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乾清宫格外寂静,连宫鸦都不敢在檐上啼鸣。
林知秋立于御案之前,低眉顺目,指节紧绷。他已站了半个时辰,皇帝却仍未从后殿归来。
昨夜的“侍中诏令”一出,朝野俱惊。一个太监,哪怕名义上无爵无禄,受此殊宠,也足以引来众矢之的。
更别说,林知秋并非纯净之身的“皇后旧人”,而是下等净院出身。
有心人怎会不言?
——流言很快传了出来。
“那人……怕不是当年净院中走错门的小祸星?”
“听说是前朝余孽之后,十二岁才净,谁知是否真净过?”
“皇上这是宠的谁?怕不是宠得脑子都坏了……”
宫中暗语,早已传进乾清宫。
林知秋听在耳里,不言不语,却夜夜难眠。
他知道,这样的宠爱,是高台,也是悬崖。
而今,果然来了。
殿门“吱呀”一响,内侍匆匆掀帘进来,低声一句:“陛下驾回。”
林知秋连忙行礼跪下。
“知秋叩见圣上。”
萧瑾言今日神色极冷,玄袍未换,长靴落地有声。
他未让人扶起,径直走到林知秋面前,一字一顿问:“你今日,可听见了什么?”
林知秋垂眸:“微臣不敢妄听宫中闲言。”
“可你听见了。”皇帝忽然弯腰,手指挑起他下颌,目光压人,“你不问,不辩,不哭,不怒——你总是这样。”
“让朕……恨得咬牙。”
林知秋嗓音低哑:“陛下若信臣,自然不需臣辩;若不信——臣说百遍也是空。”
空气沉得像要滴水,半晌,皇帝冷笑一声。
“好,很好。”
“来人。”
帘外顿时跪下两个内侍:“奴才在!”
“传朕口谕——将今日午后在御花园妄言之人,统统押入慎刑司,不问出身,不问品级,一律封口。”
“若再有一人妄议,立斩。”
殿内骤然安静。
林知秋微怔,脸色骤白。
“陛下……”
“你怕朕杀人?”萧瑾言眸光森寒,“你怕他们说你?”
“你不必怕。”他俯身,在林知秋耳畔低语,“你是朕亲自选的侍中——谁敢说你,不如死。”
林知秋只觉一股寒气,从脊背直窜天灵。
他明白,皇帝不是真的怕他被辱——
是怕他动摇,怕他离开。
怕他的心,有一丝要走的念。
萧瑾言这一举,不是震慑外人,而是在他心口封了一道死锁。
—
乾清宫外,夜色将沉,沈太医立在西偏殿外,手中捧着药盒,眉头紧蹙。
这是他第二次配药为林知秋。
这一次,是被传召。
前次林知秋发热,虽为内热夹风,但体内隐有旧伤毒性未清,反应异常。
那种毒,似有压抑情志之功效。
他回忆起林知秋刚入宫的那一年,曾在净院住过三月,后被调入御膳房,断档太多。
——一个太监,身体中为何会有“锁情汤”之毒?
沈太医轻声吩咐程楚:“回去查一下净院当年的配药卷,尤其是林字辈那批。”
程楚皱眉:“你怀疑他不是自愿净身的?”
沈太医没有回答,只轻轻将药包压进手中木匣。
“若他连身体都不属于自己,又如何能奢望心是自由的?”
—
深夜,林知秋饮尽汤药,未及擦唇,忽见皇帝立在帘外。
他一惊,欲起身,皇帝却走近,拿帕子替他拭去唇边药痕。
“你不必怕。”
“朕不许你怕。”
林知秋望着他,终究只低低一声:“……谢陛下。”
萧瑾言似笑非笑:“你还是不信朕。”
“没关系。”他俯下身,眼中盛着狂风般的情绪。
“你信不信……朕都信你。”
“你是朕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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