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笙感觉上次‘见’他,是一周前省领导来检查的时候,大家都很重视,一大早整个项目就人来人往,步伐匆匆。
秋笙布置好了办公室,他们都已经穿着工服戴着安全帽反光衣,在主干道等着,队伍整齐,井然有序,一派精神面貌。
秋笙也走了过去,默默站在角落。
突然,她感觉有一个目光,越过人群,落在她身上。她循着那抹吸引力望去,蓦然撞进了黎昃眼里。
在人群中,他的身高跟形象都是最出众的,哪怕戴着安全帽穿着反光衣,就像高傲的鹤立在鸡群中。
秋笙一时恍惚了,他是谁呢?
是每天晚上蹲在便利店门口抽烟那个人吗,是不久前才跟她一起住在板房里的那个人吗?
明明之前像个刚出狱的落魄民工,怎么突然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项目的领导了?
仿佛两个人似的。
可是,可是……可是他真好看。每次看着他的脸,秋笙不自觉在心里感叹。
黎昃动了动嘴皮子,但秋笙读懂了,他说:过来。
她左右看了看,带着对人群的拘谨,慢吞吞走过去站到他面前,他抬手将她左肩下滑的反光衣拉好整理了一下。
“一整天的吊儿郎当,穿个衣服都穿不明白。”他带着笑意淡淡吐槽,给她整理完了外套蜷起手指头,轻轻敲了敲她的安全帽。
她确实每次穿着外套,不自觉就会滑下来。
整个项目所有的管理人员,以及各个班组的管理人员基本都在,他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避讳。
大家都不敢正面看,但三四十双眼睛的余光都悄悄撇过来。
秋笙呆呆看着他,眼神瞬间荡漾,脸色霎时绯红。
“嗯?”见她脸突然红透,黎昃发出了疑问。
秋笙抿着嘴摇摇头,可是抬起眸看向他时,眼里是浓稠的深情。
黎昃后背一僵,眼波晃动,有些不自然,点点下巴示意她站回去,转身回去继续等候。
两个人之间隔着许多人,可是他们的余光总是悄然划过人群,去寻对方身影。
在彼此心中,一种隐秘的依恋,随着时光的固垒,逐渐成型,比那钢筋筑成的建筑,还要坚不可摧。
与他们的情感一同成型的,还有这个新项目。
打完基础,混凝土与钢筋将整个框架快速垒起,工期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两年的时光,两栋高层主体基本成型了。
秋笙这个新兵蛋子已经成长成工地的老油条了。她从一个电脑开机都不会的新人,练成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老手了。
虽然没有人挑明,但大家心照不宣,知道她是与黎昃‘住在一起’的人。
只有她跟黎昃以及宁奚知道,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大家认为的那样。
可是到底是什么,谁也说不上来。
他们就像一对相敬如宾的老夫妻,相处了五十年了,互相了解,互相尊重,互相关心,可是不睡在一起。
然而黎昃并没有断过枕边人,秋笙看着黎昃游走在一个又一个红颜身边,她有点迷茫了。
她不是一个轻易迷茫的人。
可是这一次她迷茫了,她不懂黎昃对她的好,是基于什么心理。
这是不是爱?秋笙不了解,她以往并没有被爱过,所以她不懂爱是什么样子的。
她只知道在她以前的人生中,从未有人对她这样好过。
在项目中人人畏惧的黎昃,只要有时间在家,会挖空心思变着花样给她做饭吃,公寓内一应家务全部包办。
他很喜欢给她买东西,各种各样的东西,堆满了公寓跟她的办公室。
她生病的时候,他是那么着急,无微不至照顾她整日整夜。
他在项目上从不跟任何人解释他们的关系,放任所有人误会。
他对她有一定程度的掌控欲与占有欲,她想搬去项目住,他不允许。
她给自己在项目安排了午休房,借此说她加班太晚了懒得跑回去。
一开始他同意了让她住一晚上,可是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他发现她越发频繁不回公寓。
后来她再说太晚了就不回去住,再晚他都会开车来接她,不给她任何留宿在外的机会。
有一次她倔了,坚持要睡板房,他就比她更倔,一直等着不走,堂堂项目经理,在停车场的车子里,等到凌晨三点多。
她妥协了,只能上了他的车。
“为什么呢?你为什么非要让我回去?回去又怎么样呢?我们之间的关系,有到这种互相羁绊的地步吗?”秋笙问他,眼里泛着愤怒的疑惑。
他看了她一眼,满脸的疲惫,“你为什么这么不想回去?”
