能想到贺临风在被云霄打压过后还是敢来灯下黑这一套,在家附近和云霄最近疯狂针对的星芒老板直接往来。
“你还是自己注意吧……”被他提醒的人摇摇头,接过服务员推来的饮品,“不用跟不讲道德的人讲职业道德。”
贺临风放松肩膀,拿酒杯碰了碰胥明懿面前的,“放心,他们现在只想着稳住我不要解约,忠于他们的人暂时没捧起来。除了软冷藏不能拿我怎么样。”
“别太乐观,你也清楚,云霄的底线也仅限于没有直接违法犯罪了,”胥明懿停了一下,改口,“不,是没有留下直接证据的违法犯罪。为了让你轻松点,之后线下见面要更注意了。”
胥明懿抬起酒杯重新碰碰,还开了句玩笑,“希望这里不会就在看不见的角落有个狗仔蹲着。”
“或者冒充酒保给酒下药?”贺临风也跟着发散思维。
“万一我们拿错了呢?”
“那我一定负责。”
“?”
“负责把大少爷安全送医,挂号陪床一条龙。”
“哦,那你可得记得大张旗鼓一点,正好营销一下把云霄的计划打乱,多吸引路人注意力,留点伏笔之后说不定有用。”胥明懿点头,抿了下酒杯。
“你还是多在意点自己的身体吧。”贺临风把话还回去。
两人就着这离谱的话题一本正经讨论了一轮,可以说是既不惮把云霄想坏,又不像是把云霄放在眼里。要是真有人能听到他们的对话肯定汗颜。
好在这间清吧在**性这方面做的很不错。几步一绿植,转角一回廊,镂空墙壁和屏风也相当有氛围感。
“你前段时间说的安格望的事情,我有去看过。”胥明懿说起正事,“在望乡县,他已经忘记了之前的事情。”
他抬眼看向贺临风,推过去一个u盘,“但也不是一无所获,他原本有个照顾他的弟弟。”
原本两个字的含义就很深厚了。
u盘表面反射灯光,贺临风接过时上面金属的凉意被悟了许久的体温盖过。
“但以我的直觉来看,这件事情并不简单,也还没有过去。你最好可以亲自去一趟。”
需要他亲自去……那就只能是通灵方面的事情了。
云霄监视着他的行程,虽说不能限制人身自由,但要是查到他去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保不齐要发现已然安定下来的安格望。至少现在不能考虑这件事。
“我说不上哪里有问题,”胥明懿放下空酒杯,又续上新的,“直觉而已,我看不出来,也许你的能力能发现什么。”
他的神色并不凝重,在饮下第三杯之后更加放松地眯了眯眼,往吧台上一靠。
“有什么技术人力需要可以找我,星芒是你的伙伴,在吸引火力之余我也不介意做点实际投资。”
胥明懿掌根托着脸,斜着上身,另一只手指尖敲着玻璃杯壁,酒中的蓝莓被他咬住一粒,鲜果的汁液融入玫瑰色酒液湿润了他微笑的下唇,好像比杯底残留的一层更明艳。
那双眼睛却微蒙雾色,圆润的上眼弧度被耷拉的眼睑放平,与这暗昧灯光微醺酒色并出惹人的困意。
大部分时候胥明懿都是保护者的姿态,端肃的,委婉的,妥帖的,点到即止,心照不宣。这样直白的目光和放松的脊背,对于贺临风来说很少见。
贺临风盯了半响,也许是被氛围的困意侵染,脑中有关上一个问题的回答酝酿半天直接消散,反而被新鲜感充斥。
“你喝醉了?”贺临风凑过去,甚至煞有介事放低声音。
“怎么会。”胥明懿撩眼皮看他一眼,非常近,即使在这么稀薄的光线中也能看清对方的虹膜颜色。但他没退开,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不信。”
“这有什么不信的?”
贺临风直接上手把他手边的酒杯挪到自己跟前,“剩下的不要喝了吧,我们聊会儿天。”
胥明懿甚至觉得贺临风自己多少带点醉。
自己最多就是沾染酒精放松了点,绝对称不上醉,他对自己的酒量很了解。
而贺临风这个状态,言语神情里的兴致勃勃简直不能更明显。精神比起刚开始也好了不少——思维跳跃,认定什么是什么,最主要是交流欲旺盛了不少……贺临风什么时候都和话痨不沾边,言语攻势也是用几句话把他人噎住。
至少胥明懿之前是这么觉得的。
“……好吧,”他决定顺着疑似喝醉的人说,“我口有点渴,点两杯清茶吧。”
贺临风满意地下单,也没对‘两杯’有什么疑问。
“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贺临风也是毫不客气,直接开启话题,“怨灵真的无法重生吗?”
“普遍认为怨灵的灵魂被侵蚀,对它们来说‘死’就是直接散魂,是没办法重入轮回的吧。”胥明懿停了一下,指尖摸着杯沿,“不过你要是说特殊方式……”
“夺舍,降临。”
贺临风清楚这些词的含义,甚至他知道该怎么做。
他心里稍微沉了一下,随着自己通灵、和灵体的接触越多,记忆的复苏就越多……也就是说或许是一开始就封存在他体内的,而非什么意外招惹的意思吸入的碎片。
不是夺舍,不是附身,不是降临。
贺临风心中稍微安定,想来想去竟然只有转世一条最说得通。但怨灵无法转世是绝对的事实……
“你认为人真的有前世转世一说?”
