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的药,一直没来。
林知秋清醒地意识到,这不是忘记,也不是怠慢,而是刻意。
他从乾清宫退下已是三日,伤口却越来越烫,夜里翻身时仿佛刀割,额角时常渗出冷汗。他没敢多言,只在御膳房打扫之余向值守小监低声提了一句:“可否求御医几味退热药?”
谁知那人闻言却惊得脸色一白,连忙低头拱手:“林公子……这事,奴才不敢问。”
“你如今是陛下钦点的人,奴才们……哪敢乱插手?”
林知秋手中拭布顿了一下,半晌,只低声道了句:“……我知道了。”
那日过后,他再没提药的事。
身体还撑得住。他不是第一次受伤,也不是第一次明白,身体是自己的,不能随便托付。
但当夜里发热至极、口干舌燥时,他还是悄悄地、违旨走出了乾清宫的侧门。
——他不是逃,只是去太医院讨些退热丸子。
可他没想到,才走至御花园南廊,便撞上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玄金袍角迎风翻起,皇帝站在月下,背对月色,看他的眼神比寒光更冷。
“林知秋。”
声音极轻,却如轰雷炸响。
林知秋猛地停住脚步,雪地上脚印深浅交错。他想跪,却又被皇帝一把拎住领子。
“你要去哪?”
“……太医院。”他低声答,眼中满是小心,“只是取药。并未想离宫。”
“你病了。”萧瑾言垂眸,声音带着克制的压抑,“却不告诉朕?”
“你宁可拖着伤走到御花园,也不愿开口让朕为你叫个太医?”
林知秋的身子被抵在廊柱边,冷风扑面而来,他的伤口被拉扯得微微渗血,但他只是安静地垂眸。
“……不敢惊扰陛下。”
“你敢。”
萧瑾言声音低哑,仿佛在忍耐什么情绪。他看着眼前这个瘦削的人,月光落在他发梢,映出一片苍白冷光。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总能让自己疯掉。
“你以为朕让你留寝殿,是为了什么?”他猛地压低声音,近乎贴着他的耳说,“是怜悯?是赏赐?”
“不,林知秋,是惩罚。”
“朕恨你一言不发地挡下那一刀,也恨你救了朕,却对朕视若无睹。”
“你不爱朕,朕偏偏要你爱。”
林知秋面色惨白,指尖微颤。他忽然明白了:这位帝王不只是偏执,也不仅是占有。他是真的……疯了。
“陛下,我……不是女子。”
“你也不是人。”
萧瑾言眼神幽深,像极了前朝旧史上记载的暴君:“你是朕困在这宫里的一只鸟,一块玉,一道罪。”
“你逃不得,也……别再求走了。”
那夜,林知秋被带回乾清宫,不准再踏出半步。
殿门紧闭,窗棂封死。
宫中人都说:林知秋得宠了。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不是宠,是囚,是冰冷的囚。
他每日起身梳洗后,只能坐在书案前抄经,或随皇帝一同用膳、听政,始终不被允许离开皇帝的视线。
皇帝一日不在,他便被命留在寝殿等候。
“你该学会依赖朕。”萧瑾言如此说,“这样,朕才安心。”
可他不安心,林知秋也不安。
他怕有一天,会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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