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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腥风归讯

遗骨之巢的时光,在劫后余生的脆弱宁静与冈德令人瞠目结舌的飞速成长中悄然滑过。洛奇状态在瑰蒂姆精心照料和自身魔力滋养下惊人恢复。背上疤痕依旧狰狞,但不再带来痛楚。

而冈德则成了遗世谷地最鲜活也最具破坏力的奇观。洛奇身体基本稳定后,他纤细的手掌带着不容置疑温柔坚定,轻轻覆在冈德额头,闭眼。刹那间,古老玄奥契约魔纹无声亮起,光芒比寻常“孕育”契约更深邃复杂,流转生命本源交织共鸣气息。洛奇第一次主动地、毫无保留以“孕育”之名,向这因他而生的生命倾注浩瀚本源魔力!契约完成瞬间,磅礴精纯魔力洪流如冲破堤坝星河,奔涌灌注冈德幼小身躯。

接下来的景象,让见多识广如瑰蒂姆也倒吸冷气,纯黑眼眸瞪得溜圆,写满难以置信惊愕。

冈德的成长,彻底脱离“快速”范畴。如同被灌注过量魔能的炼金魔像,藤篮里皱巴巴小婴儿,开始以肉眼可见恐怖速度膨胀拉伸!骨骼生长细微噼啪声如密集雨点日夜不停奏响。短短数日!承载的藤篮便局促不堪,再几日光景,他褪去婴儿孱弱,体型膨胀至人类幼童大小,皮肤光滑紧致,呈现健康深麦色泽。又过了些时日,身形如挺拔少年,流畅肌肉线条贲张起伏。浓密黑色长发如上好绸缎披散,头顶初生黑色犄角变得粗壮黝黑,闪烁冷硬金属光泽。不久后的清晨,瑰蒂姆推开内室房门,迎接他的景象足以让他心脏骤停——一个几乎顶到低矮天花板的、体型壮硕堪比成年深渊巨魔的庞然巨物,沉默矗立房间中央!

冈德赤着线条分明、肌肉虬结如岩石的上半身。古铜色皮肤泛健康光泽。身高近两米,如山岳投下阴影笼罩小半个房间。浓密黑色长发狂野披散宽阔肩背,几缕垂落棱角分明、带着原始野性魅力的俊美脸庞旁。头顶粗壮弯曲黑色犄角无声彰显力量与位阶。然而,与这副极具侵略压迫感的成年雄性完美躯体形成荒诞对比的,是那双眼睛——依旧纯净无垢、带着孩童般懵懂茫然神色的黑曜石。他困惑低头,看着足以轻松捏碎岩石的巨大手掌,茫然环顾四周——那些对他如今体型显得袖珍脆弱的家具,喉咙滚动出困惑不解音节:"……咪?"

心智成长被恐怖躯壳暴涨远远甩在身后。复杂语言、逻辑链条如天书艰涩。只能发出简单模糊音节。最清晰饱含情感的,是看到洛奇时发出充满纯粹依赖喜悦的呼唤:"咪!"其余需求,只能依靠巨大茫然眼睛和笨拙肢体动作表达——饥饿时直接指向存放魔力结晶柜子;干渴时伸手抓盛水容器;困倦时蜷缩洛奇脚边或靠冰冷墙壁,巨大身躯如归巢幼兽缩成一团发出轻微鼾声。对瑰蒂姆光滑灵活尾巴表现出巨大体型反差下的孩童好奇,常笨拙伸巨掌试图捕捉,结果被瑰蒂姆灵巧闪过,只留一声无奈轻笑。

洛奇对冈德的溺爱,在瑰蒂姆眼中已匪夷所思。冈德不小心撞碎洛奇这几日辛苦做出来的整块黑曜石雕琢月光露瓶,他也只是上前轻拍冈德比自己大腿还粗壮的胳膊,声音柔和:"下次小心点,免得伤到自己。”然后默默蹲下和瑰蒂姆清理碎片。冈德在相对狭窄谷地突然的追逐和跳跃,也会将这段时间精心培育珍稀发光魔植连根掀飞,洛奇第一时间竟然是安抚被自己动作吓到的冈德,随即小心翼翼调动精纯魔力包裹受损植物根系,试图帮心疼的瑰蒂姆抢救。冈德仿佛连接无底深渊的胃口消耗小半魔力储备库存,洛奇眉头皱都没皱,毫不犹豫加大自身魔力对谷地晶簇滋养输出,让整个谷地淡紫光晕瞬间明亮旺盛,加速魔力结晶凝结以满足“小”冈德惊人需求。

