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澜收到柯文消息时,南方的梅雨季终于露出了收尾的迹象。清晨的阳光穿过云层,斜斜地落在工作室的画架上,照亮了摊开的速写本——那是柯文离开前留给她的,最后一页画着两个并肩走在夜色里的女孩,手里各捏着颗橘子糖,旁边用炭笔写着“等我回来”,字迹带着点刻意的工整,却藏不住笔锋里的温柔。
手机屏幕亮着,柯文的消息停留在十分钟前:“青城下雪了,很大,落在树上像棉花糖。刚才在展厅门口看到卖烤红薯的,想起小时候你在旧楼后面给我烤的,没你的甜。”
白澜的指尖抚过屏幕上的文字,仿佛能看见柯文站在雪地里,哈着白气打字的样子——她穿那件米白色的羽绒服,头发上落着雪,睫毛上沾着霜,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人。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冲动,她抓起椅背上的外套,转身就往工作室门口跑。
“澜姐,你去哪儿啊?”李微抱着一堆文件从外面进来,差点和她撞个满怀,“别墅项目的甲方下午就要来对接方案了,你忘了?”
“微微,帮我挡一下!”白澜脚步没停,回头喊了一声,“就说我临时有急事,方案我晚上发给他们!”
“哎!你等等——”李微的声音被甩在身后,白澜已经冲进了阳光里,手里紧紧攥着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站在路边拦出租车,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去青城,见柯文,和她一起看雪。
去车站的路上,白澜订好了最早一班去青城的高铁票,又绕到街角的便利店,买了两大袋橘子味的水果糖——是柯文小时候爱吃的牌子,包装纸还是熟悉的橙色,只是比当年大了一圈。她把糖塞进帆布包,又想起什么,折返回家,从衣柜最底层的铁盒里,取出那本泛黄的素描本和那颗系着红绳的山楂核。
“带上这些,才算完整。”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眼眶却有点发热。
高铁行驶了六个小时,窗外的风景从南方的绿意盎然,渐渐变成了北方的银装素裹。白澜靠在窗边,看着雪花一片片落在玻璃上,又慢慢融化,像十六年前那个台风天,雨水打在旧楼的窗台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她翻开柯文的速写本,一页页往后翻,里面画满了巡展沿途的风景:津市的老街道、青城的雪山、还有很多张她的肖像——有的是在展厅里测量尺寸的样子,有的是在餐馆里笑的样子,甚至还有一张是她趴在工作室的桌上睡觉的样子,嘴角带着浅浅的梨涡,旁边写着“澜澜睡觉的时候,像只小猫”。
白澜的嘴角不自觉弯了起来,指尖拂过画纸上的线条,能感觉到柯文画画时的认真——每一笔都很轻,却很用力,像在把这些年错过的时光,一点点画进本子里。
高铁到站时,已经是傍晚。青城的雪还在下,纷纷扬扬的,把整个车站都裹进了一片洁白里。白澜裹紧外套,拎着帆布包走出车站,冷冽的空气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掏出手机,给柯文发了条消息:“我到青城了,在车站门口,你在哪儿?”
消息发出去没几秒,就看见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穿米白色羽绒服的柯文,正站在路灯下,手里举着把透明的伞,看见她,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星星落进了深潭里。
“澜澜!”柯文喊了一声,快步朝她跑过来,伞被风吹得歪了一边,雪落在她的头发上,很快就积了薄薄一层。
白澜也朝她跑过去,心里的激动像要溢出来。柯文在她面前停下,伸手帮她拍掉肩上的雪,指尖碰到她的脸,凉得像冰,却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你怎么来了?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柯文的声音带着点哽咽,眼里满是惊喜和难以置信。
“想你了,”白澜笑着说,从帆布包里掏出一袋水果糖,递给她,“给你带的,橘子味的,和小时候一样。”
柯文接过水果糖,剥开一颗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像小时候那个台风天,第一次吃水果糖时的味道。她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砸在雪地里,晕开一小片湿痕。“你怎么这么傻,这么远的路,就为了给我送糖。”
“不是只为了送糖,”白澜伸手,轻轻擦掉她脸上的眼泪,“还想和你一起看青城的雪,想和你一起完成那幅未完成的画。”
柯文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她伸手抱住白澜,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声音闷闷的:“我还以为,要等巡展结束才能见到你。每天画速写的时候,都想把你画进去,可总觉得画不好,怕把你画丑了。”
“不会的,”白澜回抱住她,感受着她身上的温度,“你画的我,都是最好看的。”
雪还在下,落在她们的身上,像在为她们的重逢,盖上一层洁白的印章。柯文牵着白澜的手,往展厅的方向走,她的手很凉,却握得很紧,像怕一松开,白澜就会消失不见。
“展厅离这里不远,”柯文边走边说,“胡熙雅姐回去处理南方的事了,杨幸也回去上课了,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在这边盯展。每天看着那些野山楂画,就会想起小时候,你在旧楼里给我带水果糖的样子。”
“我也是,”白澜笑着说,“每天在工作室画设计图,都会想起你在邻市展厅里,站在展柜前的样子,你看着那些旧物,眼里的光,比暖光灯还亮。”
