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沥沥的春雨从半个月前就开始下了，远处的山峦被厚厚的云雾缭绕着，圆滑的轮廓仿若檐角的蜘蛛线，如仙境般神秘迷离。院子中央的大缸里，荷叶尖儿已悄然冒了出来，嫩绿的，尖尖的，像小牛角，到了夏天的时候凉风一吹，粉花绿叶颤颤巍巍的，可爱至极。檐边的雨滴答滴答地坠落水坑中，绽出晶莹剔透的水花，有的随风飘入窗口，沾在如墨般漆黑的短发上。一个留着齐肩短发的女孩靠着窗口眺望，十五六岁的脸庞，在烟雾中显得忧伤迷离。
“小桃，不要把窗户开得那么大，湿气都要进来了。”玻璃灯罩内的烛火随风跳跃着，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妇人正坐在屋子中央的小火炉边上取暖。一旁还有一个老妈子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鬟在炉边有条不紊的烘烤着衣物。那是本地特制的小火炉，一个类似扁球状的铁具，里面烧着碳火，热气从上面半圆的盖子上，顺着密密麻麻的气孔流出。江城的初春多阴雨天，寒气积聚不散像小蛇一样缠着往人身上钻，因此当地人此时多会烧炭取暖。有时也会在火炉上面架个铁架子煮茶热酒或者烤点干果，在炉子的外围支起一个小竹架，将受潮的衣物搭在竹架上烘干。在这个春天湿冷得好似一块从水里捞出来的海绵，哪里都能渗出水来的江南小镇，阴天小雨能连绵大半个月，不及时烤干衣物的话多少衣服也是不够换的。
林雨桃把窗掩上，坐回老妇人身边，依偎着她问道，“祖母，您说您说山那边有没有神仙啊？”
“有吧。”老妇人伸手摸着少女的头说道。
“您见过吗？”林雨桃抬头望着祖母，一副等着听故事的好奇模样。在林雨桃心中，祖母是很有智慧的人，她出身于大户人家，幼时随家中兄弟一起接受名师启蒙，正经读过诗书。后来家道中落，也经历过许多事，南下嫁到林家，祖父体弱，她便帮着操持家业，屋里屋外都处理得很妥当得体。后来父亲成家了，才渐渐放手家中事宜，让晚辈去经营。如今安享晚年，虽不管事，却也时常自己动手做些事，全然没有外头那些大户老太太的蛮横威严。因此，小桃总是开玩笑说可惜祖母不是男子，若是男子，定能成就一番事业。
“没见过。”林老太太平静地回复道。
“那您怎么说有？”
“觉得有就有，觉得没有就没有，心诚则灵。”
“哦。”林雨桃点了点头，似乎有答案了，又似乎没有。
“这雨估计还要下两天，记得不要打开房间的窗，不然湿气把被子弄湿了。”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说阿青也不会让我打开的。”
老妇人看着她懒洋洋的样子，劝慰道：“既然你爹不让你出去读书，你就不要再想了，免得难受，在家里学学泡茶、染布也好，女孩子在外面终究是会吃苦的。”
“嗯。”林雨桃心不在焉地地应着，祖母看不见她的表情，但知道她心里有委屈和难过。
“你那么想出去，想去干什么？”祖母将一把还温热的花生放到林雨桃的手心里，慈蔼地问。
“不知道，就想出去看看”
“看什么？”
“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的，看看外面的人在干什么，那里的学生在学什么。”林雨桃看着火炉说道。
祖母叹了口气，“你爹这么顽固的人，想说服他是怕没什么可能的了，嫁个好人家也许还有些指望。”
小桃把花生放进嘴里，嚼得满口油香。
“听说你大哥想娶个二房。”
“嗯，好像是二娘的一个远房表亲，大嫂不同意，和大哥闹得很凶。”
“成婚还不到两年就想娶妾，能不凶吗？你大哥就那么点出息……”
明黄的烛火时不时地晃动着，低低的说话声时断时续……
“啦吱”一声，门被一个梳着两条及胸辫子的丫鬟推开了，“老夫人，小姐，晚饭准备好了。”
此文灵感来源于林海音的音乐《琵琶语》及南方潮湿的雨季，以及余荫山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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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霖霖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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