"我说,尊贵的陛下,"当瑰蒂姆又一次目睹冈德不经意的转身将沉铁木矮几撞得四分五裂木屑纷飞,洛奇反应依旧习以为常甚至带着纵容鼓励目光时,他终于忍无可忍。光滑尾巴灵活一卷,精准卷起坚硬紫晶魔果,带着不满力道砸向冈德,冈德则稳稳的伸手接住大吃起来。瑰蒂姆纯黑眼睛闪烁戏谑光芒,深处藏一丝不易察觉忧虑,"您这套'养育'方式,是不是太……'随心所欲'了点?再这么纵容下去,用不了多久,我这'遗骨之巢'怕是要被您这位'小殿下'亲手改造成'遗骨废墟'了!"甩甩尾巴,语气夸张抱怨,"您以前对我展现的那点'仁慈宽容',跟现在倾注在这小子身上的'好脾气'比起来,简直是小溪流遇见无尽魔海。您这是打算把积攒千八百年的耐心额度,一股脑儿透支了?"尾尖优雅抬起,点点自己线条优美太阳穴,做讽刺无奈手势,"……他这身子骨长得快,快得吓人,可这'里面'的东西,"尾尖再次轻点,"……也得跟上趟才行啊。您就不怕最后养出个空有蛮力、只知破坏的傻大个儿?"

洛奇修长手指摩挲冰凉坚硬紫晶魔果,目光温柔落在正茫然低头看脚下散落木屑的冈德身上。走到冈德身边,微微仰头对上那双巨大纯净困惑黑眼睛。伸手带着近乎神性包容,轻拍冈德肌肉虬结手臂:"心性的成长需要时间,母母。他只是……身体长得太快了些。"看着冈德,语气带着并不严厉的教导,"下次动作记得轻一点,好吗,冈德?"

冈德似乎对这亲昵称呼和洛奇语气中毫无保留安抚有本能感应。巨大头颅低垂,用那张足以让魅魔心动的野性俊美脸庞对着洛奇,笨拙咧嘴露出近乎傻气却无比纯粹灿烂笑容,喉咙滚动出清晰无比充满依赖满足音节:"咪!"

瑰蒂姆看着荒诞又和谐一幕,纯黑眼眸闪过一丝复杂情绪。有心爱魔植被毁心疼,有对洛奇无底线纵容不解与深藏担忧,但在之下,似乎涌动一丝难以言喻慰藉?至少,眼前这位被至亲背叛、群狼环伺、几乎失去权柄尊严的老友,在这个由他自身孕育的强大懵懂“孽障”身上,找到了新的生命寄托情感慰藉。那冰冷碧色眼眸重燃的温暖,是遗骨之巢最珍贵的宝物。不再出言抱怨,只几不可闻轻哼,光滑尾巴灵巧一卷,勾起旁边特制手柄加粗魔力扫帚,清理狼藉木屑。转身刹那,灵活尾巴仿佛不经意、带着魅魔天性中对□□欢愉纯粹邀约试探,轻轻扫过洛奇垂在身侧手背。

洛奇手背肌肤感受微凉滑腻触感,几不可察微僵,随即极其自然移开手,仿佛调整站姿。瑰蒂姆动作微不可察顿了一下,背对洛奇,纯黑眼底掠过转瞬即逝的属于魅魔被拒后的寂寥自嘲。无声甩头,抖落尘埃,将那丝不合时宜情绪抛开。尾巴卷沉重扫帚,一丝不苟清理地面。

为掌握外界风云排遣沉闷,瑰蒂姆重拾旧业。“控制”在遗骨之巢边缘悄然复苏编织无形网络。谷地边缘看似微不足道低等魔物——飘忽影魔孢子集群、大片匍匐噬光苔藓、胆小晶簇掘地鼠——都成延伸出去的模糊原始感官。无需耗费心力直接操控混沌意识,只需用精纯魔力持续温和“喂养”,施加简单精神引导方向指令,便能将这些懵懂生灵转化为忠诚眼线传讯节点。然而,魔物视野如蒙污垢,理解力低下可怜,传递信息模糊碎片化扭曲感知,如隔毛玻璃窥视世界。但瑰蒂姆凭借旧魔王时代惊人阅历和对魔力波动细微差别本能敏锐,总能如高明拼图大师,从混乱碎片拼凑接近真相轮廓。

几天后,瑰蒂姆结束长时间精神集中“外探”。纯黑眼眸重新聚焦,不复慵懒戏谑,取而代之是山雨欲来凝重。无声滑行内室,洛奇正拿硕大切割规整暗紫魔力结晶,耐心喂给蹲伏脚边如巨型忠犬冈德。冈德双手捧另一块结晶,“咔嚓咔嚓”啃噬,漠不关心。

"外面,"瑰蒂姆声音低沉如闷雷,"乱得如同被捣毁巢穴的深渊火蚁群。亲王们……"充满讥诮冷哼,"……果然没有一刻安分。王座虚悬,他们便为那张空椅子撕破脸皮,打得不可开交。第九亲王留下的领地和私军,成了最肥美诱饵,争抢漩涡中心。"

洛奇静静听着,修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抚摸冈德浓密黑发。碧色眼眸深处是沉寂冰湖,不起波澜。冈德沉浸在手中散发着富足魔力的,“咔嚓”声在凝滞空气里突兀。遗骨之巢宁静如吹弹可破琉璃。

