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在周六早晨响起,“妈,在家吗?我来看看你。”此时的温梨恰好从外面买完早餐回家。
“咦,姑姑,你怎么来了?”温梨一边朝温执打招呼,一边掏钥匙开门。
温执握着手臂战战兢兢地换拖鞋,进门东张西望的找温兰的踪影,找不到人,温执问起温梨,“小梨,奶奶呢,姑姑找她说点事。”
“奶奶一早就跟隔壁王奶奶出门跳舞去了,看这个点,估计还得半小时才回来,姑姑吃早餐了吗?我买了挺多的,一起吃点?”
温梨看了眼时钟,打开袋子,抓起几个馒头放在碗里。
“豆浆买少了,姑姑你先喝这杯,我再去买一杯,顺便叫奶奶回来。”
温执叫住温梨,“不用了,姑姑不吃,奶奶喜欢玩就等她多玩一会儿,姑姑在这儿等她。”
温梨也不再说什么,坐下开始吃早餐,一边吃一边观望姑姑的样子,她看起来紧张兮兮的,还一直抖腿,咬指甲,温梨思索起父母去世那年在葬礼上的情形了。
那年温梨七岁,温兰五十岁白发人送黑发人,头发一夜花白,人也佝偻了不少,温执抱着年仅七岁的温梨在棺材旁,哭的泣不成声。
颤抖的身体给温梨传达着悲痛的讯号,她不明白姑姑为什么那么伤心。
不明白为什么爸爸妈妈要躺在一个拥挤的箱子里一动不动,她只是安静的望着她们。
然后悲从中来,开始哇哇大哭起来,身体给出了最真实的自然反应。
温执见温梨实在哭的厉害,就带她去外面的长椅上坐着。
她摘了一朵紫色的小花送给温梨,温柔地说着:“小梨,以后就跟奶奶好好在一起,爸爸妈妈要出远门,暂时回不来了。”
听完温执的话温梨没有接花,只是刚安抚好的情绪又浮现出来,揉着眼睛放声大哭起来。
她发了一场高烧,醒来之后,姑姑已经离开了。
只剩下冰冷的房间和心力交瘁的奶奶,奶奶没有安慰她。
只是告诉她,醒了就来吃饭,吃完饭把药吃了。
姑姑,对于她温梨的印象不多,只知道她是个温柔的人,落落大方,身上有好闻草药味。
这些年里,姑姑来看望她们的次数屈指可数,明明就在一个城市,可是就是很少来往。
姑姑也没有孩子,姑父只来过一次,我见过他,是一个戴着眼镜有点严肃的人,反正温梨不太喜欢他,他身上总有一种不好亲近的感觉,哪怕他给自己买过洋娃娃,温梨就是觉得那娃娃眼睛黑的反光,有点可怕,但亲戚送的东西也不好扔掉,所以那洋娃娃现在都被放在箱子里没见过光呢。
温梨吃完早餐,顺便把碗洗掉,老太太才哼着歌从外面回来。
看见温执,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温梨从厨房出来,打破沉默,“奶奶,你回来了,姑姑有事找你,等半天了。”
温兰故意支开温梨,“小梨啊,奶奶的假牙粉好像用完了,你帮奶奶去买点,就在城西那家啊,记得要买我常用的那个牌子。”
温梨狐疑地问:“我上次看还有呢。”
“叫你去就去,小孩子多锻炼几趟。”温兰下不容抗拒的命令。
温梨耸耸肩,穿了鞋子出了门。
老太太把温执拉回房间,反锁卧室门,“小执,那个混蛋又打你了吗?”温兰丧气地抚开她袖子,温兰见到新新旧旧覆盖的痕迹,又怒又恼,当即就要杵着拐杖去找那个混蛋。
温执拦住老太太,“不行,妈,不能惹毛他,他会对小梨不利的。”
温兰听了叹了口气,捶胸顿足后悔道:“都怪妈妈,这一切都是我造的孽啊,如果当时我不硬要你嫁人,就不会有这种事情了啊。”老太太越说越激动,不停咳嗽。
温执无奈地轻拍她的背,安抚道:“妈,时间过了这么久,就别提了,我已经放下了。”
可是往事真的能放下吗?温执无神的瞳孔望着天花板,内心深处想起来了那个扎着双马尾辨的女孩......
