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进入皇宫的那一刻便懂得了何为“宫墙如铁”,我深知,日后能够出宫的机会不多了。
他们终归无法一直在我身旁。
看着宫中生长的花草,明明与宫外并无不同,但我却似乎见到了它们无奈至极的模样。
我亦如此,身不由己。
随宫中管事嬷嬷来到我的住处倾日殿,才踏进房门,我便见到了几位侍女,她们都在为我清扫殿内的灰尘,想来此处已许久未有人居住了。
管事嬷嬷替我将衣物交与其中一位侍女,并对我说:“公主,这是你的贴身婢女芸漪,日后有何事尽管交与她去做。”
我只是点头,“多谢嬷嬷。”
管事嬷嬷将我送至倾日殿后便离去,临行时还嘱咐其他侍女照顾好我。
待她走后,芸漪唤其余侍女下去做其他事,而后她同我说了会儿话。
她告诉我现下皇宫中最为偏远的便是这倾日殿,将我安置在此处也并不是皇帝的本意。但我其实并不在意他们待我如何。进了这皇城,又有何奢望?
听芸漪说完这些,我朝她笑了笑,“芸漪,多谢你同我说这些,但我并不会在意。只是我初到这宫中,万事还需你多多照拂。”
芸漪对我行了个礼,“公主言重了,芸漪定会好好照顾你的。这宫中空寂,你若有心事也可与芸漪说,万万不可闷在心中。还有,在宫中,一定不可同你的妹妹仪若公主过多交往。”
我有些不解,便问到:“这是为何?”
芸漪放低声音同我说:“仪若公主素来骄纵,又得皇上与其余四位皇子疼爱,因此更为刁蛮任性了。前些日子听闻皇上要下诏接你回宫,她那模样,真是恨不得将你生吞活剥了。现下想来,我都后怕。”
我静静听完,回答到:“她竟真如此?无碍,我离她远些就是,你无须担心。”
芸漪帮我拿来了一些首饰配件,“公主您如此说我便放心了。这些都是最上乘的头饰挂件,我替你选了一支水晶发簪,现下给你沐浴,等会儿换上一身新衣。”
“我这样就挺好的。”我看了看母亲为我缝制的衣裙,不舍得脱下。
就算他们全都说我是公主,是圣上的女儿,但我却始终记着养了我整整十七年的父母,他们才是最令我牵挂的。
芸漪见我迟迟未动,或是猜到了些许缘由,她说:“想来公主身上的衣裙定是养你的那家人做给你的吧,不必为难,您换上新衣,这身衣服我会替您好好收着,不会乱放,更不会丢弃。”
我听闻她如此说,心上一暖,芸漪是我来到这宫中,第一个带给我温暖的人。
“好。”我看着她,最后只说出了这一个字。
宫中规矩繁多,连沐浴都有了好几道程序,花费了许久的时间。
沐浴完毕,芸漪为我穿上了蓝色衣裙,是我从未见到过的华丽。但她却说这是皇宫中最为素净的样式。
我有些不理解,只是看着她,未曾再开口。
“公主,快到午时了,我们现下需去往静心亭。早在你到宫中之前,嬷嬷便差人着我准备,今日要同陛下共用午膳。”
反正都已身在宫中,免不了要与宫中之人产生些关联,那便去面对罢。
我整理好衣袖,自己戴上那支水晶发簪,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又似乎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模样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将其余事情先放置在一旁,“芸漪,那我们便出发吧。”
突然想起那绿枝,我便又折返回去,从包裹中将它拿出来,放入桌上的空花瓶内,添了些水。
“希望你跟随我来到这宫中也依旧能活得很好。”
这话既是对它说,亦是对我自己所说。
我将绿枝放置好,便随芸漪去往静心亭。
路上,芸漪问我:“公主,您方才是在做何事?”
我只说:“将友人送予我的绿枝放入花瓶中,我想养好它。”
芸漪看向我,说到:“芸漪想,予您绿枝的那个人在您心中定是十分重要的吧!”
我点头,“是,他在我心中十分重要。”
我没告诉芸漪,方乾之在我心中重要到,除了父母便只有他了。
-
与芸漪说着话,静心亭便近在眼前了。
我从未见过像静心亭这般的庭院,如此精致的雕刻,我总觉着这已然成为了一件艺术佳品。
芸漪领着我慢慢走近宴席所在之处,想来此刻还未到午时,但前方的大桌前已坐满了人。
芸漪将我带到亭下的台阶处,说到:“公主,接下来需要您独自面对了,芸漪身份低微,不能与您一同处之。但公主且放宽心,见着那些个娘娘贵妃,只管笑笑即可,不必多言。”
我朝她点点头,让她趁此机会好好歇息歇息。而后我便正了正神色,继续往前走。
步入静心亭,我按照之前嬷嬷教我的,规规矩矩朝坐在正中央的陛下行礼,虽不是第一回面对他了,但我仍然觉着紧张,同时也十分疑惑,我当真是他的女儿吗?
如此想着,我下意识说到:“参见圣上。”
带着些许害怕,我低下头。
我只听见他语气中带着笑,“槿枝,不必多礼,快过来坐。”
因他这声“槿枝”,我才抬起头来。
他有着与市井之中任何一个男子都并无不同的脸,只是他那一身龙袍,便注定是与众不同的。
也是我无论如何都不愿靠近的。
我朝他走过去,便发现坐在其他座位上的人都在看着我,那样的目光,我想也许真能将我杀死许多回了。
但我并没有在意,只是坐到了他想让我坐的地方。
“好了,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便开始用膳吧!”他如此说完,其他人便都动筷吃了起来。
唯我一人只是坐着。
在他身旁坐着一个姑娘,看上去约莫比我小些,她看向我:“姐姐,你为何不动筷?今日这场宴请还是父皇专为你准备的,难不成是觉着御膳房的菜品不合口味?”
我当下便知晓她就是芸漪口中那个骄纵的仪若公主了。
不知她对我如此忌惮与反感是出于什么,但我是真的不愿与他们有过多的牵扯。
虽知她所言是有意针对,但我丝毫没有任何不悦,只是缓慢拿起筷子,轻声道:“初到宫中多有不明了之处,扰了各位的雅兴,还望见谅。只是我从市井中来,有些规矩从小遵从到如今。我身为晚辈,自是要等着大家先动筷。”
我本就没有胃口吃他们口中的这些美味佳肴,现在便更是提不起兴致了。
“今日设宴不必拘泥于这些礼数,朕见着槿枝十分高兴,便同大家一齐饮酒!”
陛下说完便将杯中之酒饮尽。
我看向他,“多谢……圣上。”
他为我端了碗汤,而后说:“槿枝,你我本为父女,便不必如此疏远。”
我接过盛满汤的碗,迟疑了一会儿,开口道:“多谢父王。”
听我说出“父王”二字,他的脸色才稍作缓和。而我也在尽量让自己真的将他看作父亲。
纵使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我仍思念着他们,也思念着方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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