两人并肩走在雪地里,脚印深深浅浅地留在雪地上,像一串长长的省略号,连接着过去和现在。路过街角的烤红薯摊时,柯文停下脚步,买了两个烤红薯,递给白澜一个:“热乎的,你暖暖手。”
白澜接过烤红薯,热气透过纸袋传过来,暖得她手心发烫。她咬了一口,甜丝丝的,糯糯的,像小时候在旧楼后面,她们一起烤的红薯。“好吃,”她笑着说,“比小时候的甜。”
“那是因为,身边有人陪着。”柯文看着她,眼里满是温柔,“以前一个人吃烤红薯,总觉得少点什么,现在和你一起吃,才觉得是完整的。”
展厅很快就到了,是座旧厂房改造的,和邻市的展厅很像,屋顶有个很大的玻璃天窗,雪落在天窗上,像撒了层白糖。柯文推开门,把白澜拉进去,转身打开了暖光灯。
“你看,”柯文指着展厅中央的画架,“这是我最近画的,还没完成。”
白澜走过去,看见画架上的画——画的是青城的雪景,雪落在树上,像棉花糖,树下有两个女孩,穿蓝裙子的女孩手里捏着颗水果糖,穿白裙子的女孩手里拿着个烤红薯,她们并肩站着,看着远处的雪山,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只是穿白裙子女孩的脸,还空着,只有几道浅浅的铅笔印。
“等你来了,就可以画完了。”柯文站在她身后,声音很轻,“我想把我们现在的样子,画进画里,和小时候的我们,放在一起。”
白澜的眼眶突然发热,她转身看着柯文,伸手握住她的手:“好,我们一起画完它。”
柯文从帆布包里掏出炭笔,递给白澜:“你来画你的脸,我画背景。”
白澜接过炭笔,蹲在画架前,看着画纸上的轮廓,小心翼翼地添上眼睛、鼻子和嘴巴,最后在嘴角添了两道浅浅的弧线——是梨涡的形状。“这样就好了。”她放下炭笔,看着画,心里满是欢喜。
柯文也放下炭笔,站在她身边,看着画里的两个女孩,突然说:“澜澜,我想提前结束巡展,和你一起回南方。”
白澜愣了一下,看着她:“可是巡展还有一个多月,这样会不会太可惜了?”
“不可惜,”柯文摇摇头,“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巡展,是你。这些年,我画了很多野山楂树,办了很多展览,都是为了找到你。现在我找到你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白澜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甜甜的。她伸手抱住柯文,声音带着哽咽:“好,我们一起回南方。”
那天晚上,她们住在展厅附近的酒店。房间里很暖和,窗外的雪还在下,像在为她们的决定,送上最温柔的祝福。柯文坐在窗边,看着雪,突然从帆布包里掏出一张车票,递给白澜:“这是我十六年前,去北方的车票,一直带在身上。现在,我想把它交给你,以后,我们的车票都放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白澜接过车票,看着上面模糊的字迹,突然想起柯文说过的话:“留着它,就能记得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她把车票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又从帆布包里掏出自己的素描本,递给柯文:“这是我的素描本,里面记满了我这些年的思念,现在也交给你,以后,我们的思念,也放在一起。”
柯文接过素描本,翻开一看,里面画满了南方的雨和旧楼,还有很多张柯文的肖像——有的是在旧楼窗台上的样子,有的是在邻市展厅里的样子,最后一页画着两个牵手的女孩,旁边写着“终于等到你”。
“澜澜,”柯文的声音带着哽咽,“谢谢你,从来没放弃过我。”
“我也谢谢你,”白澜笑着说,“谢谢你一直记得我,一直找我。”
她们并肩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雪,手里握着彼此的素描本和车票,心里满是安稳。白澜知道,这场迟到了十六年的重逢,是命运最好的安排。她们还有很多时间,去填补这十六年的空白,去把藏在心底的话,慢慢说给对方听,去一起看遍世间的风景,一起画完那幅未完成的画。
第二天清晨,雪停了,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房间里,很暖。柯文给胡熙雅打了电话,说要提前结束巡展,胡熙雅笑着说:“早就知道你会这样,我已经帮你安排好了,你们直接回南方就行。”
挂了电话,柯文对白澜笑了笑:“好了,我们可以回南方了。”
“嗯,”白澜点点头,“回南方,回我们的家。”
她们收拾好东西,一起去车站买了回南方的车票。车票上的目的地,是她们熟悉的城市,是她们小时候生活的地方,是她们未来要一起生活的地方。
火车开动时,白澜靠在柯文的肩上,看着窗外的雪景慢慢后退,心里满是期待。她知道,回到南方后,她们会一起打理画室,一起经营工作室,一起去看养父母的墓地,一起完成那幅未完成的画。她们会把这些年的空白,一点点填补起来,把藏在心底的话,慢慢说给对方听,把彼此的名字,刻在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永远都不分开。
柯文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白澜,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她从帆布包里掏出颗水果糖,剥开糖纸,放进白澜的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像她们的未来,充满了希望和甜蜜。
“澜澜,”柯文轻声说,“以后,我们每年都来青城看雪,好不好?”
“好,”白澜笑着说,“每年都来,永远都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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