是不是也被逼着嫁人了,在温执那个年代,同性恋是不被允许的严重精神疾病,就算到了现在,这个依旧是一个敏感不受待见的话题。
当时的她和她很痛苦,一边认为不可以这样做,一边又放不下痛苦的沉沦。
直到有天,她俩在温执的房间里,情到深处忍不住接吻了起来,其实也不是真正的亲吻,只是浅浅的碰了一下。
但就是这第一次被温兰恰好撞见,老太太震惊的说不出话来,随后恐惧和害怕涌上心头。
温执的第一次变成了最后一次,温兰开始强制温执不准出门,也不准去找她。
偏执的温兰随便找了个看得过去的人,不顾温执的意见,强行让她出嫁。
她出嫁那天,那个女孩也来了,温执没有看面前喜笑颜开的新郎。
她怔怔地望着那个女孩,见她留下怨恨的眼泪,再看她气冲冲地走远,没有回头。
心脏涌出酸水腐蚀着五脏六腑,无力框住了她,她像一个傀儡完成了整场仪式。
那个男的一开始对她很好,但是温执不喜欢他。
一颗有了爱人的心,别人是捂不热的,她哥哥走了之后,他开始显露原型,轻则辱骂,动则殴打,打完之后又逼迫着温执和他。
温执不愿意怀上他的孩子,就一直在吃避孕药。
被张锐知道之后,又是一顿毒打,惨叫声从那栋灰暗的小区里传来,被冷漠旁观捂住口鼻,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那时起,黑暗吞噬了她。
温执好几次提出离婚,他就威胁温执,如果敢离,就跑去找老太太和温梨出气。
温执怕了,再也没提过这件事。
可是最近,温执发现张锐疯了,竟然拿刀子往她身上划。
她想着不能再这样了,就趁张锐出远门和同事聚餐团建的空隙,跑来找温兰。
温兰心中又怒又心疼,生气之后更多的是心酸与无奈,叹了好大一口气。
问温执打算怎么办。
温执惊慌地握着老太太布满皱纹的手,告诉她:“我不能呆在这里了,我得走,妈,你带着小梨跟我一起跑吧。”
温兰反手握住她,“小执,我和小梨不能离开这里,这里是你哥哥的房子,万一离开了,你哥哥和你嫂子会找不到回家的路啊。”
温兰打开了一个红色抽屉柜的夹层,拿出一本红色的存折,递给温执,“这张卡里面有十五万块钱,是我这些年用退休金攒下来的。”
温兰泪水爬满皱纹,滴落在温执的手背上,“是妈妈对不起你,毁掉了你的人生,妈妈错了,拿着钱离开吧,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温执拿着那本存折,满心酸楚,朝老太太连磕三个响头,把存折揣在衬衣的夹层包包里。
温梨从外面买了假牙粉回家,进门就看见奶奶眼眶红红的,姑姑也是,连忙跑到奶奶身边,“怎么了奶奶,发生什么了?”
温兰拂开她的手,“没事,就是你姑姑回来,我高兴。”
接着又说:“小梨,姑姑要走了,快送送姑姑。”
“才刚来又要走了,姑姑,不多玩会儿吗?”
温执轻揉温梨的头,“不了,姑姑还有事,小梨记得要想姑姑,总有一天我还会回来的。”
“姑姑,你怎么说得像是要是出远门,有空就来玩,随时都可以。”
温执抹了抹眼泪连连点头。
又把温梨叫到厨房,对着温梨严肃的说:“小梨,如果张锐来找你们,千万不可以开门,最近这段时间放了学就赶紧回家,叫奶奶没事也别出门,把锁换成安全系数高一点的锁,如果张锐来了,记得一定要报警,不要相信他说的话,知道了吗?”