“业内是相信有的。之前许多掌门人和能人都被怀疑过是历史上某位名人的转生。”胥明懿尽量严谨地回答,但看向贺临风时没忍住说出自己之前的猜测,“之前我其实怀疑过你前世是什么驱鬼无数到灵魂都被厉鬼的怨气浸透的大能。”
“哈?”贺临风笑出声,手掌拖着脸,“你居然会产生这种想法吗?灵魂都被厉鬼气息侵染,也和厉鬼没什么区别了吧。”
“会产生这种想法只是对你的运势和特殊之处的自我怀疑而已,说到底还是你太夸张。”胥明懿摇头。
微醺的酒意渐渐挥散在空气中,沉沉昏暗,灯斑明暗沉浮如这交织而无人回避的目光,暖意撩人。
“有时候我觉得明懿你蛮有意思的。”
距离不远不近,贺临风又起了另一个话题。并非转移话题的局促,而是更明显的递进——也许只是信马由缰,恰好马儿的膝盖轻轻碰触了原野里另一个人的心弦。
有意思是什么形容?
“不,一直,”贺临风甚至改口,给出自认为更严谨的说法,“我一直觉得你很有意思。和你有关的事也很有意思。”
胥明懿听懂了,心道这人就是爱刺激,和自己有关的事情不就是灵鬼那方面。
这种性格和行动力放经典恐怖片里得是主角听到的传闻里第一个尝试招鬼遭殃的倒霉蛋。
“我听到你在心里编排我。”贺临风突然能读心似的。
“没有,我在谢谢你夸我,我很感动。你也很有意思。”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阴阳怪气。”
哇,思维还蛮清醒的。
“没呢,临风你确实是个神奇的存在。”胥明懿感叹完毕后继续找补。
“你能轻易看穿人心,灵体,甚至和家神互通,但得不到你的允许,却没人能看清你。”
贺临风目光丝毫未变,“你看不清吗?”
毕竟是酒吧,不远处还是有相对明亮放纵的区域,灯光被镜面闪到这里来,在余光里一晃,困意稍微消散。
胥明懿想他果然是喝醉了,平时他们之间的交流向来心照不宣,根本不会像这样……毫不遮掩话里的目的性,也不懂委婉。
但他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或许本来能将话题含混过去,却跟着这样直白的言语剖白内心。
“我不清楚。我虽然能确认你是个……可信的人,但你对我来说一直很多谜团。别人看到的都是你想展示的一面。”
“你觉得你也在‘别人’的行列里吗?”
这种说法完全就是在直白告诉他他的特殊性。
但明明是贺临风的剖白,却更像是让胥明懿自己承认这种特殊。
胥明懿偏开视线,下意识回避对面那双明亮的眼神,仿佛眼睛有特殊之处的是对方而不是自己。
要是自己不是除灵师,世界上没有灵体这些事情,贺临风和他根本没有交集,更不用说什么“特殊”。
如果这是醉酒效果未免也太强大,甚至能减弱自己的酒量。
半响,叹息终于长长落下。
“你啊,只让别人看到你想展示的一面,不,是你想让别人接受的就没有拒绝余地。”
“就像只是公司越过你和宇淮天营业,哪怕事情谈妥了你也要让所有粉丝知道你的态度,甚至连装一装体面都不肯。”
“云霄那些人都当你只是一时反叛,本性随意不羁,可以随意搓圆搓扁,实际上没人比你行事更分明底线更坚定了。他们以为你在想着如何安稳过渡到合约期,实际上你想的是彻底断掉牵扯,解决后续风险,一举让云霄再也不敢找你,一蹶不振是最好的办法。但你本心甚至不是报复——只是嫌他们纠缠而已。”
“你无所谓的事只是你不在乎而已。”
“谢谢夸奖。”贺临风甚至弯起眼睛,笑得非常满意,“你看,你也很了解我,就像我了解你一样。”
如果先胥明懿觉得贺临风是真醉,自己最多算融入氛围,那现在他觉得自己是真的有点醉了,酒气点燃了他的胸腔。
就像他说的,贺临风,不知道害怕尴尬,也不会因外物紧张,受影响。
他不在意这世上大部分人和事,他的友好对着大部分人。只有极少数不识趣的人会踩他的底线,产生不可调和的冲突,而对这种人没有程度一说,他的态度只有两种,切割或者让对方接受自己的底线,就像对如今的云霄高层的坚硬棱角,就像对陈鸢的几次劝告。
以自身底线为轴心,何尝不是一种非黑即白。
大部分时候贺临风是完美亲友,有能力,好相处,善决断。胥明懿想起来救方渝破除鬼域那次,即使他不能体会方渝的情绪,但也妥帖地学着自己安抚。
这种妥帖里也许包含着某些自我和独裁。
他还在试图解构对方,突然感觉到右手被抬起来,那串手串已经重新戴在了上面。
贺临风的拇指和食指的第二个指节卡在他腕骨两边,掌心却垫在下面顾忌着没有让颗粒硬朗的珠子挫伤软骨,只是最大程度将串珠呈现出来。
那颗虎眼石正好在手腕的正上方,流光浅淡,在周围吞光微微透出红色的玛瑙之间醒目又不夺目,回应着玛瑙的呼吸。
“很好看。”
另一只手的指尖擦过虎眼石,停在旁边颗南红玛瑙上。
“很适合你。”
胥明懿在温吞如水的眸光和声音中抬头,眼眸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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