“我就是不想啊,那也不是我的家,我不是你的金丝雀,为什么要替你守着家?”
他咬紧了腮帮子,没有再回答,车速一提再提,很快进了公寓停车场,他见她还不下车,拉开车门将她拽下车。
见她脸上满是倔强,他心里有很多话哽在心口,可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僵持了许久,他突然软下来,将她轻轻抱在怀里,柔声劝着:“走吧,回去睡觉!”
她怔住了,他如此温柔,她的心化开了,所有的气也全都烟消云散了。
秋笙以为,昨日他的表达,或许是对他们关系的确认。
一晚上在期待中渡过,她想象着第二天起来,他见到她,一定会给她一个笑容,然后温柔地对她说:“走,我送你上班。”
可是第二天见到的他,照常的冷淡,仿佛昨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们从出门、上车、到项目、下车,仍旧一句话也没有。
秋笙想不通,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
她进了办公室,办公室主任李文淼拿了一些资料给她,交代她:“这里有几笔款项,要做到劳务派遣的工资里,是急项,一定要跟着这个月的工资里发下来,你抓紧做到工资表里。”
“昨天我已经把工资表交上去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改。”秋笙强撑精神说。
“我跟人力打过招呼,说有要修改的项,你在早上下班之前做完交给她就行。”
“好的。”
李文淼见秋笙脸色发白,精神不济,略有担忧地问:“你没事吧?身体不舒服吗?”
秋笙赶忙挤出笑脸,“没有,文淼哥,可能昨天睡得比较晚,没啥精神。”
李文淼今年三十三,在项目里算比较年长的了。
他不是那种很强势的气场,而是笑意盈盈,说气话来一字一句,像是口条不顺一般,词语与短句之间总有明显的停顿,但却总能把一件复杂事情的调理,用最简单的词语表达出来,没有一个字的多余修辞,每一句话都简短,但有自成一派的气场。
后来秋笙才知道,李文淼之前学的是法律专业,但不知道为什么不做律师。
将表格提交给人力后,差不多就到了吃饭的时间。
他们有专门的管理人员食堂,十一点半开餐。秋笙先给黎昃打了一份送过去。
黎昃办公室里依旧熙熙攘攘,烟雾缭绕。
秋笙将饭放在他办公桌上正要走,商务经理冉小波突然喊住她,转头对黎昃说:“诶,明天晚上的招待把小秋带上吧,她是综合办的,本来就是负责招待的,而且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在场,领导们高兴。”
黎昃低着头抽烟,没有看任何人,态度疏冷,“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多的是,喊她做什么?”
秋笙心想:就我这样的,带出去丢脸吧。
秋笙走出去后,李文淼犹豫地看了一眼黎昃,后诚恳地说:“其实小秋培养培养,很快就能独当一面了,她年轻漂亮又聪明,日后让他跟你一起出去应酬,总比你带着我强吧?”
黎昃冷冰冰拒绝,“我不需要她有多强的工作能力,也不需要她能独当一面,更不会让她去应什么酬。”
“怎么,打算一辈子把她护在你翅膀下面?”宁奚将一口怨气与一口浓烟从牙缝里一起嗤出。
此时这个办公室里,是这个项目全部的领导班子,黎昃抬起眼皮,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最刚硬的话:“她的事情我会安排,你们谁也不要动她。”
黎昃想了想补了一句,“还有,你们那些破酒局,都不许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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