温梨第一次看姑姑的表情那么严肃,懵圈中连连点头答应她。
温执交代完毕之后一刻不敢停,去银行取了点钱,把身上的手机卡连带着手机一起扔在榕城的某一个垃圾桶里。
利用无需出示身份证的交通工具辗转到了距离榕城很远的最南边的城市,她已经筋疲力尽。
到了那片土地,虽然不认识东南西北,人对于她来说也很陌生,但她却觉得十分安心,找了个不用身份证的宾馆,进到房间关好门倒头大睡起来,这是她睡过最安稳的一个觉。
醒来之后,她没有着急办理新卡,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走。
这儿看看那儿看看,新鲜极了,她好久没有这样惬意过了。
她看着高高挂在天上的太阳,阳光晒得暖洋洋的,新生活即将开启,没有张锐的新生活,她笑了笑,往餐馆走去。
温执走了,温梨和温兰的日子可就不太好过了,张锐回到家发现温执跑走之后,勃然大怒,立马打车跑来找温兰。
温梨和温兰都在家里,也听姑姑的话换好了门锁,张锐在门口暴力的敲门,不顾形象地大喊。
“臭老太婆,快给老子出来,别以为你帮着那贱人逃跑,我就找不到,你最好乖乖告诉我她在哪儿,不然,没你好果子吃。”
他又踹了踹门,“老不死的,你教的好女儿整天像个□□,出去买个菜,都喜欢勾引男人,你们温家是不是贱,难怪死了种,坏事干多了遭报应了,那个孩子看着也是勾引男人的一把好手,呸,一家子臭不要脸的,早晚死绝。”
各种难听的词汇从他嘴里像水龙头一样冒出来。
有看不惯的人跑过来说了他两句,他见是个女的反倒讥讽别人,那女人气愤地跑回家喊了老公过来,那女人的老公是个健身教练,常年锻炼出一身腱子肉,他见状不敢再说什么,只是放下狠话:“老不死的,给我等着。”
说完又狠狠踹了下门,插着兜一步三回头的离开,期间走的太快,差点被消防栓绊倒。
温梨和奶奶都在房间里,她抱住奶奶,奶奶捂住她的耳朵,老太太颤抖着身子,温梨感知到了,轻轻抚摸老太太的后背。
听见没动静了,才敢出来用猫眼观察是否还有人,温梨其实很想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见奶奶忧愁的神情,到底还是没能问出口。
温梨今天已经请假了,但是老是不去上课也不行,生活还是得过,但是温兰就是不放过她,不准她去上学。
对此温梨十分无奈。
温兰在姑姑离开的第一天,就跑到超市采购了很多干粮和必需品,所以倒是不缺吃的,只是温梨看着家里垃圾桶旁边堆着两袋的垃圾袋,终于忍不住开口问起奶奶事件起因和经过,
老太太对着她叹了口气,垂下头,露出头顶的白发缓缓地说道:“奶奶犯了一个错误,严重的错误,当时你姑姑是个漂亮成绩好的好孩子,有一天奶奶撞见你姑姑和一个女孩子互相搂搂抱抱,还嘴对嘴在那亲了起来,我吓坏了,整宿整宿睡不着,就怕自己的女儿有病,就怕邻居说闲话,然后就随便找了个男的,逼她结婚了,就连书我也没让她读了,我怕她继续读书会发生不可控制的状态,于是狠心的不让她出门,等着出嫁,她结婚那天,那个女孩也来了,我认识她,初中和高中她俩形影不离,干啥都在一块,我很喜欢那姑娘,不卑不亢,还特别有想法有主意,小执就是跟她在一块,学到了不少好习惯。”
温兰握紧水杯又继续开口:“婚礼那天我看见她哭着跑出去,我也出去了,跟她说:既然看见温执嫁人了,以后就不要再来找她了,分开对你们两个都好,你们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为了让她死心,我把话说的很绝,那小姑娘哭的可伤心就跑走了。再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她。温执也跳进了火坑,都是我这个老太婆的错,都是我该死啊。啊呜呜呜......”温兰说的激动捶着胸口,边捶边哭,温梨扶着她的手让她躺在床上。
她坐在椅子上,思考着关于姑姑的事情。
温梨听完整个故事,非常震惊又气愤,她没想到的是原来姑姑那样温柔的人也有这么令人唏嘘的往事,更让她气愤的是那个混蛋,姑姑那么好的人,他怎么忍心下得了手,他怎么敢。
温梨望着供奉台上父母的黑白照片,无声的留下了眼泪,既为姑姑痛心,又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无奈,又痛恨那个人渣。
姑姑是个苦命人,不应该受到这种背井离乡不敢光明正大生活的待遇,她应该活在阳光下,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温梨坚定了念头,从前的她没有责任感这个念头,今天有了,她想保护好奶奶,也想保护好姑姑,让她们安心快乐的生活,此刻的温梨,变得沉稳,好像突然长大了许多。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