"不过……"瑰蒂姆话锋陡转,纯黑眼睛微眯,闪烁锐利如鹰隼光芒,光滑尾巴无意识地面画焦躁圆圈。"有些……不太对劲动静。靠近'叹息裂谷'那片荒芜死寂之地,'小家伙'们捕捉到非常……异常魔力乱流。"语气不确定凝重,"强大,狂暴,混乱到极点。不止一股力量激烈冲撞撕扯,甚至……带着相互吞噬贪婪。那种层级能量爆发湮灭,绝对是亲王级别存在交手,或者……是接近那个层次、未曾预料变数。"停顿,脑中艰难梳理解读扭曲模糊感知碎片。"可惜,它们脑子比深渊蠕虫强不了多少,这些零碎的的信息还是我整理后的结果。”

洛奇抚摸冈德头发的手微不可察停顿。亲王级别混战已棘手,突然出现纯粹毁灭气息陌生力量,如投混乱棋局异子,让晦暗局势扑朔迷离。难道是……新势力崛起?下意识低语,碧色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微弱希冀之光。

瑰蒂姆肩部几不可察动了一下,无臂者特有无奈耸肩。"无法确定。"语气信息受限烦躁。然而,纯黑眼眸倏地转向洛奇,目光锐利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确认感,一字一顿:"但是,另一个消息,确凿无疑。'小家伙'们智力低下,但传递核心感觉非常明确,而且……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洛奇心猛地一沉。连专注啃食结晶冈德似乎敏锐捕捉气氛变化,咀嚼动作慢下,抬起巨大头颅,用纯净懵懂黑曜石眼睛茫然看向瑰蒂姆。

"伯德,"瑰蒂姆清晰吐出名字,如投沉重巨石,清晰看到洛奇瞳孔骤然收缩,"他回来了。"停顿半秒让重量沉淀,"不久前,以极其暴烈、近乎宣泄方式,从虚空突然出现,并砸回了第九亲王领。"

洛奇瞬间屏息。手中把玩魔力结晶“啪嗒”失手掉落厚实兽皮地毯。冈德巨大手掌立刻伸来轻松捡起塞进嘴里继续啃食,“咔嚓”声在死寂空气中刺耳惊心。伯德回来了!唯一可信赖盟友!这消息本该如撕裂黑暗曙光!

"但是,"瑰蒂姆声音陡然转冷,带着穿透灵魂异样感,仿佛正通过魔物残留感知"嗅"到遥远灵魂颤栗气息,"他归来的方式,动静太大。大到整个亲王领核心区域,像被无形巨锤狠狠砸过,魔力场域紊乱。更令人不安的也伴随一同降临……"眉头拧成深刻疙瘩,纯黑眼眸第一次清晰掠过惊悸,"……是浓稠化不开、令人窒息作呕血腥味!"仿佛品味远方气息,声音低沉压抑,"非战场混杂硝烟热血……而是……更粘稠,更冰冷…"长久的停顿,似乎在寻找更贴切词语描述超越视觉毛骨悚然感,小家伙'们离事发地很远,混沌感知无法分辨具体发生什么惨绝人寰悲剧。但那种隔着遥远距离扭曲屏障依然如冰冷实质弥漫气息混合极致恐惧、以及一种近乎失控纯粹杀戮意志……像无数无形冰锥扎进意识深处。那不是胜利者凯旋味道。"那更像一种……被长久压抑禁锢东西,在临界点被点燃引爆后,留下的……一片死寂废墟余烬味道。"

而后续的补充信息更诡异不祥,他似乎根本没在领地停留,他降临之后,所做第一件事,唯一明确事,就是直奔第四亲王领地深处……那片守卫森严、专门培育特殊战斗魔物区域。豢养那些凶悍无比、曾让其他亲王忌惮三分深渊三头战犬地方。

洛奇那只原本轻拍冈德宽阔肩膀的手僵在半空如冻结冰雕。碧色眼眸中因冈德重新积累稀薄暖意,被瑰蒂姆话语掀起惊涛骇浪淹没冻结。伯德回来了!黑暗中唯一灯塔!巨大惊喜来不及升起就被更巨大冰冷不安惊悸吞噬。洛奇感到刺骨寒意,比魔界最深裂隙冻结灵魂阴风更甚百倍,从脚底窜升头顶,骨髓颤栗。下意识低头看脚边懵懂无忧啃食结晶冈德巨大身躯,又猛地抬头望窗外——被淡紫晶簇屏障温柔守护虚假宁静天空。遗骨之巢小小庇护所,在洛奇心中也如暴风雨中纸船摇摇欲坠。瑰蒂姆带回的,非希望号角,而是染满鲜血不祥噩耗。风暴中心,以伯德血腥失控动机成谜归来为原点,疯狂加速旋转扩张,其毁灭漩涡,即将吞噬整个魔界。身处风暴边缘,亦无法独善其身。

伯德老爷来喽![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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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